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仲达这瞧不起人的一番话,一下子惹恼平惠身后的众家公子们,有人马上气结道:“在下久闻文家乃书香门第,想必文公子的学问也是不俗,今日咱们既然有缘相聚,就干脆比试比试,也好让我们领教一下文家是否真如传说中的个个满腹经纶!”其他的公子闻听也都纷纷表示赞同。
文仲达根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起身对着平惠和一直站在远处静看着他们说话的郎老太师拱手一礼道:“仲达有些累了,先告辞回房休息了。”说完,也不待主人答话,便转身翩然离去。
这下众公子们更是炸开了锅,各个义愤填膺地叫嚷道:“真是欺人太甚了!”“这个文仲达算个什么玩意儿,我们好歹也是名门子弟,他竟然敢对我们如此不敬,简直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哼哼,我看他是自知自己没有本事跟我们相比,与其当着众人的面输个惨败、颜面扫地,还不如假装清高、知难而退。”“是啊、是啊,你分析的对!”众人议论纷纷,而平惠则尴尬地站在原地,脸上表情阴晴不定。
一直拿眼偷瞄平惠的钱溢江对平惠道:“翁主莫要将文仲达那个无礼的酸书生放在心上,我看咱们还是到那边继续吟诗吧。”说着,他伸手欲拉平惠离开,他手刚碰上平惠的袖角,平惠却猛然将袖子抽开,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钱溢江的手尴尬地伸在半空中,眼中有道阴毒之光稍纵即逝!平惠不理会钱溢江,盯着周天济的眼睛,大剌剌地邀请道:“周公子,平惠想跟你聊一聊,不知公子可否赏光?”
周天济微微一笑,对着平惠和郎老太师拱手道:“天济被这风吹得有些头痛,觉得有些不适,也想要回房休息,改天有机会再和翁主畅谈吧。”说完,他也学文仲达转身要离开,但他刚走了几步,正要迈下石阶,平惠在他身后恨恨叫他道:“周公子!”
周天济并未回身,只是定住身形,将头微微一侧。平惠气得浑身轻颤,她粉拳紧握、牙关紧咬,满脸愤恨地瞪着周天济的背影。场面一时僵住,正在大家都以为平惠会大发脾气的时候,平惠却出人意料地突然露出如花笑颜,用无限关爱温柔的声音对着周天济的背影道:“公子既然身子不适,就请早早休息吧,平惠会命人给公子请位大夫瞧瞧。”
周天济淡然道:“周某只是小恙,休息一下就好,不劳翁主费心。”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步下石阶。贺子轩和周荣晨也跟着他离去。
三人一步下山石,周荣晨便再也忍不住,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直笑得他浑身颤抖、两眼流泪。周天济冷眼看着他,任由他幸灾乐祸。等到周荣晨笑得差不多了,周天济对贺子轩道:“这事你怎么看?”
贺子轩轻咳一声以掩笑意道:“看来这平惠翁主对大哥是深情款款,而文公子对大哥则是恨之入骨。”
周荣晨本来已经收住了笑容,但一听到贺子轩语带调侃的话,又扑哧一声大笑开来。
周天济先以冷眼示意周荣晨收敛点,转而对贺子轩道:“文公子的确对我没有什么好感,但要他说恨我,却还不至于。面子上他还是对我较为温和的,但在平惠翁主一事上,他就表现的很是反常。”
周荣晨在大哥的冷眼下也不敢太过放肆,迅速止住笑容参与讨论道:“会不会是那个文仲达属意平惠,才会对大哥如此?”
贺子轩提出疑议道:“如果他真的喜欢翁主,怎会一直对她冷淡相向,甚至毫不留情面?”
周荣晨嗤笑道:“我猜他是想要独辟蹊径,用这种方法引起翁主的注意。要知道那位平惠翁主素来被男人捧惯了,现在又有这么多名门公子竞争,这群公子哪一个不是相貌出众、身家了得,他文仲达想要在这一群实力不凡的公子中脱颖而出,就要反其道而行之。他越是对翁主表现得毫不在意,就越激起翁主的自尊心和好胜心,想要将他征服。哼哼,这个文仲达可是心机够深的了!”文仲达的这点雕虫小技,哪能瞒得过他大情圣周荣晨的法眼?!周荣晨觉得自己真是聪明绝顶。
周天济斜睨满脸得意洋洋的周荣晨一眼,毫不留情地否定他道:“以文公子的书生脾气,恐怕不会有如此深沉的心机。”
贺子轩也表示不可能。见自己引以为傲的见解被他二人断然否决,周荣晨不甘道:“既然你们都认为我说得不对,那你们说,文仲达到底是为什么要用如此态度对大哥?!”
周天济道:“现在还不得而知,咱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周荣晨对他的态度很是不以为然:“我总觉得太师府内看似平静,实则却有些气氛诡异,之前的婢女一案子轩也觉得还有很多疑点未解,现在又加上了钱溢江这个专门挑事的主儿,而文仲达又是这种故意挑衅的姿态,我恐怕他们会对我们不利。”
周天济淡淡道:“我直觉文公子只是单纯的对我不满罢了,单就他个人闻言,这里面不会有什么阴谋的成分。”
周荣晨叫了一声“大哥”,还想再提醒他,但周天济却打断他道:“我准备等文心病好些后就向老太师告辞返京,而且我打算邀请文公子与我们同行。”
这不是非要将危险往自己身上揽吗?周荣晨对周天济的这一决定很是不认同,他劝周天济道:“大哥,这个文仲达的来路和用意不尚清楚,咱们还是对他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比较好,你倒好,却偏偏要巴着他往上贴!”
不理会周荣晨的极力阻止,周天济只是淡淡道:“我已经决定了。”完全是一副不容置喙的样子。
见到周天济态度坚决,周荣晨无奈地看着贺子轩,希望他能帮自己劝阻周天济,但贺子轩对他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周荣晨生气地瞪一眼一副置身事外姿态的贺子轩,撇下他和周天济二人,径自快步往听雨轩而去。
贺子轩对周天济道:“荣晨会这么着急,也是在担心你。你怎么不明确告诉他你之所以决定要带着文公子一同回京,真实的目的其实是想要近身观察他?”
周天济笑道:“荣晨的性子虽然是较为毛躁,但他生性聪敏,想必不需我解释,过不了多时他便会自己参透这其中的道理。再说,”周天济突然狡黠一笑:“刚才他嘲笑我的时间已经够久了,我这也不过是稍微报复一下,让他也烦烦心。”
贺子轩望着已离开他们数步之遥的周荣晨的背影,心下由衷感叹道:可怜的周荣晨,竟然摊上了这么一个报复心深重的大哥,真是可怜的人儿呐!
等到周天济和贺子轩回到听雨轩、进到林子衿她们的房间时,周荣晨和楚红袖正坐在外厅的小几旁说话,而贺文心则还躺在卧房内的床上。
贺子轩跟楚红袖打过招呼后便进入卧房探看贺文心的病情,周天济问楚红袖道:“子衿呢?”
楚红袖答道:“你们刚走没多久,郎老太师夫人就命丫鬟来请林姐姐到她房中谈话,林姐姐已经去了一段时间,估计这个时候也该回来了。”
周天济他们跟着太师府大管家郎忠去揽月亭后,林子衿便和楚红袖待在屋里一边闲聊一边照顾生病的贺文心。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郎老夫人的贴身丫鬟香草来请林子衿到老夫人的住处叙话。留下楚红袖一人照顾贺文心,林子衿跟着香草来到郎老夫人的住处。
郎老夫人所居住的木槿苑因种植了多株茂密挺括的木槿树而得名。老夫人的房间十分宽敞,通着房门的起居室和内里的卧室用莎幔隔开,屋内的陈设很是简朴,所陈设的都是实用物品,极少装饰之物,唯一可称的上是装饰的,就是溜着房门右手边的一个巨大的实木陈列架,架子上陈放着各种锣、鼓、玄琴等乐器。
正坐在起居室内一张檀木茶桌旁绣花的郎老夫人一见到林子衿进屋,便连忙将绣品放到茶桌下的隔板上,笑着迎上前去,拉着林子衿的手,牵她坐在自己身旁。她亲手给林子衿斟了一杯茶,歉然道:“本来想让林姑娘和楚姑娘、文心一起来的,不巧文心病了,但老身又急于想要尽快见到姑娘,就派了香草去请姑娘来,姑娘不会觉得不便吧?”
林子衿恭敬道:“老夫人不必如此客气,文心只是略染风寒,不甚碍事,有红袖照顾她就行了。”
老夫人微笑道:“如此老身便安心了。林姑娘……”
林子衿连忙道:“老夫人叫我子衿就是了。”
“好、好,就依你。子衿,老身今日请你前来,主要是想跟你聊聊你昨日唱的那首‘感恩曲’”
林子衿温顺答道:“那首曲子是我娘亲在我和弟弟小的时候唱给我们的,因为听的次数多了,自然而然也就记住了。”
老夫人忙问道:“你娘亲是朝鲜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