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朝臣公子们几乎都醉得西北不分。就连平时做事一板一眼的丞相王绾也喝得有些迷糊了。
当然,这里面并不包括秦王和魏缭。
国尉不喜饮酒,朝中人尽皆知。因此,任何宴会上秦王令人为魏缭准备的几乎都是上好清茶,魏缭也自然不会醉。而秦王因为是大王,一言一行代表着秦国上下,自然也不能出差错,喝酒时也只要意思意思便可以了。
看着台上的那些舞姬们尽兴地跳着所熟练的舞蹈,台下的那些朝臣们借着酒意大肆拉拢人脉,子衿越呆下去便越觉得烦闷。之前还能吃吃糕点打发时间,可现在连糕点也吃不成了。因为如果自己再吃下去的话,就连她自己都要怀疑国尉府是不是养着一个光会吃的小饭桶了。
正在子衿为自己不知该干什么而发愁时,忽然听见一个年轻官员仗着有些酒意,晃晃悠悠地起身向魏缭作了一揖,声音有些飘飘然道:“国尉大人,下官瀚文殿掌殿使齐修晔。见您身旁这位小姑娘长得颇为清秀灵敏,只是有些面生,不知这位小姑娘可是大人令嫒否?”
此话一出,全场官员皆轰动而起。霎时间,整个官席宴上纷纷开始你一言我一语。有的暗叹那年轻人实在不懂事,怎能仗着酒意,在国尉面前说出那么不懂尊卑的话。有的则因为同样疑惑子衿的身份,而互相对视着。也有的却抱着一副看好戏的心态浅笑着……
总之,不管是什么心态,大家对子衿的身份很是疑惑便是了。
魏缭不可察觉地皱了皱眉头,眼眸危险地眯了眯,心里暗暗记下了这个年轻官员一笔,准备事后好好找这位官员算账。秦王也自是在心里暗暗盘算着要不要把这么个不守朝纲的官员给踢出前朝。只是这位可怜木讷的官员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触犯魏缭和秦王的底线,即将面临如同现代社会公司裁员的危险。
“小女尚且年幼,身形更未长全,何当之清秀灵敏乎?”魏缭此言一出,叫四座官员不由震惊。
在秦国权倾朝野的国尉大人居然有女儿!!!
虽然魏缭已有而立过五,但相貌依旧不俗,却又比平常男子多了一份沉稳大气。记得当年魏缭入秦时也不过是弱冠入而立的瓶颈期罢了。再加上人生得俊俏,又有才干深得秦王重用,还未曽娶妻纳妾。一时间,魏缭也是秦国贵族女子所争相看好的对象。因此,有些贵族女子宁愿等上个五六载也不定亲,为的就是将来有一天能够入主国尉府,成为国尉府的女主人。
可那些贵族女子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连妾室都没有的国尉大人居然有女儿,而且都养这么大来了!
莫非这个女孩是私生女?可这也不对啊,凭借她身上的淡紫凝露还有魏国尉前几日买下青衣轩镇轩三服的举动,怎么看都不像是私生女所有的待遇啊!若非是自己嫡出的正妻之女岂会有如此对待?
这时,那个傻不愣登的瀚文殿掌殿使又犯傻地问道:“下官记得……国尉大人貌似并未娶妻?那这位小姐是……”
要说刚才魏缭和秦王只是想把他给踢出前朝的话,那这回只能想想要不要挖他祖坟看看他祖宗十八代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斯人已逝……”魏缭十分平静地道出了这四个令人阴阳两隔的字眼。
子衿深知,魏缭说的并不是他的妻子,而是她的母亲!她从出生就未曽见过一面的母亲!
想至此处,子衿的双手不由得在袖袍中暗暗攥紧,一双眼睛微微笼上了一层薄薄的薄雾。
十年前,楚国寿春
凛冽的寒风夹杂着刺骨的冰雹,地上落下了足有一尺深的大雪,整个寿春城像是被皑皑白雪笼盖着的雪城。护城河的河面上也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好似万物寂静于此。
而寿春城中住着百年官宦贵族的郑府,就在这种万物俱静的时刻迎来了新的生命。郑府的芳岚阁外站着一排人,而芳岚阁内里住的正是郑上卿郑辞璟的夫人——方兰。从今早辰时起,到现在巳时,郑少夫人已经在内分娩了近有半个时辰,痛苦的喊叫声愈来愈小,却也只见门内门外打水换水的婢子忙活个不停。正当郑夫人急的团团转时,只听见门口有仆役老远地就大声喊道:“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只见一个大约不过弱冠之年的俊俏男子快步走了过来,连身上的青色朝服都未曽换下,可见其对自家夫人是多么重视。
郑夫人见状连忙上前迎了去,颤颤道:“辞璟啊,兰儿已经在里面都快半个时辰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郑辞璟不由得眉心一皱,连忙向郑夫人安慰道:“娘切勿伤了身体,有宛娘在里面不会出什么事的。况且魏缭兄也早在月前就已经从大梁出发赶来了,估计今日便会到达寿春。有魏缭兄在,娘你大可放心便是。”
郑夫人听罢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先暂时放下点心。毕竟有魏缭在,不论如何她都也必须放心于他。
不过片刻,那微弱的叫声便突然止住,继而来之的,是新生儿的啼哭声。
整个郑府上上下下都松了一口气。
因为,少夫人生了!
“咯吱——”房门渐渐打开,迎面而来的是一位面上略带倦色的年轻女子。她缓步走到郑辞璟和郑夫人跟前,微微屈身道:“夫人、少爷,少夫人诞下了一名小姐。”
“宛娘此话当真?我的乖孙女现如今情况如何?”郑夫人一脸喜色地冲上前去朝宛娘急切询问道。
宛娘并未着急回郑夫人的话,而是转向一旁,朝郑辞璟福了福身,缓缓开口道:“少爷,少夫人现今身体虚弱,望能单独见一见少爷。”
郑辞璟皱了皱眉头,旋即道:“那个东西对兰儿……可有影响?”
听罢,宛娘也是担心地皱了皱秀眉,轻道:“恕宛娘无能,这个东西在少夫人体内是否有危害也只有等主人和阿姊回来才能知道。”
郑辞璟闻言,心中一紧,直接越过宛娘,朝房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