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的庆幸,让楚牧充分的体验到了存在的幸福感。他也不嫌冷,就那么坐在地上,盘起了腿,愣愣的呆坐了好久、好久。
直到破晓时分,夜幕将退未退之时,楚牧才回过神来。
他捏了捏已经几乎没了感觉的双腿,努力了几次,才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一颠一瘸的向临时书房那边走去。心中,仍没有完全平静。
楚牧真的不理解,骨文中描述的战斗招式,竟然会是这个结果。
“这是什么意思?刚才究竟是幻境,还是真实发生的?既然是战斗招式,那么,怎么没有发现具有攻击性的特质?”无法平静下来的楚牧,在这一刻,思绪突然活络起来,一瞬间想到了这么多。
他接着想到: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或者把这个招式理解错了?
被不久前一幕幕吓过的楚牧,深呼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
空气带着干冷的味道,穿过他的肺部,然后呼出。
骨文中,招式效果的描述,与实际上的效果根本不一样……究竟是哪里出错了……
骨文中“万什么……皆乃其真身,什么……于不败之地……”这一段是对招数效果的描述。可与楚牧亲身体验过的效果,根本不同。
猛然间想到那个“阴间”的画面,又是一阵不寒而栗……
“阴间……黄泉路……黄泉路……黄泉问路……”楚牧喃喃自语。
这时!他猛然间睁大眼睛,像是突然悟到了什么。
在黄泉中问路,招式效果似乎并没有错!
招式效果完全贴合招式口诀的暗示!对!是暗示!
但又与骨文中的战斗描述不一样……
是我哪里做错了!或者少做了什么!
少做了什么?……
……
楚牧思绪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般,飞速运转……一阵寒风吹过……
地上的雪被卷起,飞入空中……
“印法!”
“第十二个印法!”
“心念印!”
“心念印!”楚牧猛睁双眼,自语道,“第十二个印法没有做!”又是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印法之错,就可能险些丧命,好毒的招式!”楚牧不禁打了个冷颤,“心念印,就是这个问题的关键!”
一个能被载入史册的招数,肯定不会是泛泛之术……果然是这样……一个随时会有丧命危险的招数。
按照骨文中的翻译,黄泉问路的第十二个印法,心念印……这个在骨文注释中所说,做不做皆可的印法,可能是道通老子的猜测,毕竟对于道通老子来说,那是一个不可望,也不可及的年代,同时,他也无法去尝试此招数的效果。
道通老子猜测着“心念印”做不做皆可,可实际上,这第十二个法印偏偏却是必须要做的。
似乎有些头绪了。
经过亲身实践,楚牧认为,这第十二个心念印,如果不做,可能会像他先前那样,进入虚幻中的黄泉路!
脑海中是经过来、回,两次招数尝试的画面,尤其是解除阴间状态——那个彷如梦中的状态……
顿时……
“这个招数的法决‘黄泉问路,往哪走?’是问句,而所谓的心念印,可能则是回答!”楚牧惊呼出声音,豁然开朗。
他同时想到,脱离幻境时,说出法决的时候,心里想的是“我要回去……”这正好完成了心念印的要求,所以,他就回来了。
一瞬间,所有的思路都解开了,道通老子之所以猜测:第十二心念印可做可不做,是因为,心念印并没有确切的印法,而是根据环境所需,心里想出所需要去的地方……
楚牧一瞬间茅塞顿开,但有一点,他还是不清楚,“心里想去的地方”的范围,有哪些限制?
不知不觉,楚牧已经停下了脚步,站在临时书房门前的雪地中。
“继续尝试?”先前的一幕幕,那时的恐惧情绪,历历在目。他有些踌躇不定。
成为优秀的神师……光耀门楣……这可是绝无仅有,很有可能已经绝迹的招数……一定要学会……
又是各种想法掠过,楚牧的神情逐渐坚定了下来。
“再经历一次……那又有什么!”楚牧自语着,给自己打气。
“没什么的……没事……”楚牧想着,心跳又加快起来,神情坚定的犹豫了好久。
……
继续尝试!
右手掌撑平,搁至左胸口,掌心向下,缓缓放到左腹部位置。莹白色元神光晕覆盖楚牧全身。
他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急促的心跳中,干脆不去想尝试此招数可能导致的后果,果断的抬起手,开始做“第二次”起神式。
撑平的手掌抬起……第二次起神式完成,动念之间,,“嗡”的熟悉声响中,他体内力量膨胀的感觉就已经兴起。
那是非常强烈的力量膨胀感,前所未有。眼前,血色的光幕,瞬间出现!红色的能量光柱通向天际,有低沉的“嗡嗡”声响传来……
等等!
“这……感觉……”楚牧双眼睁大,“哪里不对……”
此时,在他脚下的地上,红色的光环,模糊、隐约的映入了他的视线边缘。
先前光环模糊的红光,……有些不对……
他的视线,瞬间从身前的手臂上偏离,焦点瞬间凝聚在地上的红色光环。
楚牧的瞳孔猛然收缩,原本睁大的双眼瞪得更大……
地上映出的红色光圈,并不是先前的一个,而是……三个!
楚牧的嘴巴不自觉的张开,所有的思维在此刻,停止了下来……
片刻后,首先感受到的,是蓦然加快的心跳。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或许……是因为尝试了“黄泉问路”这个招式的原因吗?
“什么情况……三个……光环……”楚牧瞪大的眼睛用力眨了一下,没有看错。
“三个光环……”莫名的震惊中,骨文上,环纹的那段注解,在他脑海中突然浮现,思维下意识的略一推算,“三个光环……至少五十五年的功力……”
“五十五年……”
楚牧的头脑突然有些眩晕,强烈的震惊感,让他脚下有些虚浮,忍不住踉跄两步,“嗵嗵”的剧烈心跳声中,处于爆发边缘的激动情绪,在他不断“冷静、冷静”的暗自告诫中,被强自抑制着。
“五十五年的功力……三个光环……”
楚牧的震惊,把原本打算继续尝试“黄泉问路”的紧张、忐忑被冲淡下去。
“冷静!冷静……不管发生什么样的情况……我要成为优秀的神师的……冷静……”楚牧虽是这样告诫着自己,但心理的激动甚至可以让他窒息。
依照骨文上所说的:一环纹二十年。这种情况来看,楚牧红色元神的等级、境界划分,与正常神师有明显不同,无法同等阶代换。但他三个光环,五十五年功力的程度,也至少是神师中纳元境的程度,或者还会更高。
缺氧的窒息感让他有些眩晕,楚牧张着的嘴巴,再次一张,圆睁的双眼,再次用力睁大……
楚牧维持着那个表情,站在离临时书房不远的雪地中,僵硬了许久。油灯光芒透过敞开的门,映在他处于能量光柱之中的身上……
“我……真的……拥有……五十五年的功力……”楚牧呆呆的想着,然后,觉得下巴有些难受,想合拢却合不拢……
他用手在下巴上一凑,合上了嘴巴,面带迷茫的偏了一下头,看着一边的雪地,再看看脚下一环套一环的红色光圈,想着:我该干什么来着?
噢!对了!再尝试做一遍黄泉问路……嗯!好像就是该做这个……
山川鸟声飘远,空气如冰刀般幽冷。三米宽的红色光柱远通墨蓝的天际,刺破着黎明。
此刻的楚牧,像是完全丧失了情绪反应,想到该尝试黄泉问路这个招式,就毫不犹豫的开始做起手印。
第一印,双手天印……
……
机械的做完十一个印法,楚牧直愣的眼神看着对面房顶,喃喃的说出法决:“黄泉问路,往哪走?”
“对面房顶。”楚牧心中想着,完成了第十二个心念印。
几乎是下意识的,楚牧呆滞的视线落在维持着“双手天印”的手上。
手背上,裂缝迸裂。
如第一次尝试此招数的情况相同,皆是同样的先兆。
楚牧呆滞的眼神中,瞳孔蓦地一缩!眼前的景象,终于将他丧失的情绪拉了回来!心跳,瞬间飙起到极限。他眼眸倒映中,双手化作血水,泼洒在地!
他终于从先前的情绪冲击中清醒过来,终于知道此刻自己正在做着什么!
虽然他已经下了决心,虽然他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虽然在这之前他已经调整好心态,有了心理准备,可在他反应过来的这一刻,毛骨悚然的恐惧感仍然像滔天巨浪一般,骤然袭来!同时,还有被挫骨扬灰的痛苦——那是一种能清晰感觉到的,身体正在被一点点撕裂的痛苦!
楚牧的身体,正在化作血水。说起来似乎很慢,对他来说,这个过程似乎也很漫长。但其实,只是一瞬间,楚牧站立在那里的身体,就如瞬间融化掉的坚冰一般,化作血水,轰然泼洒在地,在雪地之上,蔓延开来。
不过,和上次不同的是,血水泼洒在地,并未继续存在,只在一刹那的时间中,就已经渗入了地下,消失不见。能量光柱、红色的元神光晕,也是瞬间消失。
一阵刺骨的寒风卷走树梢上的枯叶,卷起地上的雪末,扬洒在徐家老院的上空。
对面的房顶上,猛然间,一小片红光瞬间浮起,却有血水从瓦片的缝隙中渗出,消融、吞噬掉房顶上的积雪,露出一片暗红色的血色区域。然后,那些凝而不散,被红光包裹着的血水飞快的聚拢一块,越来越粘稠,形成一块块暗红色的物质,组合出一个站着的,妖异、血淋淋的人形,面目逐渐清晰之后,那是仍然布满恐惧之色的楚牧的身影。
站在房顶上的楚牧,在经历过一阵短暂的黑暗、难以忍受的恐惧感,和噬心裂肺的痛苦后,眼前豁然呈现出的景象,让他的神色上有了一丝迷茫。
房顶上,巨大的红色能量光柱下,元神光芒黯淡,隐有消失的迹象。楚牧维持着双手印法,呆呆的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半晌后,楚牧嘴里吐出两个字:“成了……”
这时候,浑身强烈的虚弱感瞬间涌来,脑海一阵眩晕……
山的那边,在东方的天际,鱼肚的白色,微微亮起。
这个震撼而又漫长的夜,似乎将要结束……
***绪跌宕的楚牧,并没有意识到,“黄泉问路”这个招数,对元神能量的消耗有多么巨大。
正要强撑着坚持下了房顶,他身上的红色光晕开始敛去,接着,楚牧双腿一软,手忙脚乱中,力不从心的从房顶上滚落下去,摔在松软的积雪之中,发出“嗵”的一声闷响。
……
不知过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