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疾飞到了近前,在谷壁一块略略突出的石头上堪堪立住了脚。只见这一片谷壁有被什么东西拖拉的痕迹,往上看,在狭道下方有近一米处有十几朵嫩黄的蘑菇,其中八九朵已张开了漂亮的小伞,另外五六朵的蘑菇头还是圆鼓鼓的球形。但现在这些蘑菇并不是长在谷壁上,而是由上向下散落着,连带着几茎被揪断的野草,和拖曳而过的砂石。
大冠顺痕迹往下看,猛然发现自己脚下左侧方谷壁斜逸而出的一丛灌木的枝条上挂着一只小母鸡,身躯很是瘦弱,羽毛上带有血迹,一动不动的,明显已经昏死过去。
大冠没有迟疑,立即飞纵过去,伸出利爪抓住那瘦小的身子,双翅一振,整个身体陡然空中拔高,升至谷顶,稳稳落在狭道上,轻轻放下了那只小母鸡。
他低头看了看,见她依然微闭着眼睛,整个身子软软地瘫在地上,面色苍白,气息微弱。简单检查了一下,发现她身上只是有一些擦伤,并无大碍。联想到近来食物紧缺,估计是趁着天还没亮,可以躲开大冠他们把守狭道的眼睛,偷偷到这里来采食的。但是谷壁陡峭,难以立足,而且凌晨时分,露水滑腻,砂石松动,一定是不小心滑了下去,原本就腹中无食的小姑娘,饥饿再加上惊吓,所以晕了过去。
看着这昏迷不醒的小姑娘,大冠略略踌躇了一下。随即再次抓起这小小的身子,向茅屋飞去。
茅屋里哑巴刚醒,正迷迷糊糊揉着眼睛,石头和麻杆还在呼呼大睡。看见大冠抱着什么东西走了进来,哑巴忙两脚踢醒了石头和麻杆,给大冠腾出一块地方来。
大冠将那小母鸡轻轻放下来,吩咐哑巴取些水过来。麻杆和石头刚迷迷瞪瞪被踹醒,猛然见面前躺着一只小母鸡,麻杆一看就是一愣,石头则脱口喊了出来:“草叶!”
大冠马上明白了,这就是石头喜欢的那个姑娘。
石头慌慌地坐起来,给草叶抚前胸揉后背,六神无主地叫着:“草叶,草叶!你怎么了?快醒醒啊!”
大冠安慰道:“她没事的,应该是连饿带吓的晕过去了。”
石头忙忙接过哑巴递来的水,给草叶喂下去。
大冠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又示意哑巴再拿点吃的来。麻杆忙着将他们睡觉时垫在身下的干草拢到草叶身边,在她身下垫厚实些。石头赶紧将麻杆推过来的干草拢一些给草叶盖上,哑巴在一边捧着吃的,见了脱口骂了一声:“傻子!现在什么天儿啊!你想热死她?”
大冠看了看,让麻杆赶紧把窗户打开,拿棍儿支上,好让草叶透透气。
进了些水食之后,草叶悠悠醒了过来。
石头嗔怪道:“你去野狼谷干什么呀?!多危险,要不是大冠,你差点就没命了!”
草叶慢慢转头看着大冠:“是你救了我?”
大冠笑笑:“以后别去那里了,为几朵蘑菇把命搭上,不值当的。”
草叶低下头,道了声:“谢谢你!”随即眼里雾气弥漫,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她低声抽泣着说:“这村里谁不知道野狼谷危险呢?可是,没有办法呀!这几日周边的土地都热得跟烤炉一样,什么也采不到……奶奶瞎了眼睛,我不能离开她走得太远……我要不在野狼谷摔死,也得跟奶奶一起饿死……”
茅屋里一时都沉默了,只有草叶压抑的呜咽声时断时续。没挨过饿的不会真正明白挨饿是什么感觉,不曾走投无路的也不会真正懂得走投无路时的绝望。哑巴大约触动了儿时那段饥饱不定、无依无靠的悲惨时光,低头无语,面有戚色。麻杆一脸的怜悯,伸出一只翅膀轻轻拍拍草叶,想要安慰一下,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最终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石头一直扶着草叶半靠在自己身上,此时心疼草叶的泪珠,哑着嗓子说了句:“别,别哭了。”抬起翅膀想要替她擦擦,快要接触草叶的脸时,终于又缓缓放下。他转头望着大冠,红着眼睛问:“队长,以后我的口粮能不能留一半分给草叶?”
麻杆一听,立即接了一句:“我老了,饭量小,老麻杆可以省点出来!”
哑巴在一旁低声道:“算上我。”
然后,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大冠。大冠没有说话。
麻杆嗫嚅道:“队长……可以吗?”
大冠抬头望着草叶,问道:“村里像你这种情况的,还有别家吗?”
草叶摇摇头:“别家都有出去打工的,要不紫渊阁,要不虹照居,就算不富余,也不至于断了顿儿。”
麻杆气愤道:“那邻里乡亲的,他们就不能关照一下吗?”
草叶又低下了头:“也不怪他们的,长贫难顾啊!……再说,我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人家要么是怕招惹闲话,要么就是怕背上个包袱,甩不脱。……再说,这些年,大家日子都不好过。”
大冠点点头,想了一下,对哑巴说:“以后我们的口粮按五份分,算草叶一份。”
然后,他定定地看着石头,用翅膀指着他重重地说:“你……”
石头一愣,有点懵地看着大冠。
大冠一字一顿地说:“……负责送。”
然后大冠一脸坏坏的微笑,哑巴“扑哧”笑出声来。
石头回过神来,高兴地大声应着:“哎,没问题!”
麻杆看石头高兴得眼都眯起来了,忍不住捅了他一下:“路上别偷吃啊!”
石头一爪子抓回去:“去!你才偷吃!”
“哎哟,精神了是不是?刚才谁哭丧着脸来着?!”
哑巴看他俩又开始闹,在一边嘿嘿直乐。
草叶偷偷抬眼看着大冠,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敬重。
过了一会儿,草叶觉得自己恢复的差不多了,起身告辞。哑巴忙又抓出两条鱼干,让她先带回去给奶奶吃。石头起身要送她,草叶瞥了一眼大冠,低下头说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