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手中的帕子攥得死紧,长长的指甲掐进肉里,一不小心断了一根,钻心地痛。
慕云飞只希望赶紧转移开这个话题,便道:“不是说有词吗,你且唱来听听。”
“好!”太平重新拨弦,在乐曲声中唱道:“晚风拂帷裳孑影无灯伴,相离莫相忘,天涯两相望……”
其实这哪里是洛氏所作的歌曲,明明就是她自己弄了一首前世的曲子来唱给慕云飞听,不过是想给蒋氏添添赌,也试探一下慕云飞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她觉得慕云飞对洛氏的态度很奇怪,若是不爱吧,听桑梓说,这书房先前便是洛氏整理的,自她去后,这里的东西原封不动,位置一丝儿没变过;可若是爱吧,为什么慕云飞会任由洛氏放逐庄子,自生自灭?
一曲终了,蒋氏的笑容更显牵强,太平可以看到那勾起的嘴角边肌肉在轻微地弹动,慕云飞的眼中却涌起了一丝泪花,只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很好听的曲子,难为你姨娘了!”他说道,示意桑梓上前侍候,“下面写首诗来给为父看看吧。”
太平这次没有再拖延,道了声“好”,走到桌前,桑梓已铺好了纸,研起墨来。
这个时间太平在架上挑了一支粗毫,倒是让桑梓微愣了一下,粗毫要想写好字,一般比较困难,它比较考究力量,女子向来是不用粗毫的,她没想到太平会选这个。
太平冲她一眨眼,悄悄儿说道:“选粗点的笔,可以少写点儿,免得多了费脑子。”
桑梓难得地笑了,看了一眼端坐堂前的老爷和夫人,他们两个正在说话,显然没听到这边的动静。
“姑娘好打算,不过奴婢还是建议姑娘换一只笔好些。”
“不用了,就它了!”太平笑道。
桑梓点了点头,磨好墨,示意太平可以了,太平这才提笔蘸墨,洋洋洒洒地在纸上写起来。桑梓一直在旁边看着,起初脸色还算平静,随着太平写下最后一句,陡然变色,微蹙了眉看直瞪瞪地看向太平。
看到太平已搁笔,慕云飞说道:“写好了吗?桑梓,呈上来我看看。”
桑梓犹疑不定地将长长一张诗稿拿到慕云飞面前,慕云飞只看了一眼就赞道:“咦?居然是用粗毫写的,好字!三丫头竟有这等功夫,这粗毫可是很考究腕力的!”
太平笑道:“女儿别的没有,若说力气,从小做惯了粗活,又哪里会没有呢?所以说这粗毫最适合我了。”
蒋氏瞥了她一眼,眼中有着一丝阴冷,转向慕云飞时却是满脸笑容:“老爷说得这么好,那我也来看看,看看咱们的三姑娘都写了什么?”
慕云飞也没注意看诗稿的全文,只看了个标题,太平不知这诗的标题是什么,就写了黄蜂两个字。见蒋氏这么说,慕云飞笑着让桑梓站过去一些,说道:“那就请夫人来念念。”
“好啊!”蒋氏说道,她是蒋家女,出身书香门第,才华亦不在话下,慕云飞此举正合她的意,她看不惯太平得意的样子,正想着挑挑她的毛病。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由是可……”蒋氏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夫人这是怎么了?”慕云飞问道,赶紧叫丫环端了茶来给蒋氏喝下去。
连喝几口,蒋氏又咳了一阵,才慢慢平息下来。太平也殷勤地在一边帮忙,还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好好儿的怎么咳起来了?”
她的诗稿被扔在了地上,蒋氏的丫环进来时,踏在了上面,被踩得一团模糊。
等蒋氏这里平静下来,慕云飞看着地上的诗稿道:“哎呀,可惜了,这最后一句都还没念出来呢,怎么给扔地下了!”
桑梓抱歉地说道:“都是奴婢粗心没拿好,大人恕罪!”
“算了,你也是关心夫人!”慕云飞说道,“太平,是你自己写的,你自然记得,把全诗念来为父听听。”
“不可!”蒋氏出声道。
“什么不可?夫人?难道有什么不妥吗?”慕云飞问道,“我听着前面几句,还押韵啊,对仗工整,很好!”
“这诗……不妥!言辞太过无理,不念也罢,让三姑娘重写一首好了。”蒋氏说道。
“哧!”太平掩口笑道,“夫人想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典故,才会如此认为,不如我来解释一番,爹,可好?”
慕云飞这时也生了一丝好奇,不明白太平到底最后一句写了什么,闻言道:“你说。”
太平说道:“女儿写这首诗的灵感,来自于一个故事,荆州城有户人家,男的在外面做生意,娘子得病死了,留下一双儿女。为了照顾一双儿女,此人续弦娶了一个长相粗鄙的庄户女子,只想着庄户人家的女儿朴实,好真心对待他的一双儿女。那女子开始确也对他的孩子很好,不过在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儿后,人前人后就变了样,那双儿女被她迫害,当丈夫的却被蒙在鼓里,还骂孩子不听继母的话,贪玩误事,直到两个孩子被害死,邻居揭发,知县立案,才知道自己娶了个毒妇,女儿这诗,就是因看到窗外有蜂在飞,突然想起了这个案子,有感而发。”
慕云飞扫了一眼蒋氏,说道:“你且将全诗念来。”
太平含笑道:“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由是可,最毒妇人心!”
那日太平一番暗刺,将蒋氏气得七窍生天,奈何有慕云飞在一旁,她也不敢说什么。
过后蒋氏找了周氏来,将事情给她一说,问道:“你说,那丫头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然怎么会用那番话刺我?”
“不会吧!”周氏说道,“三姑娘不可能知道什么呀!会不会是夫人多疑了,她真的是看到了蜂,想到了那么一桩事,才写了这诗,要知道她才学没多久,只怕也作不出什么高雅之作来,这才写了这么一首。”
“不可能!”蒋氏恨道,“她一定知道了什么,我看得清清楚楚,她的眼神很可怕,就像她那个亲娘一样,你不是没有见过,那个女人狠起来的时候,眼神特别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