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了齐幕岑和大皇还有事,长公主也不留请他们看到后面,嘱了官家送他们一程。原砚看着似乎这儿也没她什么事,刚要回到之前的小角落里,听旁边瘦高的男子低言,“司史院的今天都忙开了,幕岑还得跟长公主讨这个齐大人给我们记笔呢!”
长公主对朝中的事还算了解,既是记笔,定是要接见外使,不能耽误,笑吟吟就允了。这边原砚还没反应过来,拎起包就跟着这两位出了长公主府。不过按她的真实想法,当然是一万个愿意的。呆在那不仅要看无聊的“结亲”大会,还有一个李智涵虎视眈眈,就等着找机会害她出丑,真是麻烦。
出了门,大皇子独坐一马车,先行驱向吏部,后面齐幕岑也上了自己的马车,原砚抬眼开始无奈的计算走到吏部要多久。先前她以为要在长公主府待上个大半日,所以遣回了马夫,让他到时再来,结果没想到会提前离开,尴尬无比。
“莫不是齐小哥的马车回去了?”实心楠木装固的马车路过,又骤然停下,原砚闻声转头,只见从那厚重帘幕正中缝内探出一只手来,荧白透亮,纤长均匀,尖头指甲粉白,被打磨的圆润有形,一点没有在外驻军多年的苍老风霜,让人不得不赞叹。那手拨开一边帘子,露出里面一身月白外衣的男子,眉目带笑,嘴角温柔的弯起,唇色桃粉,日光伏照,陡然迷人。
一明一暗,齐幕岑明显能看出下面那人已然看呆,不知觉中笑的更深,也不点破,轻声开口,“那就难为齐小哥与幕岑同乘一车了。”
原砚被声音惊的赶紧低头拱手行礼,连声感谢,那脸色红的快要滴血。她看过赞过很多美人,这看一个并不能惊为天人的男子出神,还是第一次。
马车里,原砚掀开窗口,望着外面使劲发呆,齐幕岑撑着头闭目,也不多说。倏而他想到什么,慢慢道,“今天来的是喀应部族的大儿子哈赤,为人友善的很,你只要照平常记着就好。”
原砚不回头,乖乖点头,也不问为什么他知道。
期间齐幕岑从马车上不知哪个柜子里端出几盘点心,原砚闻着香气拒绝他的邀请,又看向外面。到吏部正好到饭点,她还是能吃上饭的。
两府之间相隔也不算远,一晃神,外面的闹市场景就变成了砖灰石墙。原砚牢牢守礼,被车夫搀下去就立在一边,幕岑看着她一脸提防的模样,不禁失笑。
大皇子也是刚下马车,三人在吏部侍郎的带领下,进了府内。据说这首领和丛理文有性命之交,所以他的大儿子来了华都也不住驿站,直奔吏部,匆匆忙忙间,忙得不可开交的丛理文只得托正巧在此的齐幕岑寻那大皇子安排。
大皇子也是熟手,一见到大哈赤就称兄道弟,嘘寒问暖,热乎不行。唯后来的几位陪同官员看到他那可穿过小孩手臂的耳洞,不敢多靠近,原砚坐在角落几近想笑。
“哈赤兄弟此行不远千里为父君祝寿,心意天鉴,本王自当也为你好好安排,衣食住行,都不用担心。马游,带他们去万应楼住下,叫万事灵好好照顾着。”见那大哈赤面有难色,大皇子又回应他,“那万应楼是远近闻名的大客栈,早就被本王包下,筛查后又命重兵保护,专门用来招待你这贵客,你好好享受就行了。”
大哈赤见大皇子重复保证几次,放下心,回头对部下挥挥手,允了。
大皇子见取得了大哈赤的一些信任,很高兴,动了动园滚的肚子,说:“哈赤兄弟来,今晚要好好庆祝接尘,既要庆祝怎能不喝酒?要喝酒怎能不喝华都最艳的酒?”话毕,几个懂事的官员都呵呵的笑了起来,大哈赤也不是稚儿,稍一想也意会,哈哈大笑,直言可行。
男人嘛,那一点事都是互通的。
齐幕岑猜到他们要去风雨林兮,忙推脱三皇子还有事想先行,惹得大皇子很是嫌弃。所谓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狗腿,大皇子招来的几个官员都是喝酒好手,专门用来外交涉谈,说的难听些就是“陪客”,陪从外面来的客。
大皇子压了面子要齐幕岑陪同,原砚看见他的眼神猥琐至极,有些恶心。齐幕岑顾着大局,不得不笑着应了。
又闲聊了许久,原砚看大皇子根本没有午餐的打算,心下郁郁,看着他们愉快的交流约定,精神都难集中。也是啊,大皇子都在长公主府吃了大半个花笄节了,哪还会饿,那齐幕岑定是料到了大皇子会很在意和大哈赤的谈话,所以事先垫好肚子,也只有她最傻了。
见天色逐渐暗下来,大皇子终于提说走,几人又上车去风雨林兮。路上,原砚照样坐在齐幕岑的马车里,看他一直假寐后,直接摸出了小包里放了许久的玫瑰饼,小口吃完。抬眼看他,微带笑意,哪里是不乐意去风雨林兮的样子。
不像别的花楼靠了大官才能搬出西市,风雨林兮自建立就在东街,背后的东家无处可寻,有人说是富贾贵族之后,开了赚点小钱,也有人说是从海那边淘了金子回来的隐姓埋名之人。不过,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它原先只是一座正经的舞楼。
风雨林兮外最突出的两根粗壮的鎏金柱嵌着浮云朵朵,如似仙屋,招牌上四个灿光大字庄重无比,看来还是保留着之前作为舞楼的正姿。入内处处围着各色幔纱,八根细一些的朱漆房柱雕刻各形妙妙仙女,舞姿来源的是华都历年出名的几大舞蹈,极具传神。正中房梁悬的是华国开国第一舞女,牵衣,其眼勾魂,其形端庄,言语难以描绘。
初来的大哈赤和原砚一样禁不住迷倒,虽说原砚在华都住过一年多,但还没来这里看过,很是好奇,入席了还四处张望。两人如此模样,逗的大皇子等笑的前俯后仰。
大皇子的宴,酒菜上的极快,舞姬也换的勤快,再看那几位,品着美酒,赏着舞曲,搂着美人,一个个,自在快活,潇洒放松,好像现在就让他们去死也是愿意的。
仅有的两个光杆的人挨边坐在最远处,一人吃菜,一人喝酒,不受打扰。
“你看这浮靡荒唐的风雨林兮,再不是那个能留住姬王半月的风雨林兮了。”想是酒意,齐幕岑对着舞姬一敬满灌一杯又一杯,悠然叹道。
原砚停住盛汤的手,不解的瞪大眼睛看向他,最近似乎什么事都会沾上姬王二字,让她身处中心,很难不想去了解,平复心情,浅笑道,“为何?”
齐幕岑有一瞬怔住她那么自然的笑容,尔后又是模糊模样怨哉,“你可知为何姬王赐名的由来?”看到意想之中的摇头,他摇了摇酒杯,继续说:“姬王爱舞姬,尤爱风雨林兮的舞姬,曾彻夜流连半月,明王任太子,定位封王时,也因醉于风雨林兮而耽误,勉王大怒,随口封了姬王,算是彻底失望。”
“众人只知姬王外表风流,还敢弑兄夺位,却不知其所为皆为兄长明王,他落得个满门处死,明王登位,福寿至今,真是讽刺。”
呛然的声音尽是哀叹,明亮的窗台漏光阴影中,齐幕岑不似往日光鲜亮丽,酒意熏的眼泛红,迷幻流离,令人神伤。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原砚对于姬王仅仅是了解弑兄夺位四字,因师傅只告诉她这是个无足轻重的废王爷,她便不多深入。更何况,就算有翻天之才,也与她无关紧要。
“早年我曾在纹江救过一个年老落难妇人,她曾是风雨林兮头牌舞姬,贴身照顾姬王,姬王赐死前,赏了她随身银两,叫她赶快远离华都。她出去后嫁了人因家里水灾,才四处流浪,被我遇到。”顿了顿,齐幕岑又苦笑,“说这些也只是缅怀先人罢了,让齐小哥见笑了。”又是一杯满酒。
原砚想可能是花笄节苏娇意的瘦竹体和这环境让他伤了心,不多话,摇摇头,理解他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