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心头充满了阴郁。
叶宁没有受过什么教育,在他那孤独的地牢里,以他的经历无法唤起修士宏大的内心。凭他苟且的人生他无法想象那些逝去的年代,复活那些构建恢弘帝国的英灵,那些被渲染得无比恢弘伟大的残酷战争,像是被摧毁的世界重新归入黑暗。
他过去的生命短暂,目前很阴暗,未来更是指向了朦胧死亡。没有绝对的信仰,他无法相信这个世间的美好,他所相信的只有自己的双手,通过卖弄力气和勇敢去获得食物,而如今他的身体都被束缚了。
他现在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鹰,被囚禁了起来,被斩断了手脚。以往那些辱骂与殴打他可以忍气吞声,在阴郁的世界里默默承受。追溯往事也只能看见锦葵用瘦小的手在山间拾柴,在垃圾堆中找寻破旧的衣物,他们省吃俭用,在寒冬里瑟瑟发抖。在和平年代尚且如此艰难的生存,战乱的时候甚至连活着都是渴求,他用生命换来的生路也只是锦葵暂时的苟且。
他把这个念头想了又想,然后,像是传说中幽冥地狱里吞噬灵魂的蛮兽把他的灵魂囫囵吞了下去。
挣扎只会加速他的毁灭,穿透他身体的铁链一点一点吸收着他体内的温度,把他变得冰冷。但是这种肉体的疼痛远远不及他过往受过的惩罚与积攒在他心中的那份黑暗,他开始变得沉默,一动不动。
像是一座流血的雕塑。
渐渐的,血也变得冰冷了,从他的身体里再也流不出任何液体。
他开始想到了死亡,像是一块石头被投入大海,涟漪都无法激起。但是这种念头一从他脑海中冒出来,他就毛骨悚然,令他更加痛苦。
锦葵还在危险之中,他不能死。可是锦葵的危险更加令他忧愁,就像死海,看起来似乎风平浪静,但一旦投入它的怀抱,就像是陷进了一个沼泽里,越陷越深。
而正是因为他的无能,因为弱小,他们才会被更加强大的人鞭打着驱使着他们走向死亡的边缘,无法反抗,无法拒绝。
那一天,当他从山上跳下去的时候,他第一次感受到风的惬意,看见碧绿的天空中布满雪白的云层,自由翱翔的飞鸟在他身边鸣叫,地面上开满了紫色的花,鲜艳的锦葵花漫山遍野,就像是无数只蝴蝶聚集在绿野下,停在空中,凝然不动。
在他准备投入死亡的怀抱时这个世界忽然变得风平浪静,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当他被湖底的水彻底吞没,被湖底的尖石刺穿了大腿,胸腔开始被湖水占据,透过粼粼湖面的阳光折射进他的眼瞳里,映出波澜的锦葵花,他听见了拗哭的绝望声。
锦葵也被抛弃在了那里,本来他们都该死在那里的,但命运让他们相遇,让两个弱小的濒临死亡的人相遇。
那时,他开始害怕死亡。陷在死亡中时再勇敢的英雄也会害怕死亡,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凡人。他以瘦小的身躯和求生的意志与这个残酷的世间抗争,关于死亡的恐惧也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当他从湖泊里爬出来,他湿漉漉的坐在湖边发呆,畏惧却又渴望着死亡时。大哭着的女孩看向了他,哭泣的朝他爬了过来,主动伸出了她的手,第一次有人毫不犹豫的抓住了他,把他当成了唯一的救星。
他的手垂了下去,茫然的被她用力抱紧。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了活着的理由……他更加的害怕死亡……
“师傅,帮帮我,救我出去……”叶宁在心里说,“你说我的未来会很光明,我会成为伟大的修士,不要让我死在这里……我们会永远被世界铭记,被凡人歌颂……所以,不要让我死在这里……”
不要死在这里!
不要死……
东方侯海不会知道,当他为叶宁的秘密而奔波时,在他眼里怯弱的人在绝境中究竟变成了怎样的怪物。
一旦求生的欲望被点燃,那光芒成为了黑暗中唯一的光。他昏暗的眼睛里亮出了难以言喻的红光,他像曾经抛弃那个脆弱的自己那样把心中的侥幸和俗心都抛弃了,就像抛弃一件旧衣服。
他的手脚和肚子被铁链刺穿,但他不在乎。他运转烈焰焚天神功,天衍心法的前置功法,他一遍又一遍的运转烈焰焚天神功,就像是不知疲倦。
他体内早已聚集了灵气,是他变成青月狐时所聚集在身体里的灵气,在这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中散发了出来。像是一轮弯月升起,叶宁的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光芒,青色的毛发随着那些光从他的体内钻出,而他的瞳孔变得狭长,射发出红色的光芒。
“当以天下万物生灵之血为种,洗塑我身,以天地之根塑造仙体,便称世界之灵,一身即是世界。”
这里本就是地牢,曾经不知关押了多少修士,染了多少的鲜血。但强者的血并不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被抹去,那些鲜血像是代表着它们身前的强者,静静的在阴暗的地牢中留下各自的烙印。
那些已经镶嵌在石头里,被寒气冰封的黑血,迎来了它们最后的时光。
地底和裂缝以及头顶渗出阵阵血雾,汇聚成血线,像是空气一样被叶宁吸进了身体里。
如果不是在大战之下,地牢中的罪人都被释放出来以罪立功,导致地牢除了叶宁外再无他人。不然若是有人看见这诡异的场景,必定会惊呼,因为刺穿叶宁肚子的那根铁链其实是刺穿了他的丹田,本是作为封印真气的铁链,竟然毫无用处。
世间的事就是如此诡异,叶宁用以吸纳灵气的并非人类的驱壳,而是只有六分之一的青月狐血统给他吸纳灵气。而青月狐的身体结构,与人类是不同的。
那些在月光下长出的青色毛发,皆是因他吸收的月光之力所化,每一根毛发代表着的都是灵气,又隐藏在他的血肉里,分散在他身体的各个角落,这也暗合了天衍仙法的修行方式。修士一般把真气聚在丹田,演变成金丹,而妖族也会练就内丹,这都与天衍仙法的修行方式也大为不同,故此白术才会说只有未曾修炼过的凡人才可修炼天衍仙法。
因为这是一套与当代功法完全不同的修行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