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新芽嫩草清洗去陈旧的空气,春天总是这样充满生机,让人迷恋,让人妄想。
千念骑着快马奔驰,不料遇上了一伙盗匪将她拦住。她十分从容地坐在马上观察着他们:一共四人,不,是五人,其中一个还是男孩,看着比她自己的年龄还小,按常理推测应该是被这伙人抓起来的,因为他的双手被捆绑着,身上衣衫破旧还有几道血淋淋的伤口。
“小丫头,这马不错呀!”其中一个盗匪贼头贼脑道,他身形魁梧,皮肤黝黑,有些架势,估摸着是他们的头领。
“我一直以为狗眼只会看人底,没想到还会懂得识别好马!”千念尖锐地讥讽道。
“好厉害的一张小嘴,呆会儿老子就让你尝尝哑巴的滋味!”她不慌不忙地的一番言语,倒是令他倍感意外。不过,区区一个黄毛丫头,会有什么能耐?无非就是装腔作势的把戏!
千念一记轻巧的抬腿,利索的跳下马,牵着缰绳,稳稳地站在地上。
匪首见状,毫无诚意的赞赏道:“哟,有些功夫嘛!”
“说吧,你们是求财还是怎样?”千念轻松地直言道。
“没想到你这样的小丫头还挺识趣,不过,老子喜欢。”匪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千念,“我可是善良的人,见你孤身一人,不如以后跟老子混,包你衣食无忧!”
“这么说来,你是钱也要人也要咯!”她一脸嫌弃的望着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是个聪明人!”匪首点头道,“就是这么个理!”
“我当然是个聪明的人,显然你不是,不懂得有眼不识泰山的真谛!”千念大笑道,“倒不如,你们跟随我好了,至少以后可以不用打家劫舍!”
“哟,好大的口气!”匪首再次仔细打量着她,像是有哪里忽略的地方,可又找不出足已征服自己的理由。他看着千念毫无半点畏惧的眼神,勉强叫嚣道:“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念你是个黄毛丫头,老子本想大发慈悲,给你留条活路,怎料,你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口出狂言。看来,我们的善心要留到下次了!”
千念轻轻拍打快马的颈部,以此抚慰它的情绪。然后,将缰绳放下,踏着小脚步自在地走到他们身边,简单地瞥了一下这几个盗匪,不紧不慢的说:“依我看,你们的善心应该要留到下辈子了。因为像你们这样不学无术的败类,活在世上也是多余的!”
“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让老子的刀来试试你的脖子有多硬!”她的话激怒了这些人,其中一个格外冲动,或许想要逞强,毕竟面对的是一个毫无威胁的弱者。他举着看似并不顺手的一把大刀,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她袭来。
这样的武功也敢打家劫舍?千念心中不禁唏嘘。她轻身一跃,准确无误地跳到刀背上,紧接着猛力一踩,这把大刀便完全成了属于她的利器,硬生生地嵌入此盗匪的胸口。
他再无反抗的能力,也无生存的可能,喷涌的鲜血顺着刀口急速流淌,溅湿了原本鲜绿的草地。眼见这残忍的一幕,其余三人既惶恐又愤怒,原来她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小魔女,杀人之后显得更加冷漠。
“下一个是谁?”千念挑衅道,她知道这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问题,可有时候人会喜欢用顺序的方式来安排所谓的先来后到,也许这个时候正是时候。
匪首一听,寒毛竖起,拔腿就跑,其余两人也是如此。他们各自向着不同的方向跑去,这样的方式在一定时候总会比较保险,运气好些,三人皆可活命,运气不好,其中一人则会成为被发泄的羔羊,死状极惨。他们这样坚信着!
千念迅速拾起几块小石块,一记轻盈的旋转,这些石块犹如射出去的飞箭,分别将这三个仓惶逃跑的家伙点住了穴道,再也动弹不得。
“我的小姑奶奶,饶命啊!”他们惊恐地哭喊道,“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抢来的钱可以全部给你,只要你能饶我一命!”
千念并未理他们,来到被绑着的小男孩身边,为他解开了绳索,难得温柔的问道:“你是他们抓的?”
可能是长期饥饿的原因,小男孩十分瘦弱,同样非常害怕地点了点头,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经历杀人这样的事,而且那人的死状着实恐怖。
“你什么都看到了吧,是不是很害怕?你要是害怕就赶紧跑,若是不害怕最好也赶紧溜。否则,可能连你也会杀死!”他的惊恐之状让千念怀疑自己的行为有些多余,是啊,做惯了坏人,何必要多一次无意义的慈悲。
他一眨不眨的转动着眼珠子,对着千念,闷声不吭,也不做其它反应。或许是吓傻了,才无力逃跑。千念有些无奈,只好这么认为。她转过身,准备踏步离去,好好修理那几个家伙。
“师傅!”
忽地,背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尖叫,千念不由得止住脚步,回过身,只见男孩跪在地上,虔诚地乞求道。
“师傅?”千念以为听错了,喃喃自语地复述着。
“请您收我为徒吧!”男孩猛烈磕着头,声音响亮而诚恳!
“收徒?”千念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至少,以现在的年纪绝对不是做这件事的时候。
“请您收我为徒吧!”他重复道,声音依旧响亮,依旧猛烈地磕头。
千念灵机一动,冰冷地说:“你若想拜我为师,就先去砍下这三人头颅!”
男孩颤抖地望着她,眼里并无泪水,却也藏着不知所措!他的小嘴微微一开一合,像是在嘀咕着什么:“杀人?杀人?杀他们?。。。”可是没有发出声响。
“这世上有些人总会不择手段地骚扰——与其说骚扰不如说伤害——比自己弱小的人,并且以此为乐。这些人通常在某种意义上称之为坏人,要对付他们就必须狠下心肠,夺走他们最宝贵的东西。”千念绝情地教唆着。
男孩微微摇晃着站起身,可能是长时间的捆绑导致手脚的灵活性受了影响。他有些无所适从地望着眼前这个年纪并不比自己大多少的女孩,她绝非普通人,无论武功还是她口中的道理。为了拜她为师,难道真要杀了这三人不成?男孩犹豫着,彷徨着,这伙人确实该死,自己在街口要饭,却被他们骗至隐秘之地,欲要将我送到他处贩卖!可恶的家伙,的确该死!可是,真要亲手了结他们的性命吗?
千念见他犹豫不决,捡起一把方才他们几人不知是谁掉下的佩剑,她使以挑剔的眼神粗略观察了一下,这种廉价的武器丝毫感觉不出锋利的意味。她右手使着剑,熟练地凌空挥洒了几下,浑厚的剑气声萦绕空中,然后向着贼人中的其中一人飞快地刺去。
男孩目瞪口呆地望着她飞出之后,那个方向有一球状物体跳脱而出,那人还站着,但他的血浆没有方向感的胡乱喷洒着。这鲜红的色彩顿时装满男孩的视野,久久无法抹去,他感觉到自己呼吸已经停止,心跳紧跟着停止了跳动。好残忍!好可怕!
千念再次返回他的面前,身上难免沾染着带着腥味的血迹。这是她喜欢的味道,但不是所有人都会喜欢,她也非常明白这一点。她淡淡一笑,带着无比的知足,催促道:“拜我为师,你还有两次机会!你在犹豫什么?我是一个杀手,我的徒弟必然也是杀手。你若是不想,最好现在就回头,做一辈子的叫花子,或者成为别人奴仆,或者运气好些,咸鱼翻身成为一个富有的人。这一切皆有可能!不过,你若是想做一个杀手,路上流淌的只有鲜血!”
男孩仔细的听着,想要退缩又想要坚持,我能做什么呢?我可以做什么呢?无非就一个乞丐,或是奴仆,终究要忍受寄人篱下的怨气。他想起那些在富人家中做活的下人,附和着主人的情绪,依然受尽白眼与责骂。在此刻之前,他从未想过这个现实的问题,现实的处境。穷人若要翻身,必须要有一身的本领,哪怕将来要走的是一条饮血之路!
男孩慢慢地恢复了心跳,恢复了呼吸,而且是强劲的。他攥紧双手,感觉身体里充满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他的眼神也变得犀利,冷漠、无情!
千念会心一笑,将手中这把沾满血迹的钝剑丢在他的跟前。男孩俯下身,这剑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轻巧,他需要双手同时发力,才能稳稳地握住它。他拖着疲惫的步伐,向着匪首方向走去。
“小孩,放了我吧,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的钱!”匪首惊恐地央求道。
男孩一言不发,眼睛死死的望着他的颈部,他的身形有点高,而自己的个子显然不够,如何挥舞沉重的剑砍下他的头颅成了一件难事!
可以先将他推倒,然后砍下头颅。不,这不可取,万一这一剧烈的动作使他冲破了穴道,到时吃亏只会是自己。也可以在他腹部刺上一剑,等他的血慢慢的流干,在将他推倒,砍下头颅。
“对,应该这么做。”他的小嘴微微一开一合,没有发出声响。他举起剑刺进他的腹部,这副看似强壮的皮囊完全经不起钝剑的锋芒,鲜活的血液随着剑身流到男孩的手上。登时,他的心砰砰狂跳,一个魔鬼正侵蚀着他的灵魂,使他躁动不安。
“啊——”
突然,男孩疯了一般大声嘶吼,随即将匪首推倒在地,迅速拔出长剑,用尽全力猛力一挥,球状的物体脱离了这人的躯架。可他的血溅红了男孩的脸、还有他那破旧的衣裳,以及渗入全身黝黑的皮肤,唯有他的眼珠子还是乌溜溜的,透着惊恐与无措。
时间像静止了一样,天上那一片片清淡的云停止了漂浮,轻轻的风撩动着清脆的幼芽也定格住了画面,一切的一切变得安静,安静得令人窒息。
“啪啪啪啪啪。。。。”
片刻后,一阵爽朗的掌声打破了安宁,时间恢复了无情的运作,天上的云开始漫无目的的缓缓移动,轻风继续它未完成的轨迹,一切的一切,在正常不过的运转。
千念阴邪的笑了笑,拍打着双掌,大声道:“做得好!”
男孩拖着血淋淋的钝剑,不知是什么原因,它不在沉重,向着最后一人快步走去。那最后一个盗匪,看起来很卑微,他的身高很卑微,他的哀求很卑微,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卑微。
男孩来到他面前,听不到他嘴里不停唤出的求饶声,双手举起钝剑,轻快的跃起,朝着脖颈方向,迅猛砍下,他的头颅毫无反抗能力的掉落在地上,那脸部扭曲的神情、那被染红的头发,翻滚着,翻滚着。。
时间不在静止,男孩却已沉默,许久。许久!
“你叫什么名字?”千念慢悠悠地来到他身边,问道。
男孩摇了摇头,无力的说:“我是孤儿,很多人叫我小叫花子,也许这就是我的名字。”
“小叫花子?”千念喃喃轻叹道,似乎有些同情他的遭遇,也许每个孤儿都是一样的。她仰望着晴朗的天空,今天的云不多,天显得有点蓝,不够凄白。她思索片刻道:“以后你就叫云一剑!”
“云一剑?”
“对,云一剑!惨白浮云,命中如是,一剑出鞘,震慑心魂。”
“谢谢师傅赐名!”
“不,我不会成为你的师傅!”
“什么?”一种莫名的悲凉涌上心头,男孩失望地盯着她。
“我可以成为你的姐姐,而你的师傅会另有其人!”千念郑重其事道。
云一剑松了一口气,感激道:“谢谢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