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了,我却无法平静。那天晚上失去意识后,我做了一个梦,这次我记得很清楚。梦里,我站在一棵树下,天上飘着绵绵细雨。两个绿衣绿发的孩子坐在树上,男孩正往树上挂着什么。我仔细一看,是一张有表情的面具,表情太过鲜活,像是刚从活人脸上剥下来一般。满树都是这样的人脸面具。有的微笑;有的哭泣;还有的天真;更有狡黠的朝着我笑的,那是许许多多人类真实的模样。女孩坐在树杈中,手里握着笔和空白的面皮,很认真的画着。
男孩挂完手中的人脸,蹲在树枝上,跟女孩说着话,笑着指向女孩手里的面皮。女孩手边的树枝上,一个个未勾勒的空白面具像排着长队静静等待着。最高的树梢上,一个面具像是有了人类的肤色,不再惨白,竟然带着一丝人的气息。不止是这张脸,许多面具上的肤色越来越明显,最后像瓜熟蒂落般朝下坠落。我低下头看着它们的去向,笑着、哭着、没有表情的人脸一个接一个的落在水里。像掉在水里的写了诗句纸,纸张被浸湿,墨汁被晕开,然后这些人脸消失不见。看着这诡异的画面,我竟然丝毫不觉得有问题,像是司空见惯。突然,男孩站起来朝我这个方向作揖,画面开始模糊,这场诡异的梦也结束了。
回忆起这个梦,我有点瘆得慌。再说梦里的场景为什么让我觉得正常,这么诡异的梦难道还能跟我有关系?难道最近接触水怪的资料太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想了半天也没有所以然。最后的结论是,接触的东西不正常,而且这阵子都没好好休息。加上山上夜里冷,那天晚上我又睡在外边,人在特殊的环境下睡不好,总会乱做梦。
替自个儿解了梦,想到这些日子对我的影响最大的水怪,决定去找巴音爷爷。在那之前,先去探探阿爸这边有没有有用的信息。阿爸正在门口坐着捆竹竿,我蹭过去,闲聊了几句,然后打听起水怪的事。我问阿爸知不知道黑海子里有水怪的事,阿爸手里的活儿一顿看了我一眼,估计是想说没。我紧接着说:“我看见了。”阿爸把手里的活停下来,看着我。然后我顺势把最近的所见所闻都说了一遍。阿爸听完后没说话,半晌,说了句他只听说黑海子里有守山河的神明,但水怪什么的,不晓得。同时叮嘱我:“这些东西不要乱说,村里老一辈的忌讳这个,”说完就进屋了。
没从阿爸嘴里问出什么,看来阿爸也不知道这些,我只好放弃,跟着他一起进了屋。过了几天,我忍不住去了趟巴音爷爷家,爷爷的身体看上去有了好转,正在院里抽烟晒着太阳。我心中窃喜,几句平常的问候之后,把话题渐渐引到水怪上。面带笑意的老人一下严肃起来,给我吓一跳,老人叹口气,把我拉在旁边坐下:“孩子,山上的东西,不要惹,不要碰。”巴音爷爷这突然严肃起来的态度,我心里咯噔一下:看来真有故事。不动声色继续听他说下去。
50多年前,巴音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经常去山上找一些花花草草,能用药的用药,能下饭的下饭。有一次,他像平常一样,一大早就上山了。到了山上,他去四处找药材,马在一边吃着草。因为恰巧停留在看湖视线最好的地方,所以黑海子湖面上的动静能一目了然。巴音搜罗完周围的草丛,没有什么收获。他牵了马准备换个地儿的时候,天色突然开始暗下来。紧接着,响起一阵巨大的水花声。他嘀咕:“这湖里没东西啊,哪来的声音?”转过头一看,发现湖里边,有一个庞大的身影,还不时有像蛇吐着蛇信子的嘶嘶声从那里传出,但因为离湖中心太远,实在没法仔细看清那东西的模样。惊吓和混乱中,巴音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死死的紧紧的盯着他。恐惧,让他下意识的后退,结果脚下突然出现的一块石头让他一滑,巴音心想:完了。
一边的马在水声响起的时候就跑了,巴音保持着摔倒的姿势,不敢动,生怕自己的一个动作会引来杀身之祸。他有些无助的闭上眼睛,心里想:“今天说不好要死在这里了。”时间一点点过去,什么也没有发生。耳边嘶嘶的声音还在继续响着,巴音也冷静了不少,他睁开眼睛,湖面已经恢复了平静,什么也没有。
奇怪了,这声音明明还在,那东西去哪儿了。站起身,绊倒自己的石头在旁边躺着,巴音一脚将石头踢飞,想着天黑前必须下山,可马也跑了,走回去也不知道要多久。这山上平时连个鸟也没有,更别说人了。刚刚那东西的虽然找不到了,但是声音还在,说不定就藏在这附近也不一定。想到这里,再想到那个黑黑的身影,巴音一个寒颤,算了,不管能不能在天黑前走回去,现在能走多少是多少,总不能在这里等死。
不知道走了多久,那声音离得越来越远,天色渐渐黑下来,早已精疲力尽下巴音的走的越来越慢,再走不远就能下山了。巴音松懈下来,找了棵大树,打算坐在树下休息一会。一天的奔波和惊吓,突然放松后会觉得好累。不一会儿,原本打算坐五分钟的巴音睡了五十分钟。当然,也可能远超出五十分钟。
也许是惊吓和奔波过渡,这沉沉的一觉里,巴音做了一个梦。梦里,他与一位不认识的老者站在黑海子边上,老者手里拿着一张纸,在比划着什么。巴音有礼貌的问了声好,余光扫过老者手里的纸张,上面什么也没有。老者没有开口,他有点尴尬,心想:这怎么回事。老者朝他挥手,示意他不要出声。
老者的目光锁定在湖面上,把手里的纸隔空在湖面上一放,像是满意的点头。随后将纸递给了一旁的巴音,说了句:“耳闻人。”,湖面毫无征兆的跃起一条黑色的鱼,老者纵身跃入湖内。对方太过迅速的举动完全让他来不及作反应,手伸出去连老者的衣角都没有碰到,另一只手里还拿着那张泛黄的纸。巴音继续站着,左等右等也没有见湖里有任何动静。他拿起手中的纸,翻来覆去的看,结果什么也没有。巴音醒了,自己还坐在树下,抬起手,梦里的纸竟然就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