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月光之主已死的消息一传出,月光属众立刻放弃了抵抗,有逃走的也有投降的,破月盟大获全胜。
原本这世上最神秘、最可怕的地方也不过如此,失去了神秘莫测的月光之主,剩下的不过是各自为各自打算的月光属众,那些暗道机关也再高明,既然能建成,自然也能被破坏。
一场血战,当然多了很多尸体,没有谁分得清哪些是该死的,哪些又是无辜的。只要身在江湖,就总会不断的有死亡。活着的人徒留唏嘘,却不会有人因此而退隐江湖。
现在除去了月光,将来也许还有更多更可怕的组织会出现在江湖,但是总会有那么一些人绝不畏惧,会毫不犹豫的站出来,纵使成灰亦无悔。
所以江湖才没有令人失望,才有永远有人想要成为江湖人。
方水生受了重伤,当然不方便移动,只能留在月光中养伤。
韩暮雪和铁重山虽然也受了伤,却还是可以行动。但是方水生在这里,韩暮雪又怎么肯走。韩暮雪没有走,铁重山自然也不会走,况且方水生也是他的兄弟。
韩青青当然要留在这里照顾韩暮雪,江水寒虽然也受了伤,但是这样的伤势对他来说,并不至于不能离开,谁知他竟然也留在月光养伤。
月光似乎成为了养伤圣地。
韩暮雪每日都会到方水生的房间去照顾他,所以方水生身上的伤虽然痛得要命,心里却实在很愉快。
铁重山虽然算不上一个君子,却也绝非一个小人。虽然他看到韩暮雪对方水生的格外关心,并不高兴,但是方水生还是他的好朋友,象亲兄弟一样的好朋友。
早在确定让方水生和韩暮雪一起进入月光的计划时,铁重山就猜想或许他真的会失去韩暮雪,因为象方水生这样的男人,哪个女孩子会不喜欢呢?
但是有时候有些事情明知不该去做,却又非做不可。
感情本来就是因为好感,而从一粒种子开始慢慢的发芽,朝夕相处、生死与共就是阳光和肥料,让小小的芽慢慢的开始成长,慢慢的变得枝繁叶茂,慢慢的变得坚韧难摧。
甜言蜜语又怎么能比得上真心实意更能打动一个人,实实在在做过的事最能真正的打动一个人,这样的打动才能真正的渗入一个人的骨髓之中。
能够碰到方水生这样的人,韩暮雪又怎么能不被打动。
也许她的心里还有铁重山的身影,但是曾经发生过的一切,都已经令这点爱恋变为不可能。一份新的感情慢慢闯入了她的胸怀,况且共同经历了那样惊心动魄的同舟共济,那样的互相牵挂。
方水生躺在屋里的床上,朝南的窗户完全打开着,阳光正好能够照到他躺着的地方,所以暖洋洋的,伤虽然没有好,人竟生出几分惬意。
其实最重要的当然不是因为阳光,而是身边有人细心的吹拂着汤药,这样的时刻,方水生只觉得原来受伤也可以这样美好。
方水生朝韩暮雪凝视了片刻,眼波中漾起满满的温柔,微微笑了一下道:“等我的伤好了,就同我一起回一趟家吧!”
韩暮雪闻言微微凝滞了一下,慢慢的抬起头,又仿佛思索了一番,这沉默的时刻,方水生的心却突然的跳得快了起来,只觉得她的回答要么可以令自己入云端,要么可以令自己沉海底。
好在韩暮雪并没有令方水生等待得太久,一个字吐出了嘴唇,温柔而低沉的一个“好”字,令方水生的眼睛霎时亮了起来,只觉得人生可以盼望的最欢喜的事情莫过于此。
方水生情不自禁的伸手握住了韩暮雪的手,正要说话,却听见门口微微的响动。
门边站着的是铁重山,刚才也许是太紧张或者太开心,竟然没有察觉铁重山的到来。
铁重山一定已经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所以他的脸色很难看。
铁重山沉默的片刻,才开口道:“暮雪,我在外面等你!”
说罢,也不待回答,径自转身离开。
方水生当然不会介意铁重山的无视,朋友之间不需要说客套的话,况且还是这时候。
韩暮雪轻轻叹了口气,把方水生扶起身来,将手中的汤药递到他的手上,简单道:“我先出去一下。”
韩暮雪并没有解释什么,方水生当然也不需要她的解释,如果不是从一开,两人就互相信任,只怕早就不能活到现在。
外面阳光明媚,本是寒冬,却有几分暖意。
铁重山正在不远处,站得笔直,一动没有动,仿佛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打到他的样子。
韩暮雪快步走了过去,走到近前,微微仰了仰头,却没有先开口。
铁重山低声道:“一起走走?”
韩暮雪微微点头道:“好啊!”
两人并肩慢行,如同一年之前的那些美好时光一样。
可惜那时韩暮雪心里荡漾的都是满心的情意,此刻却是几分酸涩,几分不忍。
默默的走了一会儿,铁重山才开口道:“你真的决定了?”
韩暮雪只觉得“是的”两个字卡在喉咙里,万分艰难,过了半天,才终于攒足了力气,用微不可闻的声音答道:“是的!”
铁重山只觉得满嘴都是苦涩的,仍是忍不住问道:“因为他?”
“如果所有的事情可以重新选择,那天你会不会去流云庄门口?”韩暮雪没有回答,却反问道。
铁重山没有回答,也不敢回答,若是重新选择,他也一定会去那里,有些事情无论任何理由都是不能放弃的。
既然他不能放下的恨,韩暮雪又怎么能放下。
所以就算这世上没有方水生,也会有其他人站在韩暮雪的身边,陪着她渡过余下的半生,只是这个人绝不可能是铁重山。
很多时候,爱情和亲情孰轻孰重,根本不可选。
萧云望此番带领破月盟,大败月光,在武林中的声望地位自然如日中天。萧家的人都很高兴,萧云望的心里却有几分不是滋味。
这次能够破月光,他做的事情和韩暮雪做的事情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真正出生入死的人是韩暮雪、方水生、铁重山三人。
可惜这样优秀的女儿却从来不肯相认,还对自己满怀着恨意。自己的儿女虽然不少,可是真正能比得上韩暮雪的却没有一个。
萧云望也没有离开月光,在这里当然还有希望能碰到韩暮雪。
果然不出所料,如果刻意去碰一个人,当然很容易碰到。
韩暮雪看到萧云望的时候,脚步并没有慢下来,萧云望忍不住喊了一声:“暮雪!”
韩暮雪当然无法再视而不见,只好停下来,漠然道:“何事?”
萧云望顿了顿,伤感道:“难道你真的要恨我一辈子?”
韩暮雪皱了皱眉道:“我恨或不恨又有什么关系?我既不会去萧家报仇,也不会为难萧家的任何事情。任何事情既然种了因,自然要承担果。如果只凭着后悔,就可以改变,这世间的事情又岂非太不公平了。您已经拥有的够多了,又何必再执着一点微不足道的瑕疵,人生焉能事事顺心如意,完美无缺?”
韩暮雪说完,已经转身不再多言,该说的已经说完,至于听的人是不是可以释然,这不需要她来操心。
有谁的人生是完美的,总是会留下一些遗憾。有得必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