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病,你就去治啊,现在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埃文怒吼,连在门外的李韦钰都听到了。
学长病了?李韦钰想不通,看不出张诺有任何生病的迹象啊,在什么时候病的,又是得了什么病,让埃文这么生气呢。
“晚了,太晚了。”张诺抬着头,看那洁白的墙壁,棱角分明,洁白无瑕,天堂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哦,不对,我这样的人,怎么会去天堂,地狱才是我的归宿。
“什么晚了,你都没试过,你怎么知道晚了!”埃文怒吼,张诺好不容易活到现在,二十多年,好不容易所有的计划都顺利实施了,好不容易等到这个局开始了,他怎么可以提前离场。
“我看不到这个结局了,可我已经在我的脑海中看了千万次,我知道它最后的样子,它就像我的孩子,我一点一点培育它,每天每天都期待着它成长。而现在,它长大了,谁也阻止不了它了,我,也该离场了。”张诺轻声说着,似乎怕吵醒什么。
“你在说什么!”埃文抓着张诺的脖领,直到看见他那双平静的眼睛,一下子全身都失去了力气,放开张诺,平静的说,“一早你就这样决定了是吗。”
“对,我一开始就是这么计划的。”张诺微微笑起来,看着自己所有的想法都按照它应该的样子实现,这一生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唯独放不下的,只有李墨白了。
生死轮回,不过是暂时的别离,就像我们在这世上遇到的无数人一样,有的人缘浅只能擦身而过,有的人缘深才可陪你走一程。
当一个人离开了,就像他在你的生命中死去了,不过或长或短。而一个人死去了,你就当他离开了,永远的离开了。参透的人无需悲伤,离去的人就离去了,留下的人就留下吧。
世上事扑朔迷离,可张诺却能操纵众多人的生命轨迹,他已经满足了。
人生短短百年而,不过黄粱梦一场。
梦醒,人散,楼空。
“你怎么这么狠心。”每个声音都从埃文的牙缝里困难的挤出来,他真的很想不透,为什么张诺可以这么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把每个人都当做棋子,他自己竟也是其中之一。
“不是狠心,是命数。命该我绝,天命难违。”张诺仍旧微微笑着,眼睛看着墙壁,却像看到了远方,看到了未来的模样。
“你能算事用人至此,竟也相信这天命难违。”埃文不敢置信的摇头笑道。
“这世间因果,便是我算事用人的依靠,我既用因果伤人,便也该信因果伤己。”张诺轻声说,“我不是神,我也只是一个人。”
“那恐怕,你就是最接近神的人了。”
“那我也只是一个人。”
埃文兀自笑了起来,浑身颤抖着,却渐渐脱力坐在地上。“张诺,你还有多久。”
“不知,要看天何时收我。”张诺说着,突然剧烈地咳了起来,双手捂着嘴,仿佛要把自己的内脏都咳出来。
埃文立刻从地上弹起来,轻轻拍着张诺的后背,“你怎么了,你究竟是得了什么病。”
过了好一阵,张诺才停下来,摊开双手给埃文看。那手掌内,几缕鲜红的血丝沿着掌纹散开,像一朵杜鹃花,美艳。
“你猜,这是什么病。”张诺嗤嗤笑着,露出几颗牙齿,那洁白的牙齿上还沾着几缕血丝,像极了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是肺癌?”埃文一愣,瘫坐在床上。咳血的疾病大概也只有肺结核、胃癌和肺癌了,张诺嗜烟如命,既然是没救的病,那估计也只可能是肺癌了。
“嗯,晚期了,最多,还有半年吧。”张诺爬起来,走到卫生间,洗净手,漱漱口,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看到埃文还沉浸在震惊中,张诺也没打扰他,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外面。风吹动树叶,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却能听到它的声音。
“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你不治。”埃文咬着牙,尽量平静的说。他不太敢和张诺吵,他怕张诺生气,会更加重病情。
“很早。”张诺抬起手背,擦擦嘴边残留的水渍,“很早之前。”
“你是医生,你一定早就发现了自己的病情吧。”埃文站起身,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张诺,肺癌晚期,三个月,已经没有任何治疗的方法了。
“嗯,早就发现了。”张诺平躺在床上,腿搭在床边,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真的舍得李墨白吗?”埃文离开之前最后问了这么一句话,等了许久也没有听到回答。
闭上眼睛,张诺自己也很多次问过自己,舍得吗,真的舍得吗?
大概是不舍得的吧,所以才不敢告诉他,所以才要让他对自己彻底死心。
“就算不舍得又怎样,你以为我真的没有治过自己吗?”张诺摸摸自己的口袋,从里面掏出一个小玻璃瓶,是上次张佑给他送来的。
拔掉盖子,张诺一口饮尽里面的透明液体,那是他为自己配的药,没有任何治疗他的作用,只是能够让他多撑过一段时间,尽量看起来是一个正常的人,可对他的身体,损害甚大。
埃文一出门,撞上了正等在门外的李韦钰,一愣,埃文绕过他离开了。他知道李韦钰要问自己什么,但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李韦钰自从听到埃文那一声怒吼,就没有离开过,而后听到张诺剧烈的咳嗽,他差一点推门而入。
却因为想到,他们可能在讨论什么重要的事情,放弃了。他们既然要避开自己,那说的事情,就一定是他们那个世界的事情,那些事情自己也插不上手。
好不容易等到埃文出来,却没有和自己说一句话,李韦钰不由得更加担心。
犹豫了很久,刚要进去,张诺却从里面出来了。
摸摸李韦钰的头,张诺温柔的说,“让你担心了,对不起。我没事,你去看看埃文吧。”
说完张诺便离去了,李韦钰看着他渐渐消失在楼梯的身影,莫名的觉得有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