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子弹击碎了路灯架上的监视摄像机，残骸坠地之后，步枪的主人走回店里。突然的巨响，附近的路人都被吓了一跳。许门收回目光，贫民街的整个空间都被围拢挤占，浇筑着一层层的混凝土结构，密密麻麻地店铺房子就在里面筑巢。土地非常昂贵，建筑开始向天空伸展。
他穿过挨挤的人群，找了间面食店，吃完付账后，转入蛛网的黑色巷道。
目的地在视野望不到的尽头，身体与地平线之间的巨大空间里，尽是陌生人，来来往往的陌生人。道路变得没有尽头的漫长，眼睛磨砺着干枯、枯燥的痛苦。
有一条东西走向的硬化路，太阳永远在道路的南半天空起起落落，这就是他回忆中的废区景象，过去的印象。商业街的物价很高，少有的几个面向下等人的食店，里面出售着敷衍应付的食物，开水煮过，端上柜台。不像是人可以吃的东西。为了午餐，他绕了很远的路，赶到了贫民居住区。现在是在返回的路上。
那种指明方向的方法，在这里已经不适用了。
“欢迎光临！”乐宝笑着迎向客人。
“我等的人……哦，已经到了！”许门笑着对她点点头。乐宝退开，许门走到约定的地点。“抱歉啊！等待是最无聊的一件事情！”他对着同桌的人表示歉意，“于是，我们都想要有目的的生活！”
“谈谈你在邮件里提到的事情吧！”对方直接开口。
“现代教育课本的制订，有两条基本原则，第一条是只有法律才能解决争端，第二条是个人的努力还不够努力。关于这些，有疑问吗？”许门说道。
对方摇摇头，表示没有疑问。
“出版公司课本泄露事件中，媒体提前的芯片，并没有违反总原则。事件以丑闻定性比较奇怪，但说实话，我不知道背后隐藏的动机，因此也给不了你什么建议。”许门说道。
“但是在你的邮件里……”
“那是基本的面试技巧。”许门说道，“邮件开头粘贴了几条泄露事件的新闻链接，再指出教育类出版需要遵循的潜规则，最后申请加入你的追随团，约定在这里见面详谈。使用当事人的相关信息引起好奇，这是关键点。”
“可是……”
“整个事件中，这些技巧是无关紧要的。讲讲最困难的事情吧！”许门继续道。
“从学园的身价排行榜上找到当前最热门的行业，而后选出自己所学专业可以介入的，我的专业是KC，排行榜上的大人物们非常忙碌，也非常自信，这样的人不是我可以交流的对象，于是开始寻找相关的家族成员，那个人必须是个女性，她的名字叫慕容妃玉，最后找到这个人的联系方式，申请面对面的交谈。这世界上，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无限的遥远，最困难的事情就是找到一个人。”
“你！”莫容妃玉睁大眼睛，她一直在有意识的隐藏自己，对话进行到现在，她的整体才比较完整地显露出来。身姿丰盈，双眼明亮澄澈，话语顾盼间巧笑倩然，是个极其优秀的女子。这就是许门最终得到的，慕容妃玉的个人形象。
“霜神女子学院，是私立学校吧？”许门问道。
“你不是都知道吗？”慕容妃玉回道。
“好吧！”许门说。他知道，她是生气了。就这样，过于目的性的谈话暂停了下来。下午的阳光晕染着整个咖啡厅，这里香味弥漫，静置一段时间，客人的谈话声也清晰起来。慕容妃玉的手指**着青瓷杯，许门视线偏转窗外。
“请帮个忙吧！”他回过神，“贵族学院交流团到学园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你知道，就请告诉我吧！”
“有什么特别的吗？”慕容妃玉快速回到，“一次普通的学院交流，确定今后的交换生名单，没什么特别的吧！”
“发生了很多事情，很多人开始活动，整个学园正在沸腾，就像投进鱼饵的池塘。”许门看着她，刚想说什么，但后面的话语不觉地消失了。
为什么你不知道？你不是慕容家族的成员吗？不是私立学院培养的上等人吗？慕容妃玉瞬间有了这些种种的指责，情急之下，她脱口而出：“这种小事情！随便问问不就知道了吗？要我现在就打电话确定吗？”
“那就谢谢你啦！”许门突然放松下来，久违的活力从心底，不是因为难题的解开，而是因为眼前这个女孩的魅力，生命的魅力，他又提醒道，“并不是件小事情。按道理讲，如果一个秘密被两个人知道，那它就可以被所有人知道。因为两个人对秘密的价值评判并不相同，因此很可能轻易的告诉第三个人，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了。不需要强行获取。层出不穷的泄密事件，大都是出于同样的原因。”
“可是，你说的加入追随团的事情，又是怎么一回事？”慕容妃玉开始质问起另一件事。
“如果是你组建的追随团，那就是真的，我愿意加入。”许门这样说道，但他心里明白，那大概是不可能的。上等人的家族里，成员会被要求定向发展，慕容妃玉的有用性，并不是去组建追随团。
“那就说好了啊！我们的事情！”她高兴地说道。没有上等人的傲慢，没有对人的价值评判、挑剔，这都是家族特殊教育的结果。
他看着时间，在15分钟之后，起身离开了咖啡厅。
埋藏在地底的网络中心，约翰站在二层，双手撑着围栏俯瞰着全场。许门攀着金属扶梯走上去，摘下脸上的墨镜，视野里，很多人忙碌着。
领袖的责任与功过，都被看在眼里，约翰说：“就像一个无解的环，大人们将婴儿送进收容所，孩子们长大了，再返回这个地方受苦。”
许门把墨镜递过去，说道：“思感眼镜，你戴上！”里面有整个城市晋升计划的理论，还有之后部分计划的执行。
约翰把墨镜还给许门，他说：“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许门沉默片刻，说道：“创造一个我可以生活的世界。”
手指敲击着栏杆，约翰说：“你还是来帮我吧！在电子游戏里赚点钱，娶几个妻子，孩子……生下的孩子就送到这儿的孤儿院，大概就是这样子的！”
“我需要一个角色，去执行该角色的剧本，以此进入并参与城市系统的事务。只有你能帮助我了。”许门说道。
“不做学生了？未来的上层精英，抛弃不用了？”
“学生的角色非常单薄，除去担当受害者，一无是处。”
不劳而获，虚口要求，约翰缓缓转身，面对着许门，郑重说道：“为什么从来不说去丸光园看看？为什么你的要求却是它？为什么这城市的野心家都会利用收容所去捞取政治资本？”
“还在问我理由吗？这么多年，如果我有改变生活的可行办法，随便改变点什么哪怕是！哪怕是！可偏偏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
不听解释，约翰只是说道：“去丸光园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许门按下愤怒，说：“可以！现在就去！可以吗？”
租用的客车驶出城市边缘，沿着洲际公路一直行驶，2个小时后进入一块漫漫峥嵘的黑色领地，车身开始颠簸。沉淀万年的寂静，坍塌倾轧的钢筋混凝土丛林，上个文明的尸体坟场，盖亚的可怖伤口，那就是废区。新元发展到现在，城市向外扩展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已经是庞然大物，这个时候，系统内部的矛盾和整合，成为主要问题。
人类褪去之后，自然再次占领了这片天地。
傍晚之后，太阳跌落地平线，暗淡的光从斑落的棚顶落下来，客车在这里停下熄火。两个人在黑锈的铁轨边走着，约翰在前面领路。
“这片废区以前是一个车站，一处轨道交通枢纽，周围有平整的空地，因此，我们就把收容所建在这里。当然，还有其他在废区生活的人。”
一路上，约翰介绍着。
沿着杂草丛生的干硬地面，渐渐走近了居住中心，这里的很多人都在身上挎着枪械武器，像是一件普通饰品，像是逛街时手里拎着的包。没有大型货场，几点亮起的橘色灯火里，人们乘凉打牌。相熟的人，就和约翰打着招呼。
铁珊大门嵌靠的院墙，上面挂着“丸光园”的牌子。
“很多人都在臆想中规划他人的生活。当你真正面对孩子们，就会明白，我们这样的人，所守护的东西。”
吱呀，约翰推开门，走进去。
几处散落的高层建筑残骸，墙体倾塌，用来晾晒衣物床单。院子中央是新建的厚重城堡，灯光已经点亮，从各个窗户里透出来，可以看见偶然闪过的人影。二楼有很多的房间，一层是个大厅，平日里孩子们就在里面上课，以及集体餐。
“说！都说出来！说你们错了！竟然逃课出去！再一次！”
空旷的大厅里回荡着宿章珩愤怒训斥的声音，丸光园几乎所有的人都到了，坐满了长桌。除了在厨房忙碌的人，肖恩他们要准备晚餐。
“说！当初逃课的勇气呢！是谁领的头！”
五个孩子低着头，互相推推挤挤，传递着小消息。
黑岩舞突然跨前一步，仰头大声说道：“我们是去赚钱！我们没有错！”
宿章珩怒吼道：“校规上写的什么！禁止去废区的危险地带！禁止是什么意思！你懂吗！”
黑岩舞毫不退缩：“就为了钱，你们把秋日明送走！我绝不道歉！错的是你们！”
宿章珩怒吼道：“规则就是规则！”
黑岩舞大喊着：“这样没用的大人们，就请在家里呆着吧！”
“喂！为什么不躺着呢！”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戏谑喊道，周围的几个人随着起哄。对峙中的宿章珩与黑岩舞，还有大厅里的其他人，都看向那个扰乱秩序的人。
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猛地站起来，走到捣乱者面前：“滚回你的宿舍！王鸣！”
“我滚？来！先让你在地板上躺一会！”
两方的同伙纷纷站了起来，他们的个头超出别的孩子一大截，已经到了读大学的年龄，过段时间就要从收容所离开了。
教员赶过去制止即将上演的斗殴，孩子们离开座位呼啦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