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孤-壹-宸河长空】
在今夜,仆勾山之内正在发生着一场镇痛的惊变,但却无人得知这一切。
这一场惊变将会波及山外无数的人,在不知觉当中,已经将一切深深的改变。
如果说这是一个噩梦,那么这个噩梦便是从二十多前就开始了。
二十多年前起,住在仆勾山方圆的黎庶普民便接连遭到噩耗,每一年的惊蛰之后半月内,都会无端丢失一个女婴,二十多年以来,从无例外。
再往后,流传出仆勾山之内居住着食人恶怪的说法,在人们口口相传的过程中,仆勾山遂成为了人们心中的一个禁忌,谈之变色。从此以后,就很少有人再踏足这座山了。
此时此刻,丑时已过,才入寅时。要是再过一两个时辰之后,就到了黎明时分,天将要放亮,日出东方。而在隐藏于仆勾山深处的墓穴之中,修阳与那食人恶怪的对弈还没有结束,正在上演着。
原来,这个食人恶怪他是魔族中人。在他的身上还有很多疑雾谜团萦绕在修阳的心中,等待着修阳将其揭开。
翠石棺椁中女婴的哭啼声音慢慢变弱,之后便再也听不到了。
修阳心中一急,他已经顾不得眼前食人恶怪的抵死阻挡。涣央剑的剑锋一扫,一道剑气挥打在这食人恶怪的头颅上,将他打飞在石棺之外。
三步作两步地上前而来,修阳抬起手掌,手掌之上带着一股灵力推打在石棺的棺盖之上。
应着修阳的掌力推击,那偌大的石棺为之一振,压在石棺上层的翠石棺盖随即被打开,露出了掩盖在这其中的真容。
在眼前所见,这个石棺是一个内外双层的棺椁,外层是一个四方形的大套棺,有八尺见方。而内层则是一个高六尺阔三尺的内棺。内外都是用上好的翠石凿铸而成,形制美观,可以看的出来颇费了一番功夫。
在内棺中平躺着一位包裹紫色布帛的女尸,见她面容枯萎风干,黑色的发丝稠密干枯,头上盖着一层薄纱将发丝遮盖。眼见这个女尸被安葬在内棺中,并无什么不妥的地方,虽说年月已久,但依旧可以看得出来,她身前应该是一位年轻的女子。
真正令人错愕惊骇的地方,就是那外层的套棺了。套棺之内有二十多个婴儿的小小的骨骸,他们在这个棺椁中随意摆放,姿态各异。有的趴卧着,有的仰身躺着,或叠加相压,或萎缩在角落。视之惊心,不堪入目。修阳就这样呆立着,他的目光麻木,不知所终…………。
正当此时,在棺椁之内出现一个小小的动静,有丝丝作响的声音响起。修阳猛然惊觉,他缓步走动,来到棺椁的另外一边,发现有一个小小的女婴正躺卧在石棺之内。见她身无尺寸之布,双目澄明,无惊无惧。小小的双手中还在玩弄着一根小白骨,双腿踢踏蹬弄。
看到这一个小小的女婴,修阳手腕一松,涣央剑随即抛掷而下,刺扎在他身外的地面之上。于是,修阳伸出双臂去抱这个女婴。
修阳不曾料到,那个食人恶怪就在此时从昏厥中苏醒过来,拾起地上的一件利器向着修阳刺杀过来。
那女婴还未到修阳手中,食人恶怪已经再次逼近。他举起手中的利器,呼叫着朝这里袭击而来。
修阳猛然转身,抬起腿一脚踢上去,正中在食人恶怪的胸口上,将他踢飞在二丈之外,不济人事了。
这食人恶怪倒卧在墓穴之内,双臂支撑着前身,猥琐的从地上爬起来。在他的双目注视之中,修阳将那女婴从棺椁之中取出来,包裹在衣袖内。
墓穴中的空气在这一刻变得凝滞了,霎时间沉浸下来。
此时,一手怀抱着这个女婴,修阳从地上拔出涣央剑,缓缓的向前逼近食人恶怪。
面对修阳的到来,食人恶怪开始慌乱的逃跑,脚步踉跄神态猥琐。在墓**东倒西歪到处躲藏着,他正在逃避修阳,逃避死亡的到来,他的内心害怕至极。
最终,在墓室的一面石壁之前,食人恶怪无处可逃,他背靠在石壁上面向修阳,双目圆睁,他眼中的惊恐是何等的明显。
涣央剑火红色的光晕再次升腾。带着这道光晕,涣央剑的剑气横扫而来,直取食人恶怪的头颅。
或许在这最后一刹那中,修阳审视到了食人恶怪的内心中已经占据了全部的恐惧,也或许是修阳心中的疑问还未解开,他手中的剑锋停留在了这个食人恶怪的脖颈之前。
剑锋犀利已经划破了脖颈,在涣央剑之下,有一股黑色的血液顺着食人恶怪的脖颈徐徐流淌。此时此际,死与不死,杀于不杀,竟然全部在修阳的一念起落之间了。
最终,修阳问到:“为什么,你为何要这么做?”
面对修阳的考问,那食人恶怪的神态由先前的惊恐,转变为败废沮丧,他的双腿疲软,身躯贴着石壁慢慢下滑,蹲坐在地上,一张黥面劓剥的面目之上,皮肉抽搐难堪至极。他声音涩哑地低声哀嚎,也像是在暗自痛哭。
片刻已经过去,却终究等不到食人恶怪开口说话。
修阳眉眼一冷,疾呼说道:“你不说,我也不会再问,我一剑杀了你,了断了你这恶人,免得你再去为非作歹…………。”
话刚落音,修阳手中的涣央剑灵光大涨,挥舞着劈斩下来。
“不要杀我…………,求你不要杀我…………。”那食人恶怪蜷曲在石壁之前,用手臂抱住自己的头颅。
落剑之际,修阳再次停下来。不知为什么,他竟然没有斩下去。
修阳没有再说话,他怒目凝视着脚下的这个恶人。
“我……,我是为了祭奠我的女儿,才会这么做…………。”
修阳只是在静静的听着,他没有再说话。
这时,修阳脚下的食人恶怪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连爬带跪,从修阳的剑下离开,向着墓穴中央的石棺而去。修阳站在原地上,侧身冷眼观看,不管不顾任由他离开。
在昏暗的墓室火光之中,那食人恶怪趴在石棺的边沿上,低头凝视着石棺内的那个女尸,双目中流露泪水,低声暗自抽泣。
片刻后,那食人恶怪抬起头来,仰天瞑目,双目紧紧的闭合,像是在深思追忆。
“我是魔族中人…………。我本是魔族中掌管刑典的刑正领主,她是戴归法王的女儿,我们虽然相爱,但是却不能在一起…………。”
说到这里,那食人恶怪中断话语,痛苦的低声呜咽着。
修阳冷目看着他,始终一语不发。
“都是因为犰甄那个卑鄙的人,他为了要当北长老,对付戴归法王,就将我们出卖,是他害死了我们的女儿,害的我成为这个样子…………。他们都该死…………。”
在墓室中昏暗的火光之下,那食人恶怪继续说道。
“是她带着我从瑶崖逃出来,可是她却死了…………,是被他们给害死的…………。”食人恶怪这样低声凄厉的说道。
在远处,修阳将这一切都听在耳中,他听明白了这一切掩藏在背后的秘密。
“这的确很悲惨,但是你为了祭奠自己的女儿,就可以滥杀无辜,夺走别人的女儿吗…………?”突然之间,修阳出声这样考问。
那食人恶怪回过头来看了修阳一眼,而后又回过头去看着石棺内的那位女尸。
“她最喜欢我们的女儿了,我不会让她孤独的…………。”食人恶怪这样徐徐的说着。
“她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看穿你恶鬼一样的面目,才会爱上你…………。”修阳这样说道。
原来,石棺中安葬的这位墓主,她是魔族戴归法王的女儿。戴归法王是现任的魔族四大法王之首,地位只在魔宗之下。而他的女儿竟然已经长眠在这个于世相隔的荒山中,这其中的曲折变故,实在令人难以思量。
话音刚落,修阳转过身来,正面面对着前方,朝墓室中央的石棺走去。
那食人恶怪看到修阳朝这里走过来,他知道这一次修阳是来杀他的。于是,他用力推动石棺顶盖,将棺椁重新闭合。
就在棺椁重新闭合的那一刻,食人恶怪抬眼看着修阳,他的双目中发出一种诡异阴险的目光。这种目光,就像是一个工于心计的阴险小人,在看着他的阴谋得逞时的目光一样。
或许修阳并没有注意到,在这个大石棺之外墓主人头朝的地方,有一个翠石雕铸而成的暗门,在这个手掌大小的暗门之内,藏着一块机关舌石。
当修阳走近之时,食人恶怪伸手将这一块机关舌石往内里一推,开启了一个机关。顿时整个墓室开始震动起来,墓室两侧的石壁随即下陷,整个墓室的上顶坍塌,巨大的翠绿色岩石砸落下来,落在石棺四周。
纷纷塌陷的岩石遮挡了修阳的去路,在一片慌乱中,那食人的恶怪隐没了身影,消失在不知名的所在之处。
修阳左手臂之内怀抱着这个女婴,在坍塌的乱石中向着墓室出口飞奔而去。
身后的整个墓室都在慢慢地塌陷,修阳飞跑的这个洞道,正是他进入墓室时走过的那个洞道,此时也跟随着垮塌。
修阳箭步如飞,身后的轰隆声音不绝于耳,伴着飞扬的尘土,他跳出洞道,死里逃生。
一场好生凶险的惊变,在这一进一出之间,好似经历了一场噩梦般的旅途。
站在峡谷之中,修阳感觉到了脚下发出的轰隆响动声音。山体的坍塌声音持续了片刻才停歇先来,整个峡谷才得以恢复平静。
修阳怀抱着这个女婴行走在峡谷当中,这个女婴已经在他的怀抱中熟睡,安静的入眠。
举头望天,夜空中漫天飞舞的沙尘已经沉寂下去,天空明朗高远,已经看不到上弦月的踪迹,徒留下漫天的星星在微微闪烁。狂风也停止了,再也听不到风声肆虐的声音,整个峡谷变得好安静,只能听得见修阳缓步行走的脚步声。
就这样,修阳一直走着,他一直走下去,行走在这座大山之中,埋葬在身后山下的这一切,是罪恶,也是悲哀。他再也没有回头去看一眼,因为,着一场经历令他感到沉重。
东方泛白,天微微亮起,黎明的晨晓依旧冰寒,沙地上的霜露微微泛白。在萧瑟清冷的山口,一匹骏马从仆勾山之下飞奔而过,马蹄声空荡回绝,只留下一个背影,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驰骋远去。
此时,在普勾山之上,有一个人影爬上山巅,望着修阳渐渐远去的背景,双目中填满了仇恨。他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发出一个诅咒般的恶言。
“是你毁了她,我不会放过你…………。”
东方天边的群山之中,清晨的太阳冲出地线,将第一缕阳光洒照在仆勾山的山巅之上,用温暖的阳光驱逐黎明的寒冷。
在阳光的驱逐之下,那个许下诅咒般恶言的人影落荒而逃,隐没在了阴暗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