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爷爷起得早,晨跑一圈回来,又收拾打扫院子项前进才光着背起来。叶桂英数落蹲在台阶上刷牙的项前进,“你咋能让爹扫地呢。”叶桂英拿梳子理头发,头发打结梳断两根齿,项前进漱口吐牙膏沫子,“你不让老爷子干活他坐不住,会闲出病来的,是吧,爹。”项爷爷故意拿竹扫把赶他。
叶桂英心疼梳子,大清早遇上这等倒霉事心里不痛快,有气没处撒,“项小宇,你再不起来老娘就拎鸡毛掸子上来了。”
项爷爷放下扫把说:“我去叫他起床,动不动打孩子叫什么话。”项爷爷上楼推门进屋,项小宇四仰八叉睡的熟。项爷爷就四处看,目光停留在写字台上的笔筒。项爷爷拧眉思索,有种说不出来的异样,一种排雷时的紧迫感和不寒而栗贯彻全身。项爷爷鬼使神差不由自主地一步步靠近笔筒,伸手刚要触及,项小宇迷迷糊糊叫声:“爷爷。”
项爷爷把手缩回来说:“大糊,起床过早。”
“哦。”项小宇翻下床找鞋,项爷爷掩门出去,门关上的瞬间项爷爷又往写字桌方向看了一眼。
“我吃饱了。”项爷爷放下筷子。
叶桂英说:“这么点儿,我给您添碗粥。”
项爷爷从椅背上取下外套,“不用了,早些回去,屋里牲口要喂。”
项小宇也不吃了,说:“我送爷爷。”
项小宇推自行车跟爷爷并排走,爷爷沉默不说话。项小宇看出端倪,“爷爷,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爷爷在想事情。”项爷爷眉头紧锁。
项小宇问:“想什么事情?”
“小宇啊,有些东西表面上看起来平静,其实没有那么简单。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您爸爸妈妈很爱你,你不能做错事让他们伤心。”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学习的。”
“大糊很乖很懂事。”项爷爷和蔼道:“遇到困难来找爷爷。”项小宇点头,“嗯。”
项爷爷亲切地打项小宇屁股:“回去吧臭小子,爷爷认得路。”
“爷爷您慢走。”项小宇站在原地恋恋不舍看爷爷消失在街角。
项小宇纠结着要不要趁机溜去网吧,黄鹂娟神色慌张冒出来魂不附体道:“项小宇,怎么办?”说完哇地一声哭出来。黄鹂娟泪如雨下,项小宇不知所措,“出什么事了。”
黄鹂娟战战兢兢说:“杀人了,王奥运杀人了!”
“你说什么?”项小宇吃惊不小。
“王奥运杀了他爸爸,我亲眼看见的。”听到这话,项小宇像触电般全身都麻了。
项小宇慌里慌张问:“他,他人呢?”黄丽娟说:“我也不知道,原本我们约好今天一起去城郊向日葵田,到他家却看到停了好多警车围了好多人,邻居都说王奥运拿刀捅死他爸爸后消失了。”
项小宇脑子懵一阵转一阵,骑上车说:“先找到人。”黄鹂娟坐上后座。
黄鹂娟止不住心慌意乱问:“我们到哪儿找他,你知道他在哪儿?”项小宇边飞快蹬车边说:“不知道,那也总要找。”
找遍图书馆、网吧、学校,都不见王奥运踪影,项小宇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黄鹂娟泄气道:“肯定是跑路了。”
项小宇不甘心,避开黄鹂娟求助笔仙,“大人,你有什么方法可以找到王奥运。”笔仙少一沉思,招呼一只杂毛狗过来,叽里咕噜在狗耳边嘀咕了几句,说:“李慕白愿出‘一鼻之力’。”
“谁?李慕白?这狗?”项小宇诧异道。
笔仙说:“狗就不能有个闪瞎的名字了?”
“行行行,告诉我怎么做?”
“李慕白朋友遍布全城,耳目灵通,找个人不是难事,只提供一些王奥运的味道便可。”
“味道?”项小宇想到黄鹂娟,跑过去问:“黄鹂娟,你身上有没有王奥运送你的东西。”
黄鹂娟不知所指,“干嘛?”
项小宇急道:“线索啊笨蛋。”
黄鹂娟这才积极配合地掏出一个折纸,“这是王奥运送我的癞蛤蟆,说他是我的青蛙王子……”项小宇没兴趣听他们卿卿我我的儿女情长,把折纸拿绳穿了套在李慕白脖子上。李墨白嗅嗅,然后往一个方向猛跑。
项小宇推车喊:“追上去。”黄鹂娟慢半拍回过神,边追边喊:“项小宇,你等一下捎上我。”
李慕白跑一阵转两圈搜寻断断续续的味源,实在嗅不到味道了就问问其他狗,别的狗凑过来闻闻折纸帮李慕白指明方向,更有热心的加入寻人队伍一起搜索,很快就组成一支由十多条狗和两个人的特别搜查队。跑遍大半座城,绵延十多公里,终于来到一片废弃建筑物前,项小宇纳闷,这不是我爸爸之前上班的工厂吗?
项小宇抚摸杂毛狗的头说:“多谢你,李慕白。”狗吐舌头摇尾巴,嗷一嗓子领众狗撤了。
黄鹂娟看得奇,“项小宇你居然能和狗交流,深藏不漏嘛。”
“我还看的见鬼。”项小宇说着看向黄鹂娟身后,黄鹂娟脊背一麻僵住脖子。
项小宇说:“开玩笑,进去找王奥运。”黄鹂娟心有余悸,“你混蛋!”
项小宇在一个发酵池里找到抱膝蜷缩在角落里的王奥运,看到两人前来,王奥运并不惊讶,似乎专程在此等候某人然后倾诉肝肠,“我爸爸以前是省队职业篮球远动员,因为家庭环境的原因,我耳濡目染也喜欢上篮球。爸爸每次比赛总是带上我和妈妈,我们坐在看台上看他奔跑在木制地板的球场上,扯着嗓子为老爸加油。更加吸引我的是体育馆顶棚上一排排大灯,我常常仰着头数那些耀眼明亮的灯泡,全然不顾被灯光刺得流泪酸了脖子。爸爸在球队里表现平平不好不孬,过了最佳运动员年龄便毫无悬念退役了。不打篮球后的老爸依然深爱着这项运动,他看每一场比赛直播,把对篮球的爱转变成赌桌上的筹码,渐渐输光了所有积蓄并债台高筑。后来老爸常发脾气,打我也打我妈。每天我一回家满眼尽是破损的家具和母亲青红紫白的脸,晚上担惊受怕睡不着觉,白天在课堂上打瞌睡。小的时候我很崇拜父亲,立志成为像他一样无限风光的篮球远动员,我喜欢篮球散发出来皮革的味道,篮球却成为我的梦魇。我就想建一所安全的大房子,远离暴力躲开老爸,我和妈妈能够在这所房子里安然自若地生活。图纸才刚刚画好一半……”王奥运已经泣不成声,“……我恨他,恨那个给我一切又夺走一切的男人!我只想保护我妈妈,我也不知道刀子怎么会跑到我手里……”黄鹂娟扑上去抱住双肩颤抖的王奥运,试图安慰他,一张口两人却哭成一团。
项小宇留给两人独处时间,来到厂房外,问口袋里的笔仙,“大人,怎么办,我完全没有办法。”
笔仙说:“小孩子遇到这种事难免无所适从,依本尊所见,事情也许并没有那么严重。”
项小宇稍稍宽慰道:“是吗?王奥运不会有事的是吗?”
“当做什么事都没有不可能,犯了错肯定要承担责任,至于责任的大小可以计较。王奥运是在其母遭受暴力的情况下采取的自我保护,应属于正当防卫;再者,王同学未成年,心智尚未成熟,在实施防卫过程中未能拿捏尺度,造成过失杀人,属于防卫过当。如果王奥运愿意自首的话,可最大程度上获得从轻处罚。”项小宇若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