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到这里,林凡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林凡掏出手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了起来。
“喂?”那边倒是先说了话,“林凡吗?我是叶山河。”
“叶叔叔?”林凡一惊,随即意识到叶山河一定是有了叶月月的消息才打电话过来给自己,立马问道,“是有了月月的消息了吗?”
“嗯,”叶山河沉声应道,“月月是被欧阳啸天抓走了,这是闻升通知我的,他已经赶到老宅去了,他在老宅有不少的眼线,他让我通知你一声,还要你不要轻举妄动,他知道你在林家老宅一定也有眼线,让他们都不要动。我会把这件事处理好的,欧阳啸天再怎么样他也是冲着我来的,我不能让你们这些小辈因为我们上一代的恩怨受到伤害,欧阳啸天这样做,已经是有些失去理智了,如今昊天不在了,能够劝住他的人……可能也就只剩下他的儿子了。”
欧阳轩,林凡的第一反应就是他。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他不能动,更不能有所反映,如果让林回峰察觉出来,说不定不仅救不了叶月月,而且连自己也要搭进去。
不过理智上是这么想,林凡立刻道:“我去找何为。”
“不行,孩子,”叶山河立刻就拒绝了他,“你去找何为,何为又要用什么立场去请求欧阳啸天亲生儿子的帮助,这件事情还不知道他们的立场,何况这是我们上一辈的事情,不可以牵连到你们。”
林凡虽说心急如焚,但是也只能答应了下来。
叶月月迷迷糊糊地醒来过来,发现自己眼前一片漆黑,周围没有一丝声音。
她转了转头,发现自己的眼睛被蒙上了,顿时心下一沉,动了动自己的手脚,果然是被绑得严严实实。
晕倒之前的记忆也在脑海里渐渐清晰。
她记得自己是在离杂志社不远的一个偏僻的拐角被一个人突然从后面蒙住了嘴巴,然后鼻间一股刺激的气味,她来不及屏住呼吸就晕了过去。
其实她在走出杂志社没多远就注意到了自己似乎是被跟踪了,她本想掏出手机打电话给自己的父亲求助,但是对方先她一步就下了手。
她心里虽然慌乱至极,但是强自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她知道在这个时候她不能慌,她还不知道绑架她的人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她先慌,那么她就失去了先机。
过了许久,她只是呆坐在了原地,她不能确定自己身边有没有别人,兴许是那个人格外能沉得住气,于是她也不敢乱动。
直到她坐僵了身子,她动了一动,过了两秒,听见了一个男声轻轻地不屑地哼了一声。
叶月月的身子顿时绷直了,她出声问了一句:“谁在那里?”
过了一会儿,一个低沉略带沧桑的男声开了口:“带你到这里的人,你好,叶月月小姐。”
叶月月偏过头望向声音的来处,道:“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那个男人用颇为好笑的语气重复了一遍,继而道,“叶小姐当真不知道我是谁吗?”
叶月月听到这话,想了一想,这个时候能够花心思绑自己的人也只有他,便问:“是欧阳啸天老先生?”
“是,”欧阳啸天立马肯定道,然后用颇为赞赏的语气说,“叶月月小姐倒也聪明。”
“在这个时候能够把我这么大费周章‘请’到这里的人,出了您欧阳先生,我也想不出第二个人了。”知道面前这个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叶月月心里不觉有些好笑,没有想到父女俩的第一次见面,竟是这么尴尬的场面。这下叶月月都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才好。
“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么想必你也知道我跟你父亲的一些往事,”欧阳啸天悠然道,“这样也好,我也就不用大费口舌来给你解释了。没错,我就是要用你来报复你父亲的,你应该也知道你父亲之前干下的混账事,我相信你也可以理解,没有那个人,更别说是哪个男人,是可以咽下这一口屈辱的。”
叶月月低头想了一想,总觉得这样的场面发生在她身上真是命运弄人,欧阳啸天报复叶山河是为了她和她的母亲。叶山河保护她爱护她也是因为她的母亲,这一场逻辑的悖论倒也是契合得恰到好处。她想到这里,竟笑了一笑,说:“我自然是明白,您和我的父亲之间的往事,我的父亲在很多年前夺走了你最心爱的人,当然是一个平常人都忍不下这一口屈辱,但是欧阳老先生,你为什么不去听一下当初的当事人的想法呢?兴许这一切,都只是一个误会?”
“误会?!”欧阳啸天听到这里不禁怒极反笑,拍了一下手边的扶手,厉声道,“好一个误会!好一个误会!我这么多年的恨这么多年的痛苦,竟然在你和叶山河的眼里,就是区区一个误会就可以一语道尽的!”
叶月月没有说话,她知道现在欧阳啸天现在一定情绪很激动,没想到这么多年了,欧阳啸天的心结和恨依然这么浓烈,她并没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并不能体会如果自己的孩子被生生夺走是一种什么样的痛心疾首的恨,但是她能够理解欧阳啸天,这个世界上,可以说是他最爱的两个人竟在一瞬之间就离他而去,并且带走她们的还是自己曾经最信任的兄弟,相信不论是谁都没有办法轻易走过这个坎儿。
“你怎么知道……还有他,他又怎么知道我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欧阳啸天的声音忽然添上了一丝沙哑,似乎是他灵魂深处的声音,这么多年的恨,这么多年的悔,都被他喊到沙哑,“呵呵,我想你们也是不能理解的,是啊,他叶山河得到了他最想要的,和他最爱的女人一起逍遥快活,余艺走了……他居然又和别的人有了你,当初……当初我还以为他叶山河对余艺的爱有多深,呵,也不过如此,也不过如此啊……”
欧阳啸天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叶月月不知怎么地心里闪过一丝心疼,眼前的这个老人,一生叱咤风云,翻云覆雨,却偏偏得不到他想要的,其实他想要的也许不是他拥有的,她虽然看不见,但是也能感觉得到这个老人此时的心已经被多年来的恨搅成了碎片。
何况,在她面前的,是她的亲生父亲啊。虽说这么多年这个人并没有对她有养育之恩,但是骨血一般深刻的亲情的羁绊还是存在的。
她不禁出声轻轻地道:“我的父亲并没有得到余艺,余艺到最后爱的还是您。”
欧阳啸天一怔,随即低声喝道:“胡言乱语,在那个时候,你还是那么小的一个娃娃,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抬起头来,眼前虽然蒙了一层黑布,但是似乎看得见欧阳啸天一样,笑了一笑,她说:“我见过她,而且,我的父亲常常提到她。”
“……是吗。”欧阳啸天怔愣了半天,方才轻声说,仿佛他的声音都陷入了怀念里,“她……那个时候,还好么?”
叶月月觉得欧阳啸天的情绪已经缓和了不少,方才慢慢地说:“那个时候,她可以说好,也可以说不好。我的父亲对她很好,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但是从来没有和她同过房,她住在另外一个地方,常常发呆,我去看她的时候,她总是盯着自己手上的一枚草戒,那枚草戒很旧了,但她却一直戴着,我问过她那是什么,她只是说,那是她最重要的东西。”
说到这里叶月月停了一下,然后笑了,说:“现在,我想我也明白那是谁给她的了,林老爷子对我说起过你们的往事,余艺……阿姨一直喜欢的都是您,从来没有变过心,”说到这里,叶月月的声音忽然又低了下来,苦涩地一笑,说,“而我的父亲,只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普通人罢了,他没有得到过他所期望的爱情,也没有得到他最爱的人,最后余艺阿姨去世了,那枚草戒也跟着她一起入了土。父亲一直很后悔,从来没有间断过的后悔,余艺阿姨去世了之后,他常常一个人坐在余艺阿姨的房间里看着他们的旧照片,那是很久以前的,余艺阿姨没有在我们家留下什么照片,一切都是我出生之前照的,余艺阿姨从来不跟我们照相。”
叶月月说到这里就没有再说下去,她还是有点害怕欧阳啸天听到关于余艺的事情情绪不稳定,也就没有再说了。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欧阳啸天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到了她的面前,她不禁往后缩了缩身子,欧阳啸天走到她面前就停住了,叶月月忽然不害怕了,她微微抬起头,眼前虽然一片漆黑,但是她感觉欧阳啸天是不想伤害她的。
有一双温热的手伸到她的脑后,替她解开了眼睛上覆盖着的东西,叶月月闭上了眼,缓缓睁开,她抬起头,看见欧阳啸天那一张眉目方正的脸。
欧阳啸天没有说话,他看着叶月月,过了一会儿缓缓地叹了一口气,说:“这么多年,除了何为那小子,我从来没有见过有一个女孩子有这样和小艺相像的眼睛。”
叶月月怔了一怔,然后明白过来,欧阳啸天说的是她和母亲特别相像的那一双眼睛,也山河也曾经对叶月月说,她的面容与母亲大相径庭,但偏偏就是这一双眼睛像极了母亲,叶山河说这句话的时候,痴痴地看着叶月月的眼睛。叶月月抿着嘴唇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现在要说些什么,现在在她面前的是她的亲生父亲,而她这个亲生父亲并不知道真相。
她想起了林老爷子的话,不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把真相告诉欧阳啸天。
眼前这个人,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疯狂,他只是恨了这么多年,这么久的恨几乎都成了一个习惯,她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这个老人,这个老人的眼睛很老了,似乎已经行将就木。
“欧阳先生,”叶月月轻声开口,“我想您应该知道我和何为是……关系算是比较好的朋友,你这样做,何为……应该怎么办呢?”
欧阳啸天一怔,没想到这个女孩子会这样问,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说:“我想做什么事情,跟他无关。”顿了一顿,他又说,“你说的话,也不尽然是真话,你说叶山河这么多年来都很愧疚,那我便等着他来见我,空口无凭,我当初就是信了他的话,才落得这个下场。如今还想要我信他的女儿,你不觉得这有些可笑么。”
欧阳啸天的每一个字似乎都扎进了心里,叶月月只觉得一阵难过。是啊,当初他失去了自己的爱人和孩子,还被最亲的兄弟给背叛,这道伤不管多少年也许都是不会痊愈了。
“但是,欧阳先生。”叶月月轻轻说,“您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孩子,那么,现在这个孩子,您就不爱他了么?如果一个人总是沉浸在过去里,终究是会被自己的回忆给覆没的。我知道,我也能理解你的感觉,但是珍惜眼前人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叶月月还要说些什么,却看见欧阳啸天的眼神一点一点冷了下去,也不禁住了口,没有再说下去,她似乎说的这番话触到了欧阳啸天的逆鳞。
“哼,”欧阳啸天瞪了她一会儿,终究还是转过身去,只是那声音听起来,愤怒已经被绷到了极限,“这么些大道理,想我欧阳啸天也不需要一个小女娃子来教。这一生我也就听过林昊天那老家伙的劝,什么时候竟然轮到你们这些小辈来指摘我的言行?”
叶月月噤声,只是望着欧阳啸天伟岸的背影,过了半晌,欧阳啸天微微侧过脸来,说:“你放心,在叶山河来我这里解决我们之间的恩怨之前,我是不会动你的,虽说我是以建立黑帮起的家,但是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我还不至于使在你的身上。你只要好好在这里呆着,不要动什么歪脑筋,自然保你安然无恙。”
说完欧阳啸天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房间。
这个时候叶月月才有时间来打量这件房子,这个房间与欧阳啸天的气质大相径庭,是温暖得似乎能闻到海风味道的地中海式的布局,明亮的黄色和蓝色交接,实在是想不到这样一个看起来如此冷峻的男人的房间会如此的有人情味。
叶月月转头从落地窗看过去,青林市的冬天难得的出现了太阳,这样的艳阳天难得一见,明媚的阳光落在了叶月月的眼睛里,潋滟了一片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