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瓦贾从祷告室一步三晃的踱了出来，一个小个子手下忙递上一块手巾。赫瓦贾擦了擦脸：“他们都来了？”
“是的先生，这次有两个生面孔，从伊拉克带回不少东西，摆了一桌子，就等您去看了！”
“但愿这些贼手里的东西能有点好的！上次那批我几乎一件没收，都是什么破玩意儿！”
“就是，您说得对！”
“还有那个叫贝达的阿富汗人，动不动就跟我谈什么狗屁文化，看见他就烦！”
“我看他也很讨厌！不过他这次也来了，手里也带来几件东西，还是老规矩，他们收到的东西先给您看，您不要了他们才能卖给别人！”小个子半弯着腰一边讨好着赫瓦贾，一边迈着小碎步跟上。
从身高上差距来说，他本无须这样才能跟上赫瓦贾的步伐，但长期的经验告诉他，这样的小碎步会让被跟的人感觉自己步伐有力且身材高大。
客厅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文物。几个早已等候多时的文物贩子见到赫瓦贾进来，忙诚惶诚恐地站起来向赫瓦贾问好。
赫瓦贾懒得回应，直接拿起桌子上一个小袋子，从里面倒出几个素面的青铜戒指：“这是谁的？”
“是我的，赫瓦贾先生”，一个巴基斯坦本地的中年人慌忙说道：“这是我的！这些是古罗马的戒指！…..”
他的话音未落，赫瓦贾就将这几个戒指直接摔在了他的脸上：“素面的！上面连个图案也没有，这种东西有人认识吗？你要是再收不到像样的东西就别在这里混了！滚出去！”
这个巴基斯坦人哭丧着脸，忙捡起地上几个戒指低声下气地退了出去。
“这些又是谁的？”赫瓦贾又抓起桌子上十几条穿好的雕花的青金石老珠子。
“是我的，先生！这批老青金石和以前那些不同，这些是我从埃及收的，十八王朝的，它们至少有三千年以上的历史，嗯——也许就是图坦卡蒙那时候的，这些珠子背后的文化深远……”
“够了！我警告过你贝达！别跟我讲文化，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别说是古埃及的，就是古希腊的、古巴比伦、古印度的，所有的这些青金石都是从阿富汗运过去的！四千年前阿富汗就开始向全世界输送青金石了！你真以为我没文化？别跟我谈什么狗屁文化，说多少钱？”
“是是是！您真是博学多才啊！赫瓦贾先生，价钱还是老规矩，您定吧！”
“这种态度还差不多!这些呢，这些破石头块你也想拿来蒙我的钱？”
“这可不是普通的石头，先生您仔细看看，这些可是‘巴米扬大佛’的碎片！您看，这是塞尔萨尔的主佛手掌残片！非常难得！”
“哼！异教徒的玩意儿，辛亏炸掉了！”赫瓦贾拿起一块仔细看了看，又在手里掂了掂：“好吧，这些当做赠品了！”
贝达苦着脸，只得点了点头。赫瓦贾忽然瞟见贝达身边坐着的一个诚惶诚恐的老头：“老不死的，你也来了？”
“您，您好，赫瓦贾先生！我…..”
“你带什么来了？”
“您看看，这可是好东西！是我冒死在阿富汗得到的！”老头忙主动打开桌子上一个盒子，拿出一个金光闪闪的饰品：
“这件东西原来是喀布尔博物馆的，后来博物馆被塔-利班炸毁了，这件东西几经周折，被我无意中得到的！”
赫瓦贾接过来，贪婪地抚摸着这件东西。这个纯金的饰品用料豪华，上面镶满红宝石和松石，正中间一个神像手持两条恶龙。整个饰品工艺精益求精，透出一股王者的霸气。
“这个是纯金的！是龙王金饰!刚才您没来的时候，贝达先生告诉我说这个是‘蒂拉丘地’的！两千多年了！”
“是巴克特里亚王朝的！”一旁坐着的贝达讨好地补充道。
“要不是我还用得着你，我发誓一定会把你那该死的嘴缝上！”赫瓦贾恶狠狠地瞪了贝达一眼。后者看了看赫瓦贾那烧焦了的半张脸，吓得忙垂下了脑袋。
“这是我能收到的最好的东西了，除了能抵债外，您多少给我点儿就行！”老头满怀希望地看着赫瓦贾。
“哈哈哈哈！你还想抵债？”赫瓦贾嘎嘎地笑声如同两个碗底在摩擦：
“不过这件东西，多少还象点样子，可以抵利息了！”
“什么，只是利息？赫瓦贾先生，这个应该能值不少钱啊！”老头瞬间由希望化为绝望。
“啊哈——不少钱？你去问问，在巴基斯坦，我要是不收，谁敢要你的货？”赫瓦贾收起笑容，象饿狼一般地看着老头：“记住，你还欠我本金！半年之内，要是还不上，我就把你的女儿卖掉！她那姿色多少还是能值点钱的！现在——”
赫瓦贾将金饰放进盒子里：“你也可以滚了！”
老头看了看屋子里站在的几个持枪的手下，叹了口气，走出了屋子。
“那么你们两个呢？好像是头一回来吧！”赫瓦贾发现剩下的两个文物贩子正满脸堆笑地看着自己。
“很高兴见到您，赫瓦贾先生！我们从摩苏尔来！”那两个人指着桌子上的几件文物介绍道：
“您看看，这几件都是伊拉克的，您知道——是原摩苏尔博物馆的古代亚述文物，您看看吧！”
“嘿嘿！这么做你们的首领知道吗？”赫瓦贾冷笑着摸着桌子上那几件精美的石雕和银器：
“如果我猜得不错，这几件是你们背着那个大花胡子首领偷拿出来的吧？要知道，我甚至见过你们的巴格达迪，我也是你们事业的支持者！你们首领要是知道你们的行为，你猜他会怎么对你们两个？哦！真主啊！我认为去想象一下都是很残忍的事情，哈哈哈哈！”
那两个子顿时感到毛骨悚然！吓得差点跪了下来！
“不过呢？你们首领每次送东西来的价格也是越来越高，他的胃口也越来越大，我知道他需要钱，只有足够的钱才能武装自己嘛，我理解！可是——我的东西现在卖得没那么快啊!你们知道，现在买卖不太好做啊！”
赫瓦贾放下东西，慢慢溜达到两个人的身后，用双手按着那两个人的后脑勺。而那两个人吓得一动不敢动，任由他并把那张恐怖的大脸挤在他们两个脸中间。
“那些阿拉伯富商现在眼光越来越挑剔，他们的钱并不象以前那么好赚了。你们看看：欧洲乱成了一锅粥，美国人不敢来。至于中国人嘛——”赫瓦贾轻声道：
“他们头几年还可以，但近几年他们在反腐，生意也没那么好做了。所以说，我只能尽量压缩进货的成本，你们肯定能理解吧？”
“明白，明白，价格您说了算！”
“另外，如果您看得上，我们还能搞一批出来！”另一个家伙补充道。
“那么，我们就是兄弟喽，哈哈哈哈！”赫瓦贾拍了拍这两个家伙的脑勺，大笑着冲一个手下挥了挥手：“把你那该死的枪放下，还不快把东西收进去？我全要了！”
“谢谢您，真主保佑您！”两个家伙连连道谢。
“不用客气！另外你——!”赫瓦贾冲另一个手下招了招手：“你带这两位兄弟下去结账吧，记住！都是兄弟，价钱差不多就行了，别扣得太狠喽！”
“当然先生，我明白！”后者坏笑着领着两个家伙出去了。
“真主啊！——我挣得都是辛苦钱啊！容易吗？”赫瓦贾伸着懒腰，准备回屋，后屋的女人们还在等着他。
“赫瓦贾先生，有个人要见你！”一个手下匆匆跑进来打乱了赫挖贾的计划。
“你让他明天再来吧，今天不再收东西了。我有重要的事情必须亲自处理，现在没时间！”
“可是，他说您一定会见他，他让我把这个给您！”说着话，那个手下递上一个小布包。
“这是什么鬼东西！”赫瓦贾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接过布包漫不经心地打了开来。
里面不是什么珍奇异宝，只是一根黑色的羽毛，但赫瓦贾却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样，腾地一下跳了起来！“快，请他进来！不，我出去！”
门外站着一个身高足有一米九几的魁梧大汉，一身黑色的袍子，黑色的面罩之上，露出的是一双充满寒意的眼睛。赫瓦贾站着他面前，如同一个孩子站在巨人面前。
“黑羽先生，您，您亲自来了？”赫瓦贾惊恐地陪着笑脸，刚才的威风已经荡然无存。那个被称作黑羽的大汉似乎都懒得正眼去看他一眼，而是径直走进屋子。
赫瓦贾忙小跑着跟着他进了屋子。这次的小碎步显然比他那么手下真实得多。
“你们下去！快点！”赫瓦贾冲着屋子里几个手下吼道，那几个不开眼的手下见到这巨人般的大个子闯进来后，正欲举枪相向，听到赫瓦贾惊恐的命令后，忙满脸懵圈地退了出去。
黑羽走到屋子正中的桌子前，摘掉面巾，露出一张宽大的国字脸。在那宽大得有些夸张的下巴上，布满浓密的络腮胡子：“你最近生意挺忙啊！”黑羽的声音仿佛发自一个巨大的音箱。
“不，不忙，这个月的钱我已经给您们汇过去了，您…..?”
黑羽似乎没听见赫瓦贾在说什么，而是拿起桌上一件尚来不及被收下去的亚述石雕端详起来。
这件玄武岩精雕的石像足有一个茶壶大小，但在黑羽的大手中却如同一个小玩意儿。
“黑天使大人要见你！”
“啊——！为什么？黑羽先生，如果钱不够我会再打一些的…….”一听到“黑天使”这三个字，赫瓦贾象见了鬼似得不由地颤抖了起来。
“哦，你在问我为什么？”黑羽单手一握，手中的石雕“咔”地一声被攥得粉碎！赫瓦贾顿时吓得不敢言声。
黑羽弯着腰，将他那宽大的下巴凑近赫瓦贾的脸，观察了一下，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赫瓦贾，你的脸好像不太好看啊！”黑羽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寒寒的笑意。顿时赫瓦贾右边那被烧烂的焦肉不自觉地抽了一下。
“黑天使大人最近的审美好像有些变化，如果他再加工一下，你的脸就对称了！”黑羽的话令赫瓦贾惊得连连倒退：
“不不不！我明白了！我马上就去，明天就到！”
“不用那么急！”黑羽直起腰来，转身走向门外：“他现在不在伊朗，所以你有两天的时间赶到巴格达，地点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我一定去！我马上准备…..”目送着黑羽的离开，赫瓦贾终于敢掏出手巾擦汗了。
……
两天后，当赫瓦贾带着两个手下出现在巴格达郊外的一所大宅子的时候，已是接近傍晚。
屋子的庭院厅很宽大，装饰和普通的民宅看起来区别不大。院子里栽着两棵挂满果实的椰枣树，这种被当地人称为“头长在火中，脚沁在水里”的树结出来的椰枣营养丰富，有着很高的含糖量，既可以当美味的食品，又可以用于制糖和酿造美酒。花池里种着一些鲜艳的红玫瑰，这些玫瑰是伊拉克的国花，当地人也称其为“徘徊花”，它们看起来娇艳欲滴，非常漂亮。
对于来到这里的外人来说，这里是一座很温馨的庭院，但对于赫瓦贾来说，则如同鬼门关。他匆匆安排两个手下在院子里等候后，径直来到了客厅门口。
门口两个穿黑皮夹克的守卫似乎认识赫瓦贾，直接放赫瓦贾进了屋子，客厅里一圈漂亮的真皮沙发后是一张宽大的法式古典桌子，桌子侧面站立着一个巨人般的黑袍大汉，正是黑羽。对于赫瓦贾的进来，他似乎毫不理会，只是笔直的站着。
赫瓦贾看了一眼沙发，他知道自己不经允许是不能坐下来的，他只能诚惶诚恐地站在一旁，默默注视着客厅一角的楼梯。
终于，楼梯上方，传来了脚步声。随着一双皮鞋出现在了楼梯顶部的视线以内，赫瓦贾顿时感到心跳加速！
这双皮鞋往下走了几个台阶后停了一下，一个声音首先飘了下来：“赫瓦贾，你胖了！”
对于还没有看到自己就知道自己的样子，赫瓦贾似乎一点都不意外，他非常明白，这双皮鞋的主人是一种多么可怕的存在。他默默地注视着这个中等身材的精瘦男人一步一步地走下楼梯。
这个一身黑色西服的男子慢慢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阿海德？”
“她已经到了，黑天使大人，我叫她进来？”黑羽请示道。
“嗯！”这个被唤作黑天使的男人长着一副典型的伊朗人的脸，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与众不同，但言谈举止见，却透着一股令人浑身发冷的气场。
不多时，一个蒙着面纱的中东女子轻声走进屋子，径直跪在了黑天使的面前。
“起来吧！”黑天使摸了摸那女子的脸，示意她站到一旁。
赫瓦贾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他默默地注视着黑天使连续吃掉了茶几上的五、六颗樱桃后，终于等到了对方的开口：
“我想拜托你帮我做一件事！”
“您尽管吩咐，能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但不知是哪方面的….?”赫瓦贾连忙点头答应，他知道“拜托”两个字绝没有表面那样友好。
“对你而言，我们可是异教徒啊！你甘心为我做事吗？”
赫瓦贾右脸的焦肉被这句话惊得连抽了好几下，他惊恐地回答道：“甘心！甘心！我绝对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听说你在巴格达还是有些势力的，既然这样，你去帮我找个人！我们可爱的阿海德无意中在飞机上拍到了她的照片，她是个中国人！”说着话，黑天使冲那个叫阿海德的中东女子歪了一下头，后者随即打开手机，将照片递给了赫瓦贾：
“这个女人现在就在巴格达，我们从旅客名单上查到了她的名字——徐薇！”阿海德开口说道：
“她是个中国人，她的脖子上有一个古代的印戒，你把它连同这个女人一起带回来，请你记住：我们要活的！”面纱之下的阿海德有着一双明显属于美女的眼睛，但这眼睛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
“把照片传给我吧！您放心！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这个女人虽然我没有见过，但她身边的这个男人我却认识！”赫瓦贾看着手机上的照片狞笑着回答道：
“他的名字叫袁启，是个古玩鉴定家，我相信他对我还是印象深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