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等待让顾晴天几乎忘记了身上的疼痛和委屈。内心的未知总让她瑟瑟发抖。等再有人进来的时候,她几乎是想冲到那人的面前,可她不敢,她害怕那个人是带她去寻找死亡的那个人。
她想活着,想用尽一切方法活着。
男人回来了,他走到了床边蹲下,声音柔得仿佛是一缕阴天的阳光,他轻声说:“丫头,出来吧,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他说一切都结束了。可结束了什么,什么已经结束了,顾晴天的表情是那么茫然。没有人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顾晴天只能把手交给那个男人,因为她别无选择。
男人伸手拉起顾晴天,浑身又是一阵疯狂的疼痛。
男人似乎很抱歉,说道:“对不起,弄疼你了。”顾晴天忽然很心疼这个男人,她忽然觉得他真是个好人。于是顾晴天笑道:“没关系,我不疼。”
说完,她在男人担忧的眸子里映出了笑脸,男人愣住。可顾晴天还是看到了男人眸子里忧伤的凄凉,如死水一般没有涟漪。
“赶紧走吧!”说着,拉着顾晴天就往外走。
可这一路上并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顾晴天心里变得荒凉起来,越来越害怕,害怕得她有些瑟瑟发抖。男人握紧了她的手,笑了笑说道:“有我在,不要害怕。”
顾晴天的心就这样安静了下来,她真的安心了。真的很奇怪,为什么这个男人总会让她这么轻易地安心。
顾晴天很想知道答案,可是她却绝对不会去问的。那一点可怜的自尊让她停留在了仅仅是疑问的程度上。
一路走来依旧是昏暗的世界,地下室里顾晴天根本不指望能有什么光亮可言。她依旧沉默着,跟着男人走着。她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可是这里的安静变得极其的诡异,顾晴天记得她被抓来的时候这里可不是这样的,每隔几米就有一个拿着枪的黑衣人像雕像一样站着。而此时的这里安静得反常。
顾晴天特别想给自己一个反应,她却不知道她究竟是该放心还是应该害怕。心里乱得要命,那种心安又不安的感觉爬满了自己的五脏六腑。
走了很久,男人带着顾晴天走进了一个房间。房间里面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原本就空荡荡难受的胃又开始翻涌,她又开始不停地干呕。
男人只是轻轻地拍了拍顾晴天的背,问道:“没事吧!”
顾晴天吃力地抬头,看着男人露出了一个很难看的笑,“谢谢,我没事。”
男人间顾晴天没什么事了,便走进了屋子。顾晴天皱眉,下意识地紧了紧尹恩的外衣,跟着走了进去。可一进去,顾晴天就后悔了,她有些后悔跟着男人走进来。
这里的血腥味混杂着断了的胳膊断了的腿,一团乱麻一样堆积成山,残忍不堪。顾晴天甚至怀疑自己走进的是地狱。那地上流着的的血触目惊心,墙上也被那腥红的血液染得不成模样。窗帘还有着微弱的火光,正星星点点的熄灭。
屋子挺大的,还有散落的桌子和椅子,似乎这里是一间会议室。
男人不再管顾晴天四处的打量,他开始在满屋子的没有全尸的胳膊腿里面寻找着什么。
顾晴天冷冷地看着男人在尸体中寻找东西的背影,心里一阵翻涌的疼痛。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但是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很空,空得颤抖。
于是,她决定让自己做点什么。
“喂,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男人没有理会顾晴天,没有抬头,就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继续着手中的事情。
顾晴天的心慌得厉害,她一把拉住了男人忙得不停沾满了鲜血的手,有些发怒地问道:“我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男人抬起了头,顾晴天看到了他眸子里有些疯狂的腥红,有些让她吓了一跳。可又忽然觉得他似乎就应该是这样的眼神,心里反而没有那么怕了。
可他的眸子瞬时又多了一抹慌乱的晶莹,顾晴天的心又跟着惊慌了起来。
他的温柔早就不见,那腥红的眸子多了几分狠戾的绝望,他冷冷地说:“滚。”
就在那一瞬间,顾晴天真的被男人吓到了,猛然丢开了他的手。那一瞬间的这个男人就像尹恩一样,如同魔鬼。
对啊,真像尹恩。她爱的那个男人就是总是变换着天使的温柔和魔鬼的狰狞,让她错愕不已。顾晴天不禁感叹,人都是这样么,在面对某件事情的时候能够瞬间变成了她认不得的模样。
于是,顾晴天只能愣愣的看着那个男人继续在尸体里面疯狂的寻找。直到她听到了男人的哭声,她才回过神来。哭,总会给人带来惊慌的不安。男人把头埋进他找出来的尸体里,痛哭着,似乎都要忘却了顾晴天。
顾晴天浑身的血液都流淌着害怕,她不敢上前去安慰那个男人。她发现,是身边的人一点点离开开始,她就开始渐渐地变得懦弱,很多事情,她比任何人都不敢面对。
她就看着男人在那里哭,不去打扰,也不发声音。直到男人哭够了,他抱起那具尸体,路过了顾晴天,走出了门外。顾晴天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她发现她真的很害怕那个忽然变成魔鬼般腥红的男人。
出了门外,男人把尸体小心地放在了地上。顾晴天看了过去,瞳孔就在那一瞬间放到了最大。然后胃底一阵的翻涌,胃酸搅动着她脆弱的胃,难过得眼泪都留了出来,划过了她的伤口,浑身剧痛,痛到了一种翻天覆地的境界。
世界已经扭曲得不成模样。
如果说那么多年来她拼命地活着是为了看她憧憬的最美好的世界,那么现在活着,就是让她去看这个腐烂的世界走到了尽头。
那具尸体几乎看不出脸是谁的,黑乎乎的,伴随着腐臭的鲜血味,满心翻涌。可顾晴天又怎么会认不出尸体的脖子上挂着的那个玉坠。那是她跟尹恩分手的前一天提前送给尹恩的生日礼物!顾晴天害怕坠子会掉,特意买的燃烧不了的绳子串了起来,上面还有尹恩和顾晴天名字缩写的英语单词。她甚至记得那天送给尹恩坠子后她高兴地告诉他,等容颜杀了纪昆回来,他就陪他去江边物色开咖啡厅的店面。
“顾晴天,这个男人走进这间会议室之前,让我告诉你,他爱你,到死都爱你。他愿意为了你付出所有的灵魂。”
世界就像一颗融化了的巧克力,扭曲又模糊,翻滚着粘稠的味道。她希望自己什么都看不到,她希望自己什么都听不到,她希望自己可以就这样彻底的死去。
陪着尹恩一起。
她想,尹恩真的是恨她的。
“他说,从今天开始,顾晴天一定能好好地活下去。因为她的世界里不会再有让她用生命去憎恨的人。她不再会心心念念着报仇。”
男人笑了,笑得比阳光还明媚。
他真的很残忍,在尹恩面前却笑得比尹恩还漂亮。
尹恩真的是恨她的,否则,他怎么可以就把她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
“你知道……”顾晴天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声音颤抖的样子,是那么的凄凉和绝望,“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
男人只是淡淡地看向了尹恩,仔细地为尹恩擦拭着他脸上的灰尘,忽然他笑了,“这个男人,就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
顾晴天没有说话,她想,如果现在她说话,她一定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这种痛,她该用什么来形容才能觉得她能理解这种感觉。疯狂的眷恋还是疯狂的迷恋已经不重要了,她明白她真的爱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就开始用生命来爱尹恩了。或许,就是从那一年的夏末秋凉,他在阳光中远远地跑来,对她和小丸子打了一个招呼起,阳光和天空似乎就成了尹恩在顾晴天世界里的代名词。
尹恩,你何其残忍,竟用这种方式再一次折磨我。
我宁愿你拿着鞭子没完没了地抽在我的身上。
那样的痛要比现在好得多。
她想,她不能哭。尹恩最怕她哭的。在不久之前,他还在吻着她的泪告诉她不要哭。他说要让她去地狱的,他这一次真的做到了
尹恩,你究竟有多恨我,要这么折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