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虽疑点重重，但终究只是侯承远的揣测，没有真凭实据，如今仅凭捕风捉影便煞有介事地一副兴师问罪之态，怎能不凉了他的心？
我一时哑然，只觉胸口一阵沉闷，彷佛有些透不过气来，此时与他四目相对，想起这几日病中，他衣不解带照拂周全，事事又百般迁就于我，更是尴尬难堪。
侯承远看了眼李琰，又见我眉目间有失意之色，蹙眉道：“他心性深沉，城府森严，你岂知他不是惺惺作态么？”
我心中已是不安，见侯承远还欲纠缠于此事，忙一把扯过他的衣袖，“走吧！”强拉着他欲退出营帐。
脚下走得急，心中也慌乱，不曾留意有人从外掀帘而入，猝不及防间差点与来人相撞在一起。定睛一看，原来是傅文，他手中捧着两套衣裙，先是向侯承远躬身行了礼，转而又向李琰恭谨道：“侯爷，小姐的衣裙买回来了。”
李琰点了点头，淡声问：“怎去了这么久？”
傅文回道：“女子衣裙颜色、花样多如星斗，卑职头一次置办，有些看花了眼，事前又不记得问小姐喜欢何种花样，横竖拿不定主意。幸好在市集遇见了红绡姐姐，由她作主，为小姐选了这两套。”
他将衣裙捧至我面前，“就是不知道小姐是否中意。”
我伸手翻了翻面上的衣裙，浅绿色织幽兰纹锦交领上衣，月色撒花荷叶裙，织锦面料外还覆了一层薄如蝉翼的碧色鲛纱，更添了几分轻灵飘逸。看着很是素雅，花色、式样也正是我喜欢的，遂含笑接过，“正合我意，劳你费心了。”
傅文谦和道：“小姐哪里的话，就算费心也是红绡姐姐费心了。”
听他两次提及“红绡”这个名字，我不觉有些好奇，问：“红绡是谁？”
傅文微一愣神，看了眼李琰方才回道：“红绡姐姐是李夫人的贴身侍婢。”
“李夫人？哪位李夫人？”他说得没头没脑，我一时琢磨不过弯来。
傅文补充道：“就是侯爷的母亲。”
我释然地“哦”了一声，李琰的母亲张出尘虽说出身贱籍，却也是个鼎鼎有名的人物，绝世殊色更兼有逸群之才，在“六艺”方面也有很深的造诣，与其夫李靖一般，是位文武兼通的奇女子。其夜探李靖，以身相许，一句“丝萝非独生，愿托于乔木”惊世骇俗。
张出尘情归李靖，李靖之得张出尘，虽多为士族所不齿，但于市井江湖之中却一时传为佳话，更为世间女子所艳羡不已。“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本就是女子最简单，却也是最难实现的梦想。世间男子多薄幸，无不以娇妻在抱、美妾成群为荣，而李靖出将入相，位极人臣，却能不顾世俗非议，安守结发之妻，举案齐眉，张出尘得夫若此，又怎能不令世间女子羡慕？
正自感慨，傅文面向李琰禀道：“红绡姐姐在外求见。”他顿一顿，侧头瞧了我一眼，又回转头，“不如，卑职去回了红绡姐姐说，侯爷现下不得空，让姐姐寻个适当时候再来？”说着，微微抬眸，以问询的眼神注目于李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