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珠是美玉和李继梅没法相比的高级女人,不管内情如何,表面上总是大家闺秀,女大学生,而且非常聪明漂亮。美玉虽然也有她那么颖秀,但是和南珠在气质上有所不同。诫七没法用语言来说明她们的差别,只是觉得南珠比美玉高级。抱跟南珠这样的小姐两个人租一间房子过活。这对朱成怡来说,不能不说是一种过分的幸运和光荣。简直像做梦一样。
朱成怡稀里糊涂地回答了,心里立即又暗暗后悔。所以他把住址写在南珠递给他的小纸条上以后,没有忘记加了一句:“这个地方挺难找,请你无论如何写个明信片。”
他怕南珠在美玉和李继梅在家的时候找上门来,自己的地位够尴尬的。
离开了西洋点心店,和南珠分手以后,朱成怡心里仍很兴奋。因为他有了新的希望,心情就越发振奋了。不知怎的他觉得有点对不起凤顺。好象凤顺有点不愿意。他想求得凤顺的谅解,想向她道歉,似乎只有这样才对。
想到这里,他突然想去看看这一阵未能见面的凤顺。
平时他也常常想念凤顺,但他在没有找到一个可靠的工作以前不想去见她。他之所以不愿意去,是怕现在这样去了会降低自己的威信,而且分明会使凤顺失望。但是今不知怎的,他从谢罪的意思出发,很想老远地跑去看看凤顺。因为凤顺对他来说毕竟是最亲近的异性。
讲定了和南珠同居,他们之间的距离急骤地缩短了。但还存在着学识、年龄、环境等等的障碍,所以南珠不可能是朱成怡亲密无间的对象。与此相反,他跟凤顺的关系就不同。尽管他们彼此没有挑明了什么,可是各种可醣凌生的关系舒在无言中定下了。他觉得到凤顺对自己也是这么看的。撇开心心相印的凤顺不要,焉去跟一个漂亮的小姐同居,不管采用什么形式。肯定是对自己和凤顺的无言约定的背叛。
转瞬,就俨然是秋天了。一早一晚外面凉飕飕的。进入十月已经很久了,也难怪天冷。一般到了天快亮的时候就要冻醒了。
在这样的季节,朱成怡感到睡觉非常不方便,因为他没有卧具。李继梅原来东游西荡,给人家当娘姨,也跟他一样一无所有。但李继梅和美玉合盖一条被子。美玉也只有一床毯子一床被。朱成怡没法,只好什么也不盖,穿着衣服蜷缩在炕头上象颗大虾米。偏偏这间房间的炕洞不发火,仅仅下首有点热气,炕头上则象冰板一样。子夜以前,还不觉得太冷,可到了黎明时分,身子就冻得难受,几乎没法再睡了。
有几天,疲倦得厉害,他在睡梦中竟稀里糊涂地把美玉的被子拉过来盖在身上,有时甚至钻到美玉的被窝里去了。一天美玉深夜回来换了睡衣,掀开朱成怡预先替她铺好的被子钻进去坐着,说:“喂,得想个什么法子。一条被子三个人盖,没法睡觉呀!今天天亮的时候我冻醒了,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咱们的小少爷不顾羞耻把我的被子拉去盖了。”
说着,用下巴指指朱成怡笑了。
“原来如此,我也冻得够呛。” 朱成怡感到受了侮辱,气呼呼地答道:“我不冷。我一个人在炕头睡!”
“这多叫人扫兴呀!实际上我们是借口被子不够,要把咱们的少爷抱在怀里睡觉。”
美玉故意耍坏,说这种露骨的话。李继梅则更加嘻嘻哈哈,贱声贱气地笑。
“你们别提弄人。我马上就要找房子搬出去住了。”
朱成怡一气之下,脱口而出,心里暗暗后悔。因为时间巳将近一个月,南珠小姐还没有任何消息。事先吹了牛,万一实现不了,怎么办?
“嗨,是吗?你的决心挺大嘛!”
美玉正在化妆,停住手,看了朱成怡一阵,正色接着说:
“说真的,你是一个纯洁的小伙子,一直跟我们在一起,哪能成哩!没有你,我们也许会感到不方便,不过为了你的将来,我主张你还是早点离开这儿好。你心里瞧不起我们,认为我们是下贱女人,可又老跟我们在一起,这可不好。”
乍一听见这种话,朱成怡既感到惭愧,心里又不是滋味。
“不。我决不是想离开这儿,也没有瞧不起两位大姐。而是有一点特殊情况,也许不久能弄到一间房子搬出去。不过也可能不出去。”
他这一席话,又象是在安慰她们,又象是在解释。
“好哇。你能弄到房子搬出去就好。现在你也快成大人了,应当尽量少在行为不端的女人堆里鬼混。你在这儿,大家不太方便,而且容易出漏子。”
李继梅马上吧话头接过去,断定说:“我们三个人当中,如果闯祸,谁是头一个?男人都靠不住,朱成怡首当其冲。 朱成怡像叫雷轰了似地愣怔了一会,突然发疯也似地向基淑猛扑过去。李继梅和朱成怡霎时发生了一场肉搏战。
朱成怡一肚子委屈气坏了,李继梅也气得不行。朱成怡用拳头打李继梅,基淑则用手指头去挠朱成怡的脸和脖子,扭他。两个人终于抱在一起地下翻来覆去地扣滚。朱成怡尽管年纪小,毕竟是个男人,论持久力是占先的,终于把李继梅压在底下。李继梅尽管被他压在身下,两只脚还不停地踢蹬,要去抓他。朱成怡则使出浑身的力量揿住她用拳头打。
美玉起先在一旁看着笑,好象觉得挺有趣。到了这个地步才慌忙要把他们拉开。但是两个人都在气头上,都听不大过美玉劝阻的话。
美玉终于大声嚷了起来。朱成怡这才吧李继梅放开,悄悄退到一边。
看来他对美玉的话还是惧怕的。李继梅趁机爬起身来,恶狠狠地向朱成怡扑去!
“你这个小流氓。你把我当你老婆吗,胡乱骑在我身上。啊哟,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死丫头。你就不能少说两句。跟一个象你弟弟一样的入打架,成何体统!”
美玉把她的肩膀一拉,李继梅身体一晃,后退了一步。
“朱成怡你耿得过了头。心胸狭窄是个毛病。男子汉大丈夫,连个玩笑也开不得。这么几句话也值得象个女人似地发火!彼此要好,自然会说几句亲热话。你这样谁还敢跟你闹着玩呀!”
“闹着玩 就闹着玩吧。可这种玩话太下流,简直是一种侮辱。”
“朱成怡你嘴里说的什么呀。就算事实是如此,你对一个可以当你姐姐的女人,乱骂一通,仟么鬼混呀,怎么怎么的呀,难道一个清清白白的人能够这样?
美玉的这一席话,说得朱成怡哑口无言。
“还有,为这点小事,就把一个弱女子压在身底下乱打,这对吗?
朱成怡终于把头低了下去。
“李继梅你也不好。一个象你弟弟的人性子直,发了火你一笑就过去了,偏偏你也跟着发火,还真干一仗?”
李继梅的火气稍微小了一点;又冲着朱成怡说:
“你准备一辈子不接触女人像神父一样打光棍至老?说罢,还撇撇嘴。
那天朱成怡睡不着觉,因为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深深地感到悔恨。尽管他生性鲁莽,喜欢打架,但是迄今为止,打得不明不白、事后后悔的情况还没有过呢。一般都是对方不好,而他是对的。
但这次和李继梅打架就不是这样了,他意识到在这一场斗争中自己遭到了惨败,似乎意味着他在堕落。尤其是象美玉批评的那样,自己嘴里尽说些“鬼混”呀“巴结”呀诸如此类俗不可耐的蠢话,更感到难堪,再怎么发火也不能瞎说呀,看来自己竟然变坏了,以至于满口胡言为不管作出多么宽大的解释,这都和流氓行径没有什么两样。
第二天一早,朱成怡朝李继梅面前一跪,诚恳地赔罪,李继梅好象感到有点意外,看了朱成怡一阵,突然嘿嘿一笑,高兴得好象要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你真是。这么点事,干吗象犯了死罪似的道歉,所以我就是欢你。你太老实太厚道了!”美玉真心地说。
就是美玉不说这话,自从南珠提出了建议之后,朱成怡在考虑早日离开这个地方了。倒不是因为单纯地把美玉和基淑看成是从事下贱职业的女人而轻视她们。尽管她们处于不幸的境地怛不论是美玉还是李继梅,都有她们的长处,他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喜欢她们了。
然而,他在这儿呆得再长,精神上也不可能有任何收获。更不能指望有任何的发展和进步。稍一放松,反而会堕入粗俗的深渊。朱成怡正是怕这一点而感到不安。所以他一心盼望南珠小姐那里能早日传来好消息。
当时,南珠可是亲口跟他约定每天晚上教他念书的。即使不教,跟大学生南珠住在一个屋里自然而然也可以学到不少。他想至少要把南珠的一部分知识和教养化为自己的东西。而且,就是自己不另外花钱买书,也可以把南珠的书借来,在南珠的指导下,有系统地扎扎实实地读个够。
此外,在将来也许会变成事实的、和南珠的同居生活,还给朱成怡带来了种种绚烂多彩的幻想和希望:比方说一天劳动结束了,他很晚才回家。南珠从学校回来得早,做好了晚饭,打扮得漂漂亮亮,高高兴兴地迎接他。他洗好脸换过衣裳,隔着桌子和南珠面对面坐下。两个人谈着当天的事情,亲亲热热地一起吃晚饭。
朱成怡甚至想,就是南珠拦我,锅碗也得我来浇。
洗完锅碗,南珠将教他约摸一个钟头的书。南珠教他的每一句话,都象恋歌似地印在他的脑子里,永远不忘记。在 学习过程中,万一走了神,漂亮的女先生就会用柔软的小手在他的胳膊上拧一把,和气地笑笑,白他一眼。于是他心里便充满了幸福感。他念完了书。南珠就开始自己学习,朱成怡或者自习。或在看其他的书。夜深了他们就换了衣服,并排躺下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