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逡不知是忙些什么,过了五日才上门拜访,听着太平一口流利的当地话,他的眼神颇多思索,期间有鞑坦邻居来借厨具,太平还用鞑坦话与人交谈了一阵,让他更是迷惑。
太平似是明白他的疑问,笑着解释:“沐兄听不懂吧?这是邻居达米娜,她家有客人来,宰了一头羊,家里没大锅,知道我家有,特地来向我们借去煮羊肉。她送了些自己制的奶饼过来,这里的鞑坦人都很朴实,每次都这样,借东西总会送点什么,我这里有很多,你们走的时候,带上点回家吃。”
萧子逡确实听不懂,他更不懂的是太平为什么会懂。按他查到的,慕氏太平出生后,其父办差失利,被除官职,嫡母蒋氏身子孱弱,多次晕厥,其生母洛氏久病难愈,病因难明,后有相师批断,道出太平乃克父克母之命,遂被慕云飞迁出慕府,送往荆州老家,洛氏不忍女儿小小年纪远离父母,不顾慕云飞挽留,一意随行,不出两年被女克死。
太平这一生,除了京城,就只在荆州呆过,就算知道她被嫡母迫害,曾经在荆州城流浪过一阵子,但是荆州在南不在北,北地之语,她是怎么学会的?鞑坦人的话,她又是怎么懂得的?
萧子逡带着疑问在沙枣镇盘桓了多日,见到的一切颠覆了他的认知,太平确实如同在这镇上土生土长的一般,骑马射箭,熟稔非常,就连风沙的习性,她也能够讲得头头是道。
而在京城见到的太平,据他所知连马都不会骑,他的马场里还有一匹小红马是慕蕴涵特地留给她这个妹妹的,太平都没来得及去骑它。
萧子逡问她:“你怎么会懂得那么多?”
她理所当然地回答:“怎么会不懂呢?我从小在这里长大,我阿爹教的啊!”
她口中的阿爹,就是死去的拉达耶,萧子逡自然听她提过。
九坡看得出自家的王爷似乎是对这位边塞姑娘产生了兴趣,也帮着问道:“岳姑娘,你的功夫是跟谁学的?”
“跟雪山之颠的一位异人学的!”太平比划了两招,“所以你看,招式和你们的很不一样,不过只要能杀人就好了,总有一天,我会把杀死乡亲们的杀手一一斩于剑下!”
“有没有兴趣对上几招?”萧子逡问太平。
“太好了!早就想向沐兄请教,就怕唐突了。”太平笑道。
“好!那我们到院外试试,点到为止!”萧子逡说道,他也很想试试太平的功夫。
两人到了院外,萧子逡将外衫掀起,扎在腰间,拱手为礼,太平本就是一身胡服,长裤短靴,只将辫子一甩,利落干净地摆出一个架式,直接扬起拳头就冲萧子逡招呼过去。
一个轻盈如穿花拂柳,一个刚硬似猛虎下山,一来一往,过了百招有余,竟然不分胜负。萧子逡的眼中惊异愈浓,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太平似乎还未尽全力,虽然他也没有,可是当今世上,能够与他交手而不落下风的,真的没有几个。
太平自己则是无比惊喜,她并没有机会与人交手,自己的功夫到了什么地步,她一直不知道,现在看来,当真如师父所说,她的进步不同常人,而这一切都与额间的印记息息相关。
有了这个开头,萧子逡来得更勤了,夜融回来后回了军营,与楼斩、断雨都难得有机会出来,就算出来了,他们和太平交手里总怕伤着太平,根本放不开,不像萧子逡,他是很认真地与太平切磋,所以太平也很高兴能够找到这么个人练手,每天竟有些盼着他来。
她在过招之际,能够找出自己的不足之处加以弥补,每一次与萧子逡交手,她都能够更进一步,当初想早日甩开他的想法已被她抛到了脑后,只苦了燕出尘,一直等着机会娶鎏金过门,就因为萧子逡在场给生生阻了。
鎏金虽然与他有了夫妻之实,但也只限于那一次,这之后他可就没了机会,而鎏金坚持要他明媒正娶才随他离开,燕出尘想让天下知道,他娶的就是鎏金,并不希望她顶着一张陌生的脸嫁给自己,鎏金自己也不愿意这样做。
萧子逡是认识鎏金的,有他在一天,鎏金就一天不能够以真面目相见,燕出尘心头巴不得萧子逡早点离开,可惜老天爷故意跟他作对,那人不仅不走,与太平还天天见面,他都快崩溃了。
终于,某一日,上天听到了燕出尘的呼唤,萧子逡来告辞了。原来是京中圣旨急召,要他回京,他在临行前一晚,向太平坦白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如他所料,太平的吃惊之色并不明显,她说:“早就看沐兄气质不凡,我早猜到你不是普通人,但是却未想到你竟是王朝最尊贵的王爷!”
“你不怪我隐瞒吧?若是知道了我的身份,你我之间的相处,可能就不会这么自在了。”萧子逡摘了一片树叶含在口中,吹出一行清音。
太平郑重点头,心里头却暗暗发笑,确实如此,如果他早说出来真实身份,两人交手时她就不好下重手打青他的脸了。
“阿迪!”萧子逡亮晶晶的目光看着太平,手指捻着之前放在嘴边的树叶,“临别之际,我有一句话想对你说。”
太平抬头看着他,没来由的,他的眼神让她想要逃避,正好这个时候小小的声音响起,她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大声道:“知道了,马上回来!”转头冲萧子逡抱歉地笑了笑道:“我要回去了,再不回去家里人会担心的,有什么话,下次再说吧!”
萧子逡笑了笑,点头道:“好,下次再说!”他递了一个东西过来,塞进了太平的掌心,“这个送给你!”
冰冰凉凉的,太平低头一看,是那只他常带在身上的玉笛,她曾听他吹过。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太平要还给他,萧子逡却早她一步走远,风中飘来他的话:“我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来的,若是不喜欢,你大可扔了!”
太平怎么可能不喜欢,她本来就爱吹笛,摩挲了一下,这只玉笛晶莹剔透,玉质上乘,最关键的是音色非常好,听萧子逡吹的时候就能够感觉得出来,她早就对这玉笛垂涎不已了,目光总时不时落在上面,也不知萧子逡是不是感觉到了,才会送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