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东风村一共三百九十户人家,村长家的事情,谁敢不到?多了不算,每户随礼十元,马顺喜就有近四千块钱的收入,这还不包括有个别溜须的。
郭雨暗自佩服马顺喜,村长就是村长,脑袋就是好使,自家老爹死了二十年了,还可以用来赚钱,真是生财有道,他爹真是“死得其所”了。
就是这时,郭雨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邻居张秀媚。
张秀媚正趁着礼帐桌人少,走了前去,会计张时趣头也没抬,问道:“多少钱?”
张秀媚小声说道:“五块!”
张时趣抬起头,似乎没有听清,又问道:“多少钱?”
张秀媚涨的满脸通红,将钱放到桌子上,转头离开,后面传来张时趣有些戏弄的话语:“张秀媚,五元!”由于声音很大,惹得一群心痒痒的大老爷们一阵起哄,“卖的不贵啊!五块钱值!哈哈”
张秀媚很羞恼,回头狠狠瞪了张时趣几眼,嘴里骂道:“你娘才只卖五元呢!”
张时趣也不生气,说道:“我娘六十多了,恐怕连五块都卖不到了,还是你卖吧!”说完,人群里一阵爆笑。
郭雨偷偷抿嘴乐了,张秀媚果然小气,村长的事都好意思小气,不过,自己能懵了她十块钱,说明自己的本事还真不赖。
李老汉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棉长衣,前面一排布疙瘩的纽扣显得人身板笔直,这种场合他向来不苟言笑,村民们见到他纷纷打招呼,这也不奇怪,毕竟李老汉在东风村还算是个有学问的人。
马顺喜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几步迎上前,将李老汉接进东屋,喷香的茶水已经备好,桌子上还有几盘小点心,李老汉喝了一杯茶,也不耽搁,催促着赶紧上路。
说话间,几辆大马车停在了马顺喜的院门前,郭雨跟着李老汉上了第二辆,同行的还有挖坑的几个身体健硕的汉子,挖坑用的铁锹等家伙什凌乱的扔在他们脚下。
在头一辆马车上,郭雨看到了一个重量级的人物,村支书迟立财,他身边还坐着几个村干部,看样子也想去看一下热闹。
眼见人都到齐了,马顺喜跳上迟立财的那辆马车,宣布出发。马蹄声阵阵,随着车子的颠簸,一行人晃悠悠的过了几条道,又过了几个山岗,屁股还没有坐稳,前面已经没有路了,大家便都下了车。
“早知道这么近我就走着过来了,颠地我屁股生疼!”郭雨小声嘟囔着,李老汉连忙瞪了他一眼,路不在远近,村长要的是面子。
李老汉为马顺喜村长老爹选的坟地,就在前面一个簸萁形小山的缓坡上,下面一条小溪环绕流过。
一行人走上山,到了目的地,李老汉让郭雨从包中取出罗盘,表情非常严肃地将罗盘放好,参考罗盘上的指示,前后左右地查看,时而嘴里念念有词,时而眉头紧紧锁住。
人群开始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李老汉的一举一动,生怕自己的一句话,或者一个不敬地行为坏了这里的风水。
在将罗盘移动了几个地方以后,李老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说道:“就是这里了。”
马顺喜似乎也长长出了一口气,凑上前小声问道:“李老师傅,这个地方的风水有什么讲究啊?”
李老汉捋了捋胡子,伸手指点着说道:“马村长你看,这里面向东南,前面有照,后面有靠,前面溪水环抱有情,后面几重高山引来龙脉,左有青龙,右有白虎,前面朱雀山形如笔架,后面玄武藏着财源。这里不光有财运、官运,而且后世辈辈出状元。”
李老汉的一席话,乐得马顺喜嘴巴笑得都快咧到耳朵了,口中催促道:“一切都听李老师傅安排,就选这里。”
顺着李老汉一声“开土!”,几个壮汉挥动铁锹,开始挖土,马顺喜在给李老汉点上一支烟之后,也许出于高兴,又给了郭雨一支烟,随后就去村支书迟立财那群村干部那边发烟去了。
就在这时,郭雨突然觉得肚子轱辘直响,一阵阵的疼,好像要拉屎。他对李老汉小声说道:“爷爷,我肚子疼,先找个地方大便一下。”
李老汉说:“懒驴上套,真是毛病多,快去快回,一会儿就完事儿下山。”
郭雨颠颠地跑到百米外的一个小树丛后,迅速脱下裤子,“噗通通”一阵响,伴随着一团臭气,郭雨畅快地屙出一堆大便,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
提起裤子,从中山装的衣兜里摸出火柴,郭雨点上香烟,准备回去。
就在这时,他看到两个人正一边抽着烟,一边说这话朝这里走来。
两个人他都认识,正是刚才的支书迟立财和民兵连长龚向军,看两个人的表情,似乎在谈私密的事,郭雨一时兴起,就躲在树丛后,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说起民兵连长龚向军,王宝玉就气不打一处来,倒不是龚向军和他有仇,而是这个龚向军,就是草包一个,啥能力也没有,再现在都是和平时期了,哪来的民兵,可是他还是占着民兵连长的位置,挣着村官的薪水,说到底,还不就是因为他姑父是柳河镇的镇长。
气归气,郭雨还是竖起了耳朵,迟立财和龚向军两个人走近后,先是解开裤子,掏出家伙哗哗地撒尿,迟立财一边尿尿,一边问道:“向军,我让你去镇里找你姑父李镇长的事情进展怎么样了?”
龚向军道:“支书您放心,一切都办妥了!”
郭雨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他很好奇,这个龚向军还能替迟立财办成什么事啊?
只听见龚向军说道:“三个月后,您就可以到镇上去走马上任了,镇计生办主任正好空缺。”
迟立财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喜色,说道:“向军,你办事我放心,回去后去我那里,再取两千块钱给李镇长送去,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郭雨听到这里,已经明白,支书迟立财就要到镇上去工作了,托的是龚向军姑父的关系,不由心中一阵暗骂:“还是他娘的当官好,不声不响地就有了两千块钱的收入,这能买多少东西啊!”
但两个人接下来的话,让郭雨真正认识到这二位的关系,确实不一般。
只听龚向军道:“支书,上次给您的鹿鞭,效果怎么样?”
“这个嘛!”支书迟立财说话显然吞吞吐吐,他抖了两下,提上裤子,叹着气说道:“咱哥俩的关系,也没什么好瞒你的,你那个嫂子,是天天晚上要,就是一天三顿吃鹿鞭,也招架不住啊,现在,我干脆罢工。”
龚向军扑哧笑了出来,说道:“嫂子好胃口啊!”
迟立财皱着眉头说道:“可不是嘛,怎么也喂不饱!”
龚向军嘿嘿笑着说道:“我在姑父那翻到过一本书,上面说这方面学问大着呢!要想女人吃饱,需要有技巧,不光要坚挺,还要持久。”
迟立财一听,顿时眼睛发亮,有些不确信地问道:“真有这样的书?”
“有,上面还有图呢!”龚向军的笑容中带着一丝猥亵。
“有机会也给我搞一本,研究研究,省得我在家抬不起头来,受那个老娘们的窝囊气。”迟立财道。
郭雨听得直乐,敢情平时一本正经、高高在上的村支书,也有这样的难言之隐,就是不知道是不够坚挺,还是不够持久?
从迟立财的面相上看,鼻子虽然大,但鼻头肉较少,颜色也发白,郭雨记得书上写着,男人的鼻子和下面的物件相呼应,这么看来,迟立财的情况应该是不够坚挺。
等两个人渐渐走远后,郭雨才小心翼翼地绕道走了回去,这时,壮汉们已经迅速地挖开了一个长六尺三、宽二尺一、深二尺一的大坑。一个新做的深红色棺材中,放着马顺喜父亲的枯骨,这些枯骨只能按照基本顺序排好,因为有些骨头已经腐烂分不出哪儿是哪儿。
下葬,填土,亲属们三拜九叩首,一切在都贾正道的指挥下,有序地进行着。礼毕之后,喜气洋洋,班师回朝。
重新安葬了马顺喜的爹,一行人又坐着马车,喜气洋洋地回来了,剩下的事情自然是村民聚在一起吃酒席。
此刻的马顺喜家,热闹异常,一村之长家的事情,哪个也不敢不买他的面子,这不,今天全村几乎所有的村民都来了。
当然,既然来就得随份礼,虽然说面朝黑土背朝天的村民们挣得都是血汗钱,但大都没有空手,因为弄不好就村长就会在分田地上找麻烦,权当做是为了这顿酒席掏点饭票。
提起这酒席,还真是数得上极好的,双鸡双鱼,时鲜蔬菜,蒸的炒的焖的外加凉拌结结实实十六大盘,马顺喜贪是贪,但是最要面子,所以场面上的事从来都不会马虎。
马顺喜和那帮村干部们坐在东屋,饭菜已经开始陆续上桌了。村支书迟立财扫了眼桌上的盘子,啧啧的赞赏道:“马老弟就是孝顺啊,你看哪家红白喜事下这么大功夫!”
马顺喜听到连忙给迟立财斟上满满一杯白酒,极为认真的说道:“这都是该着的,父母养育了儿女,儿女就要懂得回报!”说完似乎眼角还有些湿润,好像说的跟真的一样。
马顺喜家的庭院很大,足足有五十多桌的宴席,依然摆不下,其余的就摆到了院门前的土路上,村民们也不讲究那么多,花了钱,先尽量吃再说,用餐环境的问题自然不会挑拣。
这时屋里屋外,男女老幼齐聚一堂,胡吃海喝,吆五喝六,推杯换盏,划拳斗嘴,这架势,甚至比过年还热闹几分,偶尔吹起的几阵凉风也没有人觉察到。
郭雨跟着李老汉沾光,是头一次参加这种场合,比较特殊的是,贾正道从来不给村民们掏份子钱,一来,这种场合多半是别人有求于他,自然不用破费;二来,平日村民们有些小来碎去的事经常请贾正道帮忙,比如定个红白喜事的日子,写个对联什么的,也只拿些点心什么的,并不掏钱。
其实郭雨心里也明白,自己家里的田地包了出去,交地租的那点儿粮食,根本就不够吃,李老汉看风水的活计有一搭没一搭的,赚的不多,勉强可以贴补家用,哪儿有闲钱参与这种事情。
李老汉作为贵客,和马顺喜等村官们坐在了一起,在东屋内用餐,好烟好酒好茶水自然不用说。
郭雨上不了村官的桌,但碍于贾正道面子,总不能让他去院外吃饭,后来干脆就将他安排到西屋和村官的女人们一起吃酒席,也算是贵宾待遇了。
西屋的干部家属由马顺喜的女人郑凤兰作陪,屋内摆放的圆桌围坐十二个人正好,饭点一到,村支书的女人还喊了自己的老娘过来,再加上郭雨,就显得有些拥挤。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如果十几个女人坐在一起,那就是“家雀开会”,吵嚷的程度,甚至超过那些大老爷们,郭雨和她们坐在一桌,看起来倒是“万花丛中一点绿”,分外惹眼。
大家七嘴八舌的谈论着,郭雨和她们暂时没有共同语言,也不说话,在山上拉了一泡便便,肚子早就空了,先吃饭再说。
先上的是两个凉菜,四个素菜,女人们的胃口要比他想象的好,王宝玉还没吃几口,女人们就舞动筷子,一阵风卷残云,盘子很快就见了底,特别是那盘糖拌凉藕很受大家喜爱,刚端上来就被瓜分殆尽,迅速完成使命的空盘子,理所应当的被摞在其他盘子下面,为下一道菜腾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