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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万知婆婆

第一抹晨曦初现,大冠已在积水潭饮了当天的第一口水。清凉的水流顺着喉咙流进腹中,感觉整个躯体都被唤醒了。他扑棱扑棱翅膀,伸展着身躯,抖擞着精神。然后他走到仍在苹果树下呼呼大睡的黑胖子身边,推了推那一堆肉,黑胖子从梦中惊醒,迷迷糊糊地嘟囔着:

“干,干什么?”

“起来吧,我们一起去查看一下这座山岭的奥秘。”

“查?查什么查?我和前面几只鸡在这里转悠多少年了,屁也没查出来!得得,别耽误我睡觉,困着呐!”

“如果我们能找到万知婆婆,就能离开这里,就能去到金羽国。”

“唉唉,去什么金羽国啊?我当初想去那么个地方无非是觉得那里比凡间更好、过得更舒服,可是,现在这里就不错啊!有吃有喝,没灾没难!每天看着这满山的花儿,听着悦耳的鸟鸣,哎呀多美好!再巴巴的赶到金羽国,咳咳,还不定有没有这里舒服呢!不去不去,我在这儿活得挺好!”

说完,黑胖子翻个身,不再理会大冠,没几秒钟就又重入梦乡,大约是梦到了什么好东西,嘴角流出长长的涎水,挂在嘴边的绒毛上,又滴在旁边的落叶上。

大冠看了看美梦正酣的黑胖子,没再说什么,转身开始了这一日的探察。

每一片林间,每一处山道,婉转的鸟鸣与怡人的花香都还与昨日他刚刚醒来时一样。大冠默默地走着,看着。他从不同的岔道拐进这山间、林间不同的角落,他在山脚下巡视,又登到山顶上俯瞰。山间环绕的白云让他看不清这座山周边的环境,而所有的岔道都没有通往山外的出路可寻。整整一日,大冠用自己的两条腿几乎丈量了这座小小山岭的每一寸土地。黄昏时分,他终于明白,这真的就是一座孤山绝岭。

他又回到了苹果林旁近瀑布的那条小路,站在瀑布边,仰望着白练般的水流,听着瀑布呼啸而下的冲击声,身心疲累的大冠却没有走回苹果林休息。也许是一日的奔波探察太过辛苦,他感到有些难忍的烦躁,但这烦躁中却也夹杂着一丝莫名的恐惧。难道真的无路可走吗?那个谜一样的万知婆婆究竟在哪里?小小的难越岭就这么大地方,如果明天再次探察估计也是如此,自己应该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但如果真的没有新的发现,自己无疑只能日复一日地羁绊于此,年深日久,当满怀的热望、渴望、希望统统被岁月无声地蹂躏为绝望,自己会不会变成另一个翻版的黑毛胖子?

大冠强自按耐住自己的情绪,稳了稳心神。静默片刻后,依然毫无头绪,只是莫名地想到了昨天见过的那只大蜘蛛,那真是他见过的最大的蜘蛛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再去看看它。他转身再次来到积水潭后侧那个隐秘的蜘蛛洞穴。在茂密草丛掩映庇护下,蛛网依然精致严密,扒开草丛后,整张蛛网如一片镂空的绢绣一般在黄昏的微风中轻轻颤动,边缘一条一端游离的蛛丝不安分地在风中拂动,碰触到了洞边细细的一根草茎,便温顺认命地贴服上去,停息了妖娆的舞动。那只大蜘蛛却踪影全无。大冠完全没有介意蜘蛛没有现身,而是饶有兴趣地盯着蛛网边看了很久,那里粘附着天幕枯叶蛾碎裂的翅膀,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碎纸片一般的外壳——这应该是被蜘蛛用口器注入毒素后,被麻痹而停止反抗,躯体内容物则被毒液中含的消化酶液化,整个躯体被蜘蛛吸食后残留的空壳。

夜色渐暗,周围草丛中开始间或有虫鸣啾啾,与苹果林传来的虫鸣声似有意应和般你一声我一声,此起彼伏。大冠仰起头,远处渐渐暗淡的天空中,几颗性急的星星已影影绰绰地在夜空中展示自己的存在感,但大冠只在侧耳细听着周围的动静,然后若有所思地转动着头颈观望四周。过了一会儿,大冠转身又迈步走向旁边那些树林、花丛、草地,那些都是白天自己曾巡视过的地方。在暗淡的夜色中,他默默地在这些地方走着,看着,巡视着。

当夜幕浓厚,除了瀑流声几乎万籁俱寂时,大冠轻轻回到自己安歇的地方。如常服用血珠果和运功修行之后,他踏实地闭上了眼睛。因为他知道自己快该启程了。

几乎在难越岭跋涉探察了一天一夜的大冠在苹果林深处暄厚的枯叶草堆上放松的睡了一个好觉,一眼睁开,日头已经过午,黑毛胖子已不见踪影,大约早出去瞎逛去了。

稍事休整后,大冠又站在了那张已极其熟悉的蛛网面前。蛛网上同昨天一样依然空空如也,但大冠并不心急。

他安静地站了一刻钟的光景,洞**默然如常。但他能清晰地感到,那只金环黑蛛就在洞穴深处静静地看着自己。

大冠平静地开口道:

“万知婆婆,请现身吧。”

洞穴继续沉默。大冠也不说话,只继续站在那里。

片刻后,洞穴深处传来一丝不易觉察的动静,很快,蛛网轻颤,金环黑蛛静静地卧在网上。

“你怎么知道是我?”他——不,是她,问道。

“因为,”大冠顿了顿,看着这只外形可怖的蜘蛛,一字一句说道:

“你是这座山岭中除了那只黑毛公鸡以外我唯一知道真正吃过东西的。”

金环黑蛛稳稳地趴在蛛网上,鳌肢轻颤,八只毛茸茸的长脚忽然撑了一下,坚硬的背甲与胸板护卫下的头胸部略略抬起,八只晶亮的单眼定定地盯着大冠。

“我这两天踏遍了这座山岭,还好这里不算大,否则我也做不到。因为绝大部分的地方都不能飞,而只能走。”

黑蛛没有做声,大冠继续说道:

“每一方草地都绿草如茵,每一片树林都枝繁叶茂,每一处灌木都花开如海,——总之就是每一个地方都那么完美,鸟鸣,花香,白鹤展翅,松鼠雀跃。”

黑蛛冷冷地插言道:

“这不就是你们远道而来想得到的吗?环境宜人,饮食无忧,一个近乎完美的地方?你没看见那黑毛胖子对自己当前的生活有多满足吗?”

大冠摇摇头:

“可这一切都只是你用仙术制造的幻象。”

黑蛛挪动了一下身体,在蛛网上换了个姿势,不动声色地说:

“哦,是吗?何以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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