希格看着老父亲灰白的头发,记忆里他一直都是年轻的,怎么突然之间就老了许多呢!心里是酸楚的。女儿离婚,对他们的伤害没人知道,但是,他们的难过可想而知。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普通人。他们一辈子过得谨小慎微,总觉得亏欠女儿的,没能给她好的生活条件,没能给她更多的嫁妆,没有让她拿得出去炫耀的资本,这些他们都当成是自己的错。就是离婚,老妈也对希格说过,如果咱家有钱,日子过得不紧紧巴巴,也许万言就不会变心了。希格很不高兴父母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甚至是有些不耐烦。现在想想,只觉心酸。
希格先回家跟父母说了自己想去北京的想法,父亲说:“你只管去,家里的事都别掂记着!”母亲却是抹眼泪。希格跟公司领导表明了态度,然后打电话给万言。
跟万言见了面,希格把要去北京的事儿说给了万言听。她说:“我不指望你别的,只希望你能抽时间常看看米米,带她出去玩玩!”
万言阴沉着一张脸,许久,他说:“缺钱我可以给你,你就不能别背井离乡的去那么远的地方吗?陆希格,不是我说你,你总是那么要强,好面子,牛脾气,低低头,你能死啊!”
陆希格不想跟万言争执。都已经离婚了,除了是米米的父母这层关系外,还有什么理由争执呢?她说:“万言,我只是跟你说米米的。关于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想,你已经无权评论了!”
万言瞪着陆希格,像要把她吞掉。他说:“我一直搞不清你是什么样的人,那么硬骨头,你要是当个地下党员应该错不了!”说完喝干杯里的茶,转身走人。
陆希格一个人在商场里漫步,心情晴朗。她一改平日里省吃俭用的习性,给米米买衣服,给父母买衣服,也给自己买,干嘛要省着?要对得起家人对得起自己。希格在试毛衫时,苏亦朗打来电话,她按掉没接。苏亦朗发来短信:对不起。希格的嘴角咧了咧,按了删除键。
希格兴冲冲地谋划着:要给父母买个全自动洗衣机,还有,要安上空调,要买只微波炉,还有,还有,要备多多的年货。
年真的就近在眼前了。
拎着大包小包走在街上,街上灯火辉煌。希格突然觉得自己从前的悲伤都在这个夜晚融化成了一摊水匆匆流走了。
到了小区门口,看到家的窗口那泛黄的灯光,暖融融的,希格的心潮湿成了长出希望小苗的泥土。
在进家门之前,她发了则短信给苏亦晴:晴,我们都要努力幸福起来,加油!
尽管亦晴有着诸多的犹豫、迟疑,还是答应了曹可非的结婚请求。是有些心灰意冷的凑合心态。结个婚,安定下来就好。曹可非是个真正对自己好的人,有了这些,还求什么呢?你不能什么都想要,把它放哪呢?像何维,自己那样全力付出,结果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苏亦晴家的小区供暖不好。三九天,苏亦晴对总是感冒。于是曹可非借此帮苏亦晴把东西搬到他那。
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各自睡各自的。大概怕尴尬,谁也不打扰谁。这样倒也很好,相安无事。
两个人一起做做饭,然后坐沙发上像老夫老妻一样看会电视。苏亦晴会将就曹可非看会足球,曹可非也会陪苏亦晴看会娱乐新闻。某些时刻,苏亦晴是依赖于这种关系的,这样也未尝不可,人生总有缺憾。
苏亦晴在网上把这番话说给江淳听,江淳发来一串的“哈哈哈哈”。苏亦晴有些不高兴,她问:“有那么可笑吗?”
江淳没有回答,只说:“真是傻丫头!”有宠溺的味道。
翔翔生日那天,苏亦晴买了些吃的去墓园看了看父母和翔翔,翔翔永远地陪在了姥姥、姥爷身边,自己却仍在这世上奔波。
出来时碰上何维。何维瘦得像根木棍安了个橡皮头。站在寒风里,苏亦晴问:“翔翔的爷爷……”
“已经到最后了,恐怕熬不过这个年了!”
从墓园出来,苏亦晴坐在何维的车跟他去了医院。一路上,何维都很沉默。苏亦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窗外,冰雕亮闪闪的,再一条街,满街都是卖红通通年货的。苏亦晴叹了口气,说:“生老病死,都看开些吧!”
何维的嘴闭得紧紧的,许久,他说:“亦晴,你去看他,他会高兴的!当初我告了你们,他气得快半年没理我……他一直念着你的好!”
亦晴也喜欢那个不大爱说话的老人,他总是默不作声地给亦晴一些关爱。知道她爱吃乡下的粘豆包,每次她回去,他都张罗着磨面,泡豆子,包豆包。
在医院的走廊里见到马云凤,穿着一件旧棉袄,还是早两年苏亦晴买给她的。她正端着半盆水,额头上挤得一块一块紫瘢,她从前也是这样,头疼,就自己挤挤。
马云凤见到苏亦晴有些吃惊,很快目光落下来,说:“来啦!”苏亦晴接过她手里的水盆,三个人穿过长长的走廊,走进最里面的病房。
何国强虚弱地躺在床上,脸上像涂了一层蜡般,肿得皱纹都不见了。苏亦晴把水盆放在床头的桌子上,把毛巾放进去,拧了,轻轻地帮他擦脸,擦手。何国强睁开眼,直直地盯着苏亦晴,却不作反应。
马云凤在一旁抹眼泪:“晴啊,你爸他不认人了!都三天水米没打牙了!”
苏亦晴握住前公公的手,那是双农民的手,瘦骨嶙峋,青筋暴露。他呓呓呀呀地说些什么,马云凤凑过去听。何国强的手抬起来,叫何维。何维走过来,何国强的手指着苏亦晴,仍然想说什么,眼泪从眼角流出来。何维也在流眼泪,马云凤说:“晴啊,你爸是想你跟小维能在一起,好好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