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望本想来了,立刻带走萧如云,但是现在涉及到韩暮雪的事情,他自然不肯再离开。萧云望顾不上萧如云,只定定的看着韩暮雪,想要说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萧如云见到父亲,本是又惊又喜,但是见他进来,看了自己一眼之后,就再也没有注意过自己,而是盯着韩暮雪,忍不住气恼起来。
韩暮雪她是知道的,父亲曾经无数次在自己面前叹息,仿佛三个哥哥加上自己,还抵不过一个韩暮雪,自己的哥哥哪个不是武功高强、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自己也自信花容月貌、身手不凡、从未败过,父亲凭什么如此厚爱她。
萧如云对韩暮雪既好奇又嫉妒。流云庄前的一战,她也听说过,但是她不相信,韩暮雪真的能象别人口中说的那样厉害,若是换做自己手中有一把流云刀,只怕不会比她差。
银枪孙家虽然比不上龙天镖局的名头,但是他年纪最长,又是性急之人,当仁不让的先说起事情的经过,孙家长子可怜死于非命。
龙飞耀接着又讲述了一番。原来此次龙天镖局押送的宝物竟然是红山寺的佛舍利,根本就是无价之宝。据说这枚佛舍利面世的时候,佛光闪耀,直冲天际。就算龙天镖局押送这枚宝物,也绝对不敢打开看一眼,深怕冲撞了神佛。
要想瞻仰佛舍利的真容,只有在高僧在场,诵经三日,并且焚香戒斋三日之后,才能开启玉龛笼,否则只怕佛祖降罪。
红山寺正是因为此枚佛舍利,名动天下,前往参拜的善男信女数不胜数,若是丢失了这枚佛舍利,只怕红山寺也会香火渐灭。
龙天镖局押镖丢失了如此天下至宝,从今往后,龙天的镖局必定颜面尽失,再无成为天下第一镖局的可能,甚至想要再接到生意都很困难。更重要的是,这样的宝物龙天镖局如何赔付得了这佛教至宝,这样的宝物根本不可以用钱财来衡量。
这两件事,无论做下了哪一种,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行。
韩暮雪此刻才知道龙天镖局丢失的宝物竟然如此重要,根本不是用钱可以赔偿的东西。龙天镖局的人一定是时刻重重防守,却有人能悄无声息的将东西盗出,实在是匪夷所思。能够在重围之下,不留痕迹的动手,很有可能根本就是内鬼。
韩暮雪并不敢把自己的怀疑轻易说出来,第一自己没有证据,贸然说出来只会引起龙天镖局的反感,第二自己跟方水生的关系,只会令人怀疑自己不过是想替方水生开脱。
没有想到开口替自己说话的人竟然是江水寒。
江水寒起身道:“孙家的事情在下无从置喙,不过龙天镖局丢失佛舍利,实在很蹊跷。方水生纵然武功再高强,手脚再利落,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盗出佛舍利。龙总镖头不妨从自己人身上查一下。就算是方水生下的手,只怕也有内应!”
龙飞耀猛然起身,大声道:“此番我带出来的人都是跟随我十年以上的镖师,多次为护镖舍生忘死,从来对我龙天镖局忠心耿耿,如何会勾结外人,陷害镖局。我绝不相信!”
江水寒脸色未变,也没有继续争论,而是淡然坐下去,仿佛刚才龙飞耀的怒言相向并不是针对他。
韩暮雪感激的看了江水寒一眼,自己若不开口说话,未免过意不去。随即起身道:“江三公子所言并非无理猜测。这两日以来,我同方水生一直在一起,我以流云庄数百年的信誉担保,此事并非方水生所为!”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一个大姑娘和一个男人两日一直在一起,是什么意思,难道早已经同室而眠?众人看向韩暮雪的目光,变得嘲讽,如同上演了一场好戏。不出一日,只怕这个消息就会在江湖上传扬得沸沸扬扬。
韩千里的脸色变得青白交加,韩暮雪为了方水生,竟然连自己的名声也不要了。
铁重山的神色漠然,仿佛这句话未能激起他心中一丝波澜。
韩暮雪似乎没有注意到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仍是淡定自若。
不是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但是就算和方水生并无百年之约,就算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韩暮雪也不能不说出实话,韩暮雪从来没有学过圆滑处世,只知道人生有所为有所不为。
大堂中的萧如云脸色也变了。凭什么连江水寒也要站在韩暮雪那边,替她说话?这韩暮雪到底有什么地方比得过自己?自己最在意的父亲和最喜欢的人,竟然都偏向韩暮雪,韩暮雪如此轻浮,她到底哪里值得!萧如云心中燃起一股烈火,烧得她按捺不住,早已经忘了这里根本不应该她来插话。
萧如云腾地站起身,走到韩暮雪跟前,大声道:“你跟那个方水生既然如此不知羞耻,在光天化日之下也大言不惭,不如老老实实把他做过的事情交代出来!我看他根本就是甩了你,你又何必替他遮遮掩掩!”
这样的话,大庭广众之下,对着流云庄的庄主说出,绝对是对流云庄的侮辱,韩暮雪当然不能忍让。
萧如云进入大堂之后,一直盯着江水寒,韩暮雪早已经猜出了这其中的缘由,江水寒的风流,韩暮雪如何不知道。韩暮雪若是针对萧如云的话,为自己辩解,反倒会落了下风,所以韩暮雪索性不理会。
萧云望正要开口教训萧如云,韩暮雪却已经抢先冷笑道:“刚才江三公子不过说了句实话,你又何必吃醋!”
就算萧如云一向胆大,但却从来没有人当着她的面用话语这样刺伤过她,萧如云遭受了人生第一次的羞辱,不由得怒火中烧,不顾一切的抽出身侧的利剑,猛然一刺。这一刺几乎是萧如云有生以来刺出得最快的一剑。
这一刺谁也没有料到,在这样的地方居然有人敢突袭韩暮雪。原本以为萧如云只是逞口舌之利,没有想到竟然动手,所以谁也来不及拦阻这一剑。
韩暮雪武功尽失,如何避得开。幸好韩暮雪多年的习武,就算没有内力,反应也比一般人要快上几分。韩暮雪下意识的侧身一避,虽然没有完全避开,剑却没有伤到要害,只刺入肩头,一阵刺骨的疼痛传入韩暮雪的体内。
剑入肩头,还没有来得及深入的时候,有四样东西已经齐齐飞来,直击萧如云握剑的手。有三样都是手边的茶杯,坐着的铁重山、韩千里、江水寒,还有一样是萧云望的玉佩。萧云望的玉佩和韩千里的茶杯碰在了一起,当啷一声碎裂在萧如云的手边,碎片划上萧如云的雪白的手背,顿时鲜血流下,令两个茶杯直接砸在萧如云的手上,手骨如同断裂一般的疼痛。
萧如云惨叫一声,松开了手中的剑,顿时泪流满面。这泪水固然因为剧烈的疼痛,更因为巨大的耻辱。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也会对着自己掷出玉佩,从来舍不得打自己的父亲居然让自己当着这样多的人流血流泪。江水寒的那一掷也丝毫没有留任何情面,痛可入骨。
肩头的剧痛却没有令韩暮雪皱眉,更不会流泪,韩暮雪反而望向萧云望,放声大笑道:“这就是你们萧家的好女儿!什么样的人就教出什么样的儿女,果不其然!”
萧云望抖动了一下嘴唇,却说不出反驳的话。片刻才转向铁重山,抱拳道:“铁庄主,老夫多有打扰,这就带小女告辞!”
复又转向韩暮雪抱拳道:“小女顽劣不堪,还望韩庄主恕罪!”
对萧云望而言,说出这样一句话,已经退到不能再退。因为韩暮雪就算不认她为父亲,但是如今天下已经无人不知韩暮雪是他的亲生女儿。
韩千里早已经闪至韩暮雪的身边,冷然道:“刺伤我流云庄的庄主,就想这样一走了之?”
萧云望看了一眼韩千里,带着几分悲伤,对韩暮雪道:“韩庄主若是不能谅解小女,就请韩庄主刺还这一剑!”
萧如云本已经伤痛难忍,听闻此言,更是伤心欲绝,原来自己在父亲的眼中,如此不重要。
韩暮雪斜看了萧云望一眼,却转头对韩千里轻声道:“如此也好,让我更看清他们萧家。萧家欠我何其多,我若是要计较,又何必忍到今时今日!伤并不重,让他们走吧!”
韩暮雪又怎么会在意一个萧如云,萧如云只不过是一个被娇宠坏了小姑娘,纵然冲动,也为酿成大祸。韩暮雪此生所恨,不过是萧云望。
萧云望拉住泣不成声的萧如云,一步一步离开这大堂,昔日意气风发的萧家家主,如今徒留一幅失落的身影。
被拉着离开的萧如云只觉得此刻竟然是一生最绝望的时候,从来没有象如今这样伤心失望过,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不如那个韩暮雪,自己在父亲的心目中永远比不上韩暮雪。
萧如云只顾着伤心,却没有想到,其实萧云望扔过来的玉佩其实救了她的手,若是她的手被韩千里那只杯盖扔中,绝对不仅仅是流血,只怕那只手立时会筋断骨碎,再也不能握剑。
铁重山和江水寒的那一掷,却是留了几分情面,只是为了阻止她。毕竟她还是萧云望的女儿,更何况,她还是韩暮雪的妹妹。
萧云望此刻却是失望和难过,失望的是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萧如云竟然如此不成器,与韩暮雪的大家之风实在相去甚远,竟变得如此骄纵蛮横,不顾大局。难过的是韩暮雪如今失去内力,又受了伤,自己却连看都没有办法再看着她。
韩暮雪受了伤,自然不能再坐在这里,随韩千里一起离开去上药裹伤。今日之事只好暂且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