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不抬?”
她一说,杜老倌这会有点犹豫了,抬吧,嫌路难走,不抬吧,赖人家门口也找不到好坟。
而且棺坟的风水看样子好不到哪去,望向那些跟自已混过不少年头的抬棺汉子,除了他们,还没有谁赚死人钱,吃死人饭。
头点了两下,说:“抬!”
一声令下,八人也只得冒雨往回抬了,径往西南角的河口方向前行,我们此去葵桑山,男的居多,姥姥感到人手不够,怕他们路上出点什么意外,就多派了三个精明干练的女人帮衬,以防不测。
一路上相安无事,夕阳斜下,离申时清明还有两个钟头,但是那边的河口依然差着五六里,其间一片原始森林的两侧,伏着数不清的水栖动物,陆爬动物也多,这主要是因为古丈的两座山处于亚热带多雨区域,脉支又是偏居边缘化的峡式盘林谷一带。
天气逐渐放晴,给我们的心情重新梳理了一遍,一扫之前的晦气,迎来的是阳光明媚,只是天空中忽然灰暗起来,像下午六点钟看风景的样子。
杜老倌一见变天了,肩上抬得更用力,催促着同伴走快些,王大伢子和李二狗最卖命,脸色通红通红,九崽子拂袖撒黄纸,同样额头见汗。
我和阿碧最靠后,她依然那么清新而妩媚,任何一个艳丽的女人比起她来,绝大多数黯然失色。
我看了一眼天空中那如日全食的奇异光环,道:“真是千载难逢百年一遇,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发现这种日全食,会那样耀眼,不知道这会不会是气学光晕现象,很有可能天狗食月?”
阿碧也朝天空望了一眼,发现太阳的确有着不同寻常的暗物质沉睡(太阳的背面,即宇宙遮黑现象),对我说:“就算那口灵柩发生诈尸,依我判断,睌上月至中空,五行归位,河口那边放棺,是不是天狗食月,只好申时清明来验证了。”
“日光为阳,太阴为月。我看八成有可能碰上鬼差,到时候打起来,你放心!哥一定护着你,和姥姥一起杀出重围。”
我笑,手拉起阿碧的玉手,两人如蜂似蜜。
“嘴巴白,我用你护我。”
她捶了一下,我揉着胸膛,碍于面子,也没打闹。
但是杜老倌脸色不大好了,冲着阿凤姥姥叫道:“不行啊!照这么抬下去,只怕还没到河口,先被活活压死了。”
姥姥也是心急,只道方圆数里之内,你挨个挑坟,无论地处阴阳,夺天之密,还是山水脉理,除了河口,你去找个更好的墓穴。
正想反驳,八人脸色难看,只听骨节响,夹着挠棺板,拍打棺盖的声音,只一眨眼,俱是肩膀吃疼,双脚至膝,在泥泞不堪的山路深处陷得更深了。
我和阿碧同声惊吟,众人也是疑感,只看到身穿寿衣绸缎,男戴帽冠、女戴手镯,一个黑得咖啡色,全身绣着龙图腾的雕饰纹,表情不怒自威,显得磅礴大气、雄伟粗犷。
一个红得绸缎雕凤,皆是镂花云纹,身子娇小头盘辫,脸色苍白浮起笑,和那男尸肩并肩,乍一看,就像新婚不久的夫妻俩,尽管岁数有些老了,多少还能看得出年轻态。
“起尸了!这他娘的也没叫没闹,怎么就从棺材里凭空现身?还闭着眼。”
口中失笑,其实说诈尸不准确,因为那两个中年男女站着,在棺盖中间是浮起来,而脚尖跟不到地。
大家一时语塞,发现他和她神态各异,有的生前咽不下一口气,是怨愤的表现,女尸好像笑着哭。
反观男尸,活脱脱的土匪样子,面相颇恶,但是脸色和气,不似凶狠,他嘴角上一抹浅笑,眼神得意,好似得到了倾国倾城的佳人。
大家不约而同说出了一个词:灵主。
这是离体分身的一种灵魂,尸体在棺里,灵主在棺外。
不等众人回过神來,只听周围一阵由远而近的鼓点声,竟然是青面獠牙的阴阳鬼差,手持锣鼓围着我们跑起来,敲得叮当响,姥姥和她的徒弟们同样心跳加速,仿佛死亡将近。
其间一对判官笔的钟馗,横掐过来,来去无踪,在八仙们包括那个撒黄纸的九崽子眉心上,各点了一颗朱砂。
对面的黑白无常,一个帅哥常昊灵手舞折扇,一个靓女常萱灵手打阴阳伞。
冲我们邪魅一笑。“啊!”
阿碧抓着我的胳膊,似如受了什么惊吓似的尖叫。
我也跟着猛“哼”了声,握着她的小手,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头,单就一个眼神,足以使人感到撕心裂肝般的心慌。
忽然一阵翻江倒浪,如履薄冰,直如下了十八层地狱,这中间的穿越不知道如何发生的,就像一道雷电,把还在一片原始森林狂命逃奔的我们,带进了阴森森的妖夜鬼城。
我记得城门前有个城隍庙,外面是西湖,护城河边上一颗垂柳树下,悬挂着七八颗人头和八九个身体,都是鞭尸。
城门进去就是长长的古道,家家户户门庭若市,犹如江南小镇,一夜之间堕落成人间炼狱,红灯笼白灯笼晃得人眼花……
谁也没有说话。
抬棺的抬棺、押镖的押镖,只是步伐走不整齐,有些心慌,好几次差点落棺,如果不能赶到申时清明前下葬,别说巫族女人和八仙们,恐怕我这个打眼淘沙摸金贼,此刻也只怕是小命不保,大命终了。
正当我胡思乱想,选一副上等棺材,往里一躺,便是入了千年梦乡。
忽看阿碧扯我衣袖,指着那:“许哥,你看!有人打盗洞。”
“黄鼠狼打洞,屯积粮食。真要是盗墓贼,也只是鬼打墙。”
我望了两眼,正做没理会处。
忽然觉得那一胖一瘦的身影好熟悉,惊道:“我靠!那不是胖子和老秦嘛?怎么他们也来了?莫非……”
回头左看看、右瞧瞧,哪里还有姥姥和八仙抬棺的影子?这下子我两都害怕了,头皮发麻,浑身起了疙瘩,“许哥,难道我们……到了阴曹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