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怡下定决心,即使是从赎罪的意思出发也得去找一趟凤顺。把存折拿给她看。他估计如果把自己庞大的计划向凤顺作一个说明,就是告诉她自己在擦皮鞋,凤顺也不会看不起人的。
朱成怡由于这样的幻想、期待和自信,感到心里更加充实,可渐渐地又开始产生了新的怀疑和不安。主要是对南珠没来由的好意,迄今还感到茫然。想来想去总觉得这是奇怪的和令人不安的。间屋子和他同住,尽管朱成怡硬着头皮,无条件地答应了,但是等到真正生活在一起,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可理解。这时同美玉、李继梅同居时情况完全不同的另一码子事。
当时,朱成怡无处存身,不顾廉耻才去求她们。而她们是烟花女子,又是两个人,所以没有什么必要由于异性心里而感到不安或彼此戒备,不是单纯地供朱成怡吃住,而是把它当成保姆使唤,所以朱成怡虽然给她们天了不少麻烦,然而不论是在心里上还是物质上,都不成其为负担,也不是欠了一笔债。不仅生活费有南珠一个人报了下来,而且还像对待新郎官一样替他买衣服买被子,还不止这些!朱成怡感到不好意思,想去洗碗的时候,南珠反而责备他:
“你这是干什么,我几时要你洗碗来着!
“大姐,我看你很累。”
“只有两个人,累什么?就算很累,你是男人,能叫你洗碗吗!瞎动脑筋,你有这个时间,替我念书是真!
她这种,朱成怡实在弄不懂南珠为什么单方面无条件地对他这么好。是不是象她以前常说的那样,她是不高兴看到家里人的熊样才脱离家庭的,又怕一个人孤单,所以找朱成怡作伴?那么撇开朱成怡不说,她所喜欢的女朋友不也有的是玛!会不会象美玉所说的,南珠有某种变态?
也就是说有这么一种微妙的欲望:想在结婚以前和异性过一阵子。这也许就是变态吧!朱成怡觉得跟女人比跟男人在一起要有趣得多,而且令人陶醉,女人大概也是这样吧?跟成年男人同居是危险的,那么才找一个象朱成怡这样纯朴的不到年龄的人做对象吧?换句话说就是在保持纯洁的情况下,从心理上玩弄男性。细想起来也不是完全没有这种因素。
教他:念书的时候,南珠严厉得只要他稍一走神就要敲他的脑袋。但在靠着桌子吃饭,或各自钻到并排铺着的被窝里睡觉以前闲谈的时候,南珠却和气得简直叫朱成怡心里发痒。
每逢这种时候,朱成怡总是精神恍惚,感到受了诱惑。口口声声说,自己什么也不如南珠,最后还要加上一句:“我大概只有力气比你大。”
这样南珠马上就会接口说:“是吗?你的力气比我大?”完全是怀疑的口气。
“那自然啦,力气当然是我大。”
“别以为我是个女人,就瞧不起我。就算你是个男人,
但年纪摆在那儿哩。你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我可是年华正茂的大姑娘。”
“大人管什么用,女的总归是女的!”
“呵呵呵,瞧你,根本不把人放在眼里。你赢得了我吗?”
“当然能赢。来呀!”
朱成怡不在意地回答道。
“你这个小伙子,真把人看得那么可笑?好象以为女人根本不中用。”
南珠板着脸霍地从褥子上爬起来坐着。
“不是不中用。不过女人总是女人!”
“好呀,那你就跟我比比力气看!”
南珠似乎忍不住了,向他挑战。
“比就比嘛!
朱成怡也不示弱。他说要是光比力气,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能战胜南珠。
“好。那么,我们较量较量看。比什么呢?
南珠环顾四周,也许是没发现适当的东西可以用来比力气,便说:对,我们来扳腕子。你以为我会输吗?”
她使劲闭上嘴,朝褥子上一趴,伸出胳膊。朱成怡也面对面趴在自己的褥子上。犹犹豫豫地没有吧手伸出来。
南珠的手腕子又白又圆,胖乎乎象花瓣儿似地张着。诚七真不忍心地使劲握它。他晁得很不好意思,正在犹豫,南珠光火了,说:怎么一看见姑娘的手就害羞了。没关系你以为姑娘的手可笑!当心,别慌,免得际那不象样的男人的手被压弯了。”
朱成怡也不再犹豫,一把抓住南珠的手。两个人撇开各自的胳膊肘在地板上放稳,摆正姿势,喊了声“开始!”一起使劲。两个人对握着手,伸得笔直,彼此对峙着,轻易不会朝哪一边倒。
朱成怡想不到拼得这么艰苦,心里暗暗吃惊。两个人都拼命使劲,这样对峙了一阵。南珠毕竟是个女人,持久力和基淑一样不济,膀子终于开始向一边倾科,最后倾倒了。她从褥子上爬起来坐着,不住地摸右胳膊,好象有点痛。同时白了朱成怡一眼说:
“瞧你这熊样,倒蛮有力气的嘛!毕竟是男人!”
她气喘吁吁,头发散了,睡衣的衣襟敞开了。她满脸通红,雪白的胸部从敞开的衣襟缝隙里露了出来。
朱成怡感到一阵昏眩,他苦起睑,闭上了眼晴。这是他和美玉李继梅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体验过的感情。然而,现在该害怕胆怯却另有原因。问题在于南珠的好意能持续多久?如果南珠的好意保持不久,他的计划将遭到根本性的挫折,因为他信心十足地确定的目标,只有在南珠持续关心他一年半的情况下才能实现。假使没有这个条件,连食宿问题都得靠他自己的收入解决,一年半以后,他是不可能达到目标的。所以朱成怡决定哪一天要瞅机会跟南珠把这个问题落实一下。
那是下头场雪的那天晚上。南珠照料朱成怡念完书,用手擦着凝在玻璃窗上的热气,朝外望着。星星点点的雪花,在射向黑暗的灯光照耀下,悄没声息地飘着。
“下雪天的晚上,你觉不觉得静得出奇?这是回忆往事的时候……”
南珠自言自语地说。她抄起手,凭窗站着,一直默默地对着外面眺望。
朱成怡也擦擦自己跟前的玻璃窗,望着飘着雪花的窗外。这种时候,自然是什么话都可以谈的。朱成怡温文尔雅地开口说:“大姐,我有话对你说。”
“什么话?”
南珠连头也不回,依旧是先前的姿势。
“大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亲切。你租了这么一间好房子,跟我一起住,替我买衣裳,买被窝,负担我的全部生活费……
他不好单问同居的期限,所以就把经常惦记的问题提了出来。
“怎么?这样对待你,你不愿意?”不是。我哪会不愿意,太令人感谢了。可我不了解原因。
不了解原因,不高兴了?害怕了?”
我不害怕?但有点纳闷。”
那我就把原因告诉你!
“是吗?那你说吧!”
“喜欢你呀!
南珠这才把脸转向朱成怡,微微一笑。
朱成怡没吭声,不好意思地跟着笑了笑。他不知道“喜欢”这一句话应当作何解释?
“你怎么样?”
“什么?”
“你喜不喜我这样的女人?”
朱成怡红了脸吞吞吐吐地说:“我自然也是喜欢际的。而且对你很尊敬。”他特地加上了一句尊敬,回答说。
“那好。哪怕是一家人,如果互相痛恨,就没法在一个家庭里过活;而旁人陌路,只要彼此喜欢,倒可以生活在一起。
南珠凄然一笑,又对着窗外看。
“不过,光是喜欢,没有其他理由,能不分青红皂白地一道过活吗?”
“真心喜欢,这就是理由。跟喜欢的人一道牛活,想对他好一点,这是人常情。你不是这样吗?你跟我在一起,不想让我高兴?
“我也想让你高兴,可我穷,没法使你快活;还光是麻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