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颜没有说话,她依旧在哭着。顾晴天心里忽然如同翻江倒海一样难过。原来之前自己羡慕容颜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她甚至开始迷茫自己应该心疼谁。她开始心疼自己曾经那么厌恶的爸爸,开始心疼她从未见过面的妈妈,开始心疼此时此刻哭得撕心裂肺的容颜。
但她依旧想要感谢爸爸和妈妈,他们把她们带到了这个世界上来,给她们看了一场鲜血淋淋的世界,让她们在疼痛中学会长大。
容颜平静了自己的心情,才继续说道,“晴天,如果这是我们生命的前序的话,那么我接下来告诉你的才是我们生命中的重点。你不要怪我从此改变了你的命运,因为这是留着同样鲜血的我们必须面对的未来,你没有选择。”
“第二天,容国坤把妈妈带到了这里,这座庞大的壁天阁。他把这里送给了妈妈,意思就是妈妈从此就只能为他一个人服务。可我却被留在了家里,容国坤告诉我,如果不是因为妈妈太在乎我,他早就把我杀了,我对他什么都不是。你知道,他言语上对我的重伤让我对他恨之入骨。”
“其实,他就是想要我来控制住妈妈。我从此被关在了家里,他给我请家教,给我请佣人,我的所有事情都可以在家里做,唯独不能迈出家门一步。我也明白,这些都是妈妈像他求来的,而为了求他给我做这些,我知道妈妈一定付出了更多的东西。”
“所以,我一点也不喜欢这里,我觉得这里就像是一个索取人灵魂的地狱。我讨厌走进这里。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好久,久到我几乎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外面的阳光的颜色,我觉得我就像是一只匍匐在黑暗里的老鼠,我什么都不缺,可是却什么都看不到。”
“直到有一天,赵姨给我打电话,让我赶紧过去。赵姨是妈妈的助手,帮妈妈打理这里的事物。她也是个苦命的人,不过在这里的人有几个是幸福的呢?我们都不需要去懂别人的生活,因为我们自己的生活都要花很长时间去懂。就在这间房子里,晴天,你没有亲眼看到过这样的场景,你永远都不会感觉到那样的痛苦。妈妈就被人****地吊在这个屋子的中央,全身被鞭子抽打得体无完肤。那种血肉模糊的一幕我今生都不愿意再看第二次,凄惨得让我都感觉自己的眸子里溢出了血。我发誓,我要让把她弄成这样的人不得好死!”
容颜彻底无法再多说一个字,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那声音直直地刺进顾晴天的耳膜,生疼生疼。顾晴天走到房间的落地窗前,俯视外面的世界。她的身子在颤抖,抖得不受控制。在这个房间,在这里一直住了一个怨念的灵魂,她就这样被赤裸裸地吊在半空中,体无完肤,顾晴天忽然想会不会就像她当初拿刀子划过年空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一样血肉模糊,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她要这么残忍地对待每一个让她恨之入骨的人。
“容国坤。”顾晴天冷笑,“我要让你知道灵魂下地狱都是奢侈的滋味。”
顾晴天忽然觉得这个世界都弥漫着腐烂的气息,每一处都在空气中糜烂。她依旧直直地站在窗前,冰冷地看着这个世界的繁华,可这依旧掩盖不了它的腐臭味。这是要付出代价的,付出很大很大的代价。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很久,久到顾晴天以为时间都已经凝固。如果这是爱,那么顾晴天就会彻底迷茫,究竟什么才算是爱?
她忽然很想念尹恩,很想念安然,他们的生命都曾经怒放在顾晴天的记忆里,他们都那么深刻地爱过顾晴天,可他们也就这样消失在了顾晴天的世界里。
“容国坤已经死了。”容颜轻声说,“我没有让他挫骨扬灰,没有让他痛不欲生。不论怎么样,他都是养育我的那个男人,而且并不是他亲手杀了妈妈。”
“他不是亲手害死妈妈的凶手,可他是亲手把妈妈交到害死她的人手里的那个人。”
那个男人叫纪昆,是朱雀的老大,朱雀是和龙骨鹰对立的对龙骨鹰有压倒性的存在的黑帮。因为朱雀的崛起对龙骨鹰产生了压倒性的威胁,实力不能小觑。容国坤为了能和朱雀交好,找上了纪昆,纪昆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唐子彤陪他一晚上。容国坤想都没有多想就答应了,亲手把唐子彤送到了纪昆的床上,他也没想到,这是结束唐子彤生命的一觉,唐子彤从此一睡不醒。
“纪昆是个****狂的事情才被传了出来。容国坤到死都没有把我赶出去,所以我才说他是个可怜的男人,他明知道我恨他恨得要死,他还是依旧舍不得把我赶出去,因为他对妈妈有愧。”
“蓝哲胤是龙骨鹰里面逐鹰堂的堂主,是他帮我一起做掉了容国坤。那一年我去找你的时候,我还没有能力带你回来,因为一切的未来我都不确定,我甚至无法确定我能不能从容国坤的手底下活着回来,而现在,我毁了容国坤,得到了龙骨鹰,我有了坚硬的后盾把你接来,让你跟我并肩作战。”容颜苦笑,“晴天,是我把你带进了这样一个世界,你恨我吗?”
顾晴天笑着摇头,“这是我注定要走的路,与你无关。我真的很开心我能和我的姐姐从此并肩一起走下去。亲爱的姐姐,拿下龙骨鹰很辛苦吧!”
容颜淡笑,并不回答。两个人并肩走回那辆酷炫得要命的车子旁,准备回家。
她们的身体里流淌着同样的血液,她们面临的是同样的未来,她们要并肩走下去,她们是这个世界上彼此唯一的亲人。
晚上,顾晴天又像一个赖皮虫一样蹭进了容颜的房间,然后死活都要抱着容颜睡。这一次容颜没有拒绝,笑着答应了。
第二天,蓝哲胤来接她们。本来容颜让顾晴天自己开车跟着他们的,可是顾晴天还没有拿到驾照,无奈,只能让蓝哲胤跟着她。
这是蓝哲胤第二次来黑道帮会这种地方。有一种久违的感觉,忽然很怀念跟安然一起在龙头帮的日子,忽然很想念安然。
龙骨鹰之大是龙头帮没办法相比的。但是顾晴天显然并不惊讶。到了龙骨鹰,容颜不再是那一副温柔的模样,冷酷的气场让人退避三舍。她立刻就忙开了,把顾晴天丢给了蓝哲胤,蓝哲胤带她去了逐鹰堂。
这里的人都叫蓝哲胤胤哥,顾晴天觉得听着亲切多了,于是也笑嘻嘻地一口一个胤哥地叫,蓝哲胤懒得理她的孩子气,他也很忙。刚进来的男人正刻不容缓地和蓝哲胤商量着什么,抬眼看到了顾晴天,欲言又止,蓝哲胤说:“她是容颜姐的亲妹妹,不碍事,你说吧!”
是朱雀,朱雀的人砸了他们的场子,因为容颜前几天带人毁了他们好几笔大生意,惹恼了纪昆,最近朱雀开始挑衅了。
蓝哲胤问了一下是哪几个场子被砸后,说道:“这几个场子都不是打场子,不用花太多心思,加倍人手保护其余的场子,起码要加到两倍以上。如果朱雀的人再来挑事,什么都不用管,直接动手,我们这是正当防卫,不用顾忌太多。你们机灵点,知道了么?”
来的人点头,便出去了。
蓝哲胤要出去,他对顾晴天说,“晴天,你去找容颜吧,我现在要出去,带着你做事不方便。”
顾晴天不乐意,“蓝哲胤,你可别小瞧我。”
蓝哲胤不知道,顾晴天是那种固执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脾气,于是他很无奈地答应了顾晴天,“带你去可以,可你要听话,别乱跑。”
顾晴天的眼睛立刻泛起了绿色的光芒,急忙点头。于是,蓝哲胤带她去了金牙,他说,金牙是他们最主要的大场子之一,出来看只是例行巡场而已。再加上有一些小事情需要处理,朱雀还没胆量来这里撒野,砸的都只有小场子。
到了金牙,蓝哲胤让顾晴天在VIP包间里面等他一会儿,一会儿就回来。
顾晴天坐在沙发里等蓝哲胤回来,无聊之极,便点了一支烟。忽然,她就这么赤裸裸地想起了尹恩和安然,那个时候,他们经常来这样的地方喝酒,那两个家伙就是一个酒疯子一样拼酒拼得厉害,最后两个人一起醉得不像样子,苦了顾晴天这么一个弱小的女生,要扛着两个那么高大的男孩子回家。
现在想起那时的日子,顾晴天觉得心底一阵翻江倒海似的苦涩,她一直想把那些刺痛她的青春的记忆埋藏在心脏的最深处再也不要想起,可回忆不听话,它们总是若无其事地跑出来在她的眼前晃一晃,像是要故意让她痛一下。
准备拿出第二支烟的时候,四周的骚动有些让人心烦。顾晴天懒得抬头,她知道这不关她的事,她也懒得去管这些事情。然而骚动越来越大,让顾晴天心生了一股烦躁,她丢掉了手中抽了一半的烟,用靴子熄灭。
当她看向骚动那边的时候,一个女孩子被推到了她的跟前,她在被人调戏。女孩子抬头看向顾晴天,眸子里满眼的求救。顾晴天看不得这样子绝望的眼神。
“别担心,你不会有事的。”顾晴天淡淡地说。
女孩子停了顾晴天的话颤抖的身子平静了下来,似乎顾晴天的话能让她毫无保留地安心。顾晴天看着她,心里不禁一阵苦笑,她多少次呼唤着有人能在她绝处逢生的时候来救赎她,可没有人能像她对待这个女孩子一样来救她。所以她必须得救她。
顾晴天起身,妖媚一笑,悠然地点燃了一支烟,说道:“不论这个妹妹哪儿惹到各位,我都请各位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她,怎么样?”
带头向顾晴天走来的男人冷冷一笑,“操,你他妈是哪根葱?你的面子有多大能让老子把这个婊子饶了?要不,你替她陪哥哥们睡一晚上也行!”说完,一阵****的哄堂大笑。
顾晴天微微一笑,挑了挑眉毛,“真不好意思,我可没那个闲情逸致。如果这样的话你还是把她带走吧。”
女孩子的眸子黯淡了下来,似乎在失望,又似乎在绝望。
顾晴天看着女孩子的表情说道:“小妹妹,真对不住了,我们非亲非故的,我可不能为了你让自己难堪不是。你呀,也别怪我,要怪就怪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