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丞相府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温暖的太阳总会让旅途疲惫的人昏昏欲睡。红尘把已睡着了的落倾城唤醒。
落隐闲和夫人王秀霞已在门外等候。落隐闲的面容没有丝毫的高兴之意,冰冷地板着脸,王秀霞的表情更是难看,两人似乎都各怀心思,却都不欢迎落倾城。
倾城被红尘扶着下了轿子,走到落隐闲和王秀霞前,行了一个大礼,说道:“倾城见过父亲,见过大夫人。”
见倾城的行为得体,举止大方,落隐闲的脸微微缓和了些,说道:“一路奔波想是累了。厨房为了迎你回家,做了一桌子的好菜。吃过午饭再回房歇息罢!”
落倾城点了点头,随着落隐闲和王秀霞走进了大宅子。
落隐闲告诉落倾城这里是“家”,落倾城只能苦苦一笑,她的家在梨花涧不是吗?她哪里配得上这般华丽的“家”。
丞相落隐闲娶了三位夫人。大夫人王秀霞年有四十过五生有一子,名落文耀,今年二十有二;二夫人赵依依年有而立却有一子一女,子唤落文华,今年十八,女唤落青霜年方十六;三夫人苏锦苑,年初才被纳进府中,今年不过二十五。倾城今年十七,只有落青霜比她小了一岁,其余两个都是哥哥。
厅堂上已摆上了一桌子的佳肴美味,几个夫人和其子女都依次坐着。落隐闲带着倾城进来后便开始一一介绍。整个丞相府上下,除了落隐闲每年会去梨花涧看看倾城,其余的人都不曾见过倾城。一踏入大厅,屋子的气息都变了味道。
只见落倾城一身青色蚕丝纱衣,墨黑色的长发披至腰间,扎了一个简单的梨花髻,不施粉黛的面容精致细腻,若天上的画工经千年雕琢般。高挺的鼻梁桃花眼,眉若柳叶唇若花瓣,堪比天上下凡的仙女,甚是配得上她的名字,真乃一副倾国之貌倾城之颜。
已经不难想象,当年江南烟雨中能让落隐闲一见钟情的女人究竟什么模样。
“都别愣着了,倾城一路颠簸也累了,快些吃饭然后好让她回房歇息。”
倾城发现,一个丞相府三个夫人,足以给这大宅子里每日都唱一场热闹的戏。可不管怎样,没有一个夫人喜欢落倾城的到来。两个哥哥话先不说,那唯一的妹妹更是不喜她。
其实,倾城也不想千里迢迢从梨花涧来到这里。可那日修怨忽然敲了家中的门,告诉她爹爹要将她接到帝都的宅子里和哥哥妹妹一起生活。
落倾城想,爹爹定是有目的的。若是他希望倾城与他们一起生活,也不会在娘去世后才把她接来。
可即便这样,一连在府中几日,落隐闲除了每日下朝后会来房中探望她一眼,没有与她说任何的事情。
这个大宅子里的人很多,主子和下人加起来能有百人。倾城不熟悉帝都,所以都不曾出门。平日里早中晚餐一般都是有人送到屋子里,似乎整个府中只有她不用出房门用餐。
落隐闲觉得倾城身边只有一个红尘太过寒酸,便又给她配了两个丫头,一个叫娇灵,一个叫桥柳。虽然倾城觉得身旁多两个人总有些不习惯,可那是爹的命令,落倾城知道她不能反对。
桥柳告诉倾城,这大宅子里不能随便走动,她刚来府中,难免会与三位夫人相遇,若是惹来了什么麻烦会耽误落隐闲的时间。所以除了刚到那日去三位夫人房里挨个问了安后便不在多走动。
倾城本想去帝都城中走走,可娇灵说丞相不许她出门。这样的日子一连过了一个月,倾城整日在屋中闲来无事,便只能看书。落倾城是个医药天才,在医学上造诣颇高,总是能制出非常好用的药,那日的露凉梨花丸与凝伤散便是出自她本人之手。
那日早晨刚刚醒来,落隐闲便走了进来。
“爹。”倾城福身行礼。
落隐闲点头,对娇灵和桥柳说道:“给小姐好生打扮,一会儿修怨会送来一套宫装也给小姐穿上。”
倾城不明白父亲为何突然要让她如此梳妆,“爹,这是……”
落隐闲只是淡淡地说:“太后娘娘想要见见你。”
倾城略略吃惊,为何太后娘娘会想要见她?她不过是个丞相之女罢了。
花了一个时辰梳妆后,落隐闲便带着倾城出门了。他不允许倾城带侍女陪同,只是她一个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行驶,出了东城街便上了一条宽阔的大路,路两旁尽是华丽的店铺,皆是两层以上的建筑,颇为壮观繁华。走着走着,便来到了一个宏伟的大门前停下。
倾城掀开窗帘探出了头,看到了大门上访用烫金的篆体字写着“景玄门”三个大字,大门高宏伟壮观,守卫森严。
“这便是皇宫正门了罢!”倾城想。
落隐闲把太后的玉牌拿给景玄门统领看了看,大门便打开了。接着又过了青霄门和九仙门,便是一片宽阔的皇宫内院。宏伟的建筑,金瓦红墙,甚是神圣。
落倾城想,怕是这个世界也没有一个地方会比帝都的皇宫更加宏伟壮观、金碧辉煌了罢!
进了皇宫又不知走了多久,马车才停了下来。
“下来罢!我们到了。”
听到了落隐闲的声音后,倾城便从马车走了下来。眼前的这华丽的建筑便是长寿宫。
“随我进来罢!”
大门外,已有一个年长的宫女等候,宫女见落隐闲来了,便上前行礼说道:“丞相,太后娘娘已等候多时,请随奴婢进去罢!”
倾城跟随者宫女和落隐闲走了进去。长寿宫中亦是摆放着许多奇珍异宝,颇为华丽,太后正躺在贵妃榻上细细地吃着宫女递上的水果。
宫女便直走向太后,然后站在了她的身旁。
落隐闲向太后行了一礼,说道:“太后娘娘,老臣将小女带来给您过目。”
落倾城走上前,下跪行了一个大礼,说道:“小女子落倾城见过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愿娘娘福寿安康。”
太后微微睁开眼睛,然后伸出手示意方才的宫女将她扶着坐起来。然后端庄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唇微微带笑,“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落倾城略带害羞地抬起头,望向太后,她这才看清了太后的模样。传闻当朝太后膝下无子,便忍了当今圣上为义子。落倾城看她那细致的皮肤与精致的面容不禁感叹,这哪是四十多岁的女人,在倾城看来也不过三十刚过。
“真是个天仙般的美人儿,这后宫佳丽三千人,哀家也没瞧见有谁抵得上的!”
落隐闲急忙说道:“太后过奖了,小女何德何能得娘娘如此称赞。”
太后只是笑道:“倾城快起罢!来人,赐坐。”
两个太监抬来了两把椅子放在左边,落隐闲与倾城坐下后,太后又问道:“倾城今年芳龄?”
倾城道:“回娘娘,倾城今年十七。”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可有婚配?”
倾城摇头,“倾城自小与娘亲在梨花涧隐居,从未和任何人家有过婚配。”
太后看了一眼落隐闲,笑容越发明显。
“若是哀家想要你嫁给皇上,你可愿?”
倾城愣住,她没反应过来为何太后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伴君侧,这是天下多少女子梦寐的事情,可倾城却不想。从小读了各种书籍的倾城自然知道,皇帝身边的女子过得都不会幸福。
见倾城许久不答,落隐闲便皱眉,声音低沉地对倾城说:“太后娘娘问你话呢!”
倾城回过神来,淡淡地笑了笑,说道:“后宫佳丽三千,皇上自然是不缺女人的,倾城想,或许无需倾城这般红尘世俗的女子进宫争宠。”
太后暗暗想:“好一个聪明的女子,知道不能拒绝我,便饶了一个方式说话。”
落隐闲却说道:“倾城,你在胡说些什么!太后娘娘钦点你入宫侍候皇上那是你无上的荣幸,哪有不愿的道理!”
倾城看向落隐闲,欲言又止。看来,此时太后已与丞相商议过的,或许,她突然被接到帝京来就是他们为了让她嫁给皇帝。
忽然觉得,自己走进了一个无法回头的漩涡中。
太后却笑道:“倾城,你可知你爹为何把你从梨花涧千里迢迢接到帝京来?”
倾城摇头。
“就是哀家跟你爹要了你!”
“你记住,从今日起,你便是哀家的人,你的荣辱兴衰甚至到你们落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性命就全部系在你的手上。若是你不听哀家的话,那么你的父亲连同你们府上三个姨娘三个兄妹一起都要死!”
倾城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似笑非笑的太后,竟不知该说什么!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忽然之间她的生命要牵扯到那么多人的生死!
落隐闲慌忙看向倾城,喊道,“倾城!”
倾城垂眸,长发遮住了她眸子里灵动的雾气。她一瞬间便明白了,对于爹而言,她永远都不会是落家的孩子,他一定要在需要利用她时,她才能得到他的关注。
所以小的时候娘才会告诉自己,“倾城,你没有爹。”
现在,她别无选择。
良久,倾城抬起头,眸中的情绪都不见了。她即使不愿去救自己的父亲,可也不能无视丞相府中那百条无辜的性命。
“倾城明白了。”
太后的笑容妖娆了起来,“你记住,你进宫的使命,就是要让皇上为你神魂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