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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幸相知

过了清明节时分,已是暮雨纷纷,昌邑的烟雨是一绝,刘影自小在西域长大从来没有见过烟雨水墨的美景,每日便开了窗户看阴雨连绵的院子。乍暖还寒,连日下来竟然染了风寒,十余日仍未见好,昌邑王大发雷霆,大夫隔三差五就被赶出王府。

“王爷,您去歇息吧,妾身在这里守着。”王妃心里巴不得这个小女孩会这样一直烧着不再醒来,小女孩看着她总是有点害怕,楚楚可怜的眼神,扎在她的心上,她总是透过小女孩的眼神看到那个人的影子,自从她进府,自己已经没有安安稳稳睡过,梦里都是那个人追着她索命。

“你下去吧。”昌邑王温水浸了毛巾敷在刘影的额上,看都没看那个假情假意的女人一眼。

王妃心底泛起丝丝寒气,挥袖离去,还是这副样子,当年得到那个人去世的消息也是这样痛苦欲绝。

此时的刘影已昏迷两三日,烧的迷迷糊糊,下意识里觉得难受痛苦,皱着眉头,喊着阿娘阿爹,昌邑王深深叹息。忽又隐约听见刘影喊出哥哥,心中欣喜万分,吩咐下人,“喊小公子过来。”

刘贺刚刚复习完师傅留下的功课,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情莫名烦躁,听下人们议论,那个妹妹发烧昏迷好久了,也不知道醒了没有。不过半刻就被下人喊起来,说是父亲召自己去西苑。他凝着眉头,父亲的意图他猜不出。

还没踏进房门,便听见微弱的声音喊着“哥哥,哥哥”,刘贺心里颤了一下,她是在叫自己吗?

“父亲,妹妹好些了么?”刘贺看着父亲深陷的眼眶,担忧的问。

“小影念着你,你过来陪陪她,跟她说说话,兴许她会醒来。”昌邑王深怕小影回音高烧不退而。结果他不敢想象,他只想用尽一切可行之法挽留住这个孩子。

刘贺坐在床边,拉起留影的手,她的手还如往常那般温暖,脸色是病态的难看,往日里那粉嫩嫩的小脸全然不见。不过十几天没有见她,她好像很痛苦,刘贺不知道该怎么跟昏迷的人说话,把自己跟妹妹相处的所有事情都回想了一遍,有段时日曾许诺带她去放风筝,清明节过了,放风筝的季节到了。

“妹妹,你快醒醒,外面天晴了,我带你去放风筝。”

“王爷,您下令寻访的那位名医有消息了。”

“快说在哪里?”

“好像在昌邑城外十余里外的一个小村子里,不过,消失是否准确还,”管家不敢说这个消息只是听说,只是外面的传闻,那位名医行踪不定却乐善好施,是一位医术超群的老者,民间关于老者救死扶伤的事迹不计其数,却从来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要去哪里。

“本王亲自去请,吩咐下去,备马。”

管家的可是没有说出口,看着王爷严厉坚定地眼神,硬生生的把话咽回肚子里。这么一个怪大夫,也没有听说过谁能有幸找的到他,就算找到了也未必会请的回来啊,唉。

“贺儿,照顾好妹妹。”昌邑王也只能托付给儿子。

“父亲安心去吧,我一定会照顾好妹妹的。”刘贺不觉哽咽,他原以为刘影只是受了风寒发了烧,此刻看父亲的反应才晓得妹妹的病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他从来没有见父亲为谁难过,可是让父亲这样亲力亲为的却只有眼前的人。父亲,原来你也是有感情的人。

昌邑王离开之后,刘贺复回首,看着刘影一会儿喊阿娘阿爹,一会儿又喊自己,到最后,干裂的小嘴唇一张一合都好似非常吃力。他是自私的,有那么一刻,她不希望刘影醒过来,留影的出现打破了他们所有人的生活,就连一向淡定自若的母亲都开始惴惴不安,尽管母亲隐藏的很好,但他还是看出来了,尤其是母亲看到留影的时候。

“哥哥,哥哥,放风筝。”刘影的话断断续续,刘贺却觉得她傻,对她虚情假意她却当成真心,傻。

“拿水来。”

边上小丫鬟赶紧端了水过来。

刘贺拿出怀中的帕子,沾了水慢慢擦拭着刘影干裂的唇,昏迷中的人好像有了些许直觉,抿了下唇。看到眼前的人终于有了知觉,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周围的空气不再那么凝重,他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一时竟觉得不自在起来。母亲只教他如何察言观色看透别人的心思,却从来没有教他如何关心人对人好。

“什么?贺儿在那里陪着那个丫头?”王妃从床上惊起。那丫头得的虽然是风寒,请了那么多大夫吃了那么多药,反而越发的严重了,指不定是什么急症。

“赶紧把贺儿喊回来,就说我有要事。”如果贺儿被那个丫头传染,大夫都说那个丫头没有几天活头了,虽然王爷没有放弃,只恐怕也是早晚的事情。

丫鬟迟疑,“王妃,是王爷让小公子过去的。”

王爷就那么看中那个小丫头么?冒着儿子被传染的危险,王爷,你好狠的心,这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啊,难道什么都抵不过当年我犯下的错么,难道要让所有的人都为那个人偿命你才甘心么?

擦掉泪水,王妃对身边的丫鬟说“走,咱们也过去,陪着那个心肝儿。”

王妃进来的时候只看到儿子拉着刘影的手,伏在床边睡的正熟。伸出手试探了一下刘影的额头,高烧还是没有退。

“把小公子抱下去。”又担心丫鬟弄醒了儿子,补充道“动作轻点。”还好贺儿已经睡着了,她可以名正言顺的把贺儿带离这个丫头的身边。一定要让府里的大夫给贺儿把把脉,看看有没有被传染,贺儿的未来就是她的未来,这些年她下了那么多苦心在贺儿身上,可不能让贺儿出任何意外。就拿自己的命赌一把,府里已是传言四起,都说这个小丫头指不定得了什么传染人的绝症,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她是个没有丈夫宠爱的女人,可是她还有儿子,这就是她的骄傲。王爷要呵护,那臣妾就义不容辞了,王妃坐在榻前,盯着那个昏迷中的人。诅咒道:若是你听得到,就跟着你个该死的母亲一起去了吧,活着也是碍眼。

昌邑王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真的请来了传说中的名医。

石姓名医替刘影把完脉之后,叹息的摇头。昌邑王看老者叹气摇头,以为刘影没有救了,全身的力气顿时被抽去跌坐在椅子上。

“王爷。”王妃赶紧去扶住丈夫。

看到昌邑王的反应,老者知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赶忙解释说:“王爷不必担心,翁主并非不可治。只是翁主的寒气是胎里所致,出生后难免体弱,受不了寒。如若受寒,更不可似一般寒症去医治,这样只会适得其反。待老夫为翁主扎几针,然后再开几服药慢慢调理,不出一个月,翁主就会恢复。只是,以后切记勿再受寒。”

“谢谢老先生。”

“王爷不必客气,举手之劳。”

“本王无以为谢,老先生你义薄云天,不重名利,就这样吧,三年之内,昌邑国赋税全部由本网承担。”

老者作揖算是谢过,打开医药箱。

“王爷,请恕老朽僭越了,老朽所扎之处针针都是要害,各位实在不适合在周边,请回避。”

“好,老先生您说了算,只要能让小女子醒过来。”有救就好了,昌邑王携王妃轻轻关了门等在外面。

直到刘影额头布满微密一层汗,老者才将刘影身上的银针慢慢取下,待最后一根银针收起,昏迷了三天的人终于睁开了眼。

“石爷爷。”刘影没想到居然看到石爷爷,虽是异乡却有熟悉的人在眼前,眼眶湿热。

老者和蔼的看着她,“阿影,你怎么在这里?”

昌邑王去请自己的时候,自己是不想搭理的。昌邑王声名狼藉,只知享乐的名声他曾听过,却也只能感叹一句:时事无常。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圣主下跪父母,孤傲的昌邑王竟跪在他的面前只求他救救自己的女儿,他为之动容,更为那深深地父爱。只是没有想到,昌邑王口中的女儿并非他的女儿。

“石爷爷,阿爹跟阿娘都没有了,只剩下我一个人,王爷把我带回来,收我做干女儿。”刘影哭着说。

“怎么回事儿?上次见面的时候你阿爹阿娘不是还好好地么?”老者惊讶的问,他们居住的地方没有霍乱仿佛世外桃源,草原上的更是对他们尊敬有加。

“阿爹进了山,遇到了雪崩,阿娘进山寻阿爹,再也没有回来。村里的人帮忙寻了好多天没有任何消息。后来王爷来了,又带了人进山去寻,最后也没有寻到,大家都说阿爹阿娘已经不会回来了,王爷就把我带了回来。”

原是如此,自然灾害常人无法避过,那么和善的人,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替小女孩擦去眼泪,“你阿爹阿娘只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咱们草原上的人都说,人去了之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他们都在天上看着你呢。”可怜的女孩,原本有个幸福的家,可是一夕之间,已是沧海桑田。

“石爷爷,你带我回家乡吧,我想念阿爹阿娘。”她不相信阿爹阿娘已经去了,她还没有亲眼看到阿爹阿娘的尸身,她不信。

“你不喜欢这里生活么?”老者四海漂泊,居无定所,如何能带着她会西域,就算回去了,她一个人怎么生活下去。昌邑王对她跟生身父亲相差无疑,也许留在这里是个不错的选择。

“哥哥跟王爷都待我很好。”她想起哥哥平日里逗着她玩儿,还答应带自己去放风筝。

话音刚落,就听砰地一声,只见一个小身影从窗户上跳进来。

“哥哥。”刘影看到来人开心的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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