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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头等大事

多宝的声音穿过了碧游宫的屋顶,越过了重重宫门,掠过树梢,从林间飘过,传遍了整个金鳌岛,多宝的一身道法,从来没有象眼下这样精纯过,纯粹得没有一丁点杂质在里面。

传道,是传天之大道;授术,是授长生仙术;解惑,是解人生迷惑。师与徒,如指路之灯与迷路之人,灯只能指出方向,路,还是得自己前行。

通天满意地拈须大笑:“多宝,汝已得为师授徒真义,可以开山收徒光大道门了,师傅等这一天,可是等了许久了。”

首座大弟子的开山收徒,可不是一般子弟开枝散叶广收门徒那样简单,而是代表着一个宗派的传承,一种精神的延续,一种信仰的维系。

所以截教中六七代弟子都徒子徒孙遍及各地了,多宝还是孤身一人,身边连个服侍的弟子都没有,只有两名在他初入截教时,通天派给他的两个道童。而这两个道童,都在三千多年前,有了他们的徒弟、徒孙,甚至在南瞻洲中还有了为他们供奉香火的小小道观。

通天的允诺,也就是说通天这一脉的传承延续,都交到了多宝的手中。以后就算玄天执掌截教,身负掌教之责,带着截教弟子们叱咤风云,翱翔于天地之间,多宝也是不在玄天的管辖之内。多宝承担的,不是截教,而是源于鸿钧,成于通天,传与多宝的截教道统。

多宝一直对通天教主明显区别于人教和阐教,独自领悟并加以发扬的截道,有着比血更浓比生命更珍惜的敬重。截教最终是否交到他的手里,多宝其实从来都没有过多地去想过,他所想的,是通天教主开创的截教道统,要怎样才能保证原滋原味,完整无缺地一代一代传递下去,如人教中太上老君密室内开天大鼎中万年不熄的鸿钧老祖留下的火种。

通天的声音不大,也仅在这后殿中三人耳边轻轻响起,传不了多远。

多宝激动之余的那番顿悟,代表着通天一脉截教道统精义的两句话,却象平地惊雷,传遍了整个金鳌岛。

刚走到殿门处,还未跨出殿外,玄天抬起的右腿停了一下,没有迈出,而是收了回来,充满敬意地站着眺望碧游宫方向,“多宝师兄破关了,大仙金身已成。五千年了,截教中终于有了大罗金仙,师傅也不会寂寞了。”

碧游宫中的法钟声、法铃声在清幽的山中响起,传入三界。振动法铃,神鬼咸钦,这是告诉三界所有生灵,截教中,有金仙诞生了。

玄天向殿外猴大宝和猪小宝招招手,同时示意其他人全在殿外静立,带着猴大宝和猪小宝整冠理衣,亲手敲响了殿内的法钟,摇响法铃,和两名徒弟一起跪在鸿钧老祖神像前,三叩首,九跪拜。

金仙诞生,是道门中的顶尖大事,人教和阐教都经历过好多次了,同为道门三教之一的截教,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几乎是同一时间,各洞各府的钟铃声都悠扬地响了起来,所有具有弟子身份的截教门人,除了嫡系弟子随同师傅进入各自道府的正殿中叩拜鸿钧祖师,其他门人都原地下跪,深深伏下身躯,前额触地,双手手背及土,手心向天,叩谢天地。

金鳌岛各处,也有许多如小玉、红拂、艾如张、左小刀这般的侍婢仆从,慌慌张张地相互对望,不知道在这般情况下应该如何自处,一时间连手脚都放不好位置了。

其他洞府,都有服侍的道童,他们不是弟子身份,却熟知道门各项门规教条,都在最短时间内反应过来,指挥着不具有弟子身份的侍婢仆从和道宠。

只有玄天这里,由于玄天的坚持,没派遣有经过碧游宫教导过的道童。玄天只用自己信得过的人,连通天教主拿他都没办法,结果在这突发的道门至喜大事之际,只学过处理应付危机的少年们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米小快虽是出身于米教,属于道门比较近的外支,却也从未听说这般情况下的应对之法。法钟法铃齐响,而且从声音上听来,这东海深处数千上,凡有截教子弟洞府处,均在响起同样的法钟法铃之声,这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事了,各处只有声音没有动静,更没有人走动喧嚣,显然不是坏事,而是喜事。

那就更加的不敢做错,出了危机,只要应对就行,没人会计较你合不合规矩。可是在这明显的大张旗鼓的盛事发生时,谁要行差走错,事后追究起来,受到责罚是小事,连累到了玄天,那就简直是糟到最糕了。

玄天匆匆地招走猴大宝和猪小宝,只让众人静立,却没有告诉众人应该怎么做。

只叫了猴大宝和猪小宝,连贴身侍婢小玉都没叫,米小快最先反应过来,用最低的声音向身边的左小刀附耳轻语:“是道门头等大事,让大家别乱动。”

左小刀做了个少年们都明白的手势,所有人立刻保持着训练时严格要求的站势,连呼吸都被控制住,瞬间除了法钟法铃声,所有声音都静了下来,小玉也紧紧捂住怀里呀呀的长嘴,生怕这只活泼到比猴子还厉害百倍的小鹏鸟叫出声音来。

玄天带着猴大宝和猪小宝进了殿中,少年们平常倒是由左小刀、艾如张和新被玄天提拨起来的陆离分别率领,但要说到和玄天的亲近,一干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小玉。

也只有这时刻跟在玄天身边的美婢,最有可能猜到玄天的心意。当然,心智到了陆离这个境界的少数人,还隐隐有个想法,那就是万一出了错,有小玉领头,大家受到的处罚都会轻上许多。

小玉却是汗都渗出来了,她从小在妖界长大,随玄天来到金鳌岛后,又是一门心思地侍候玄天,基本上属于两耳不闻窗外事,反正什么都有玄天作为主心骨的,她也从没花过心思去学什么规矩,记什么教条。在小玉意识中,能让玄天开心的就是道规,能让玄天满意的就是教义。

就在小玉后心都快被汗浸湿之时,两名小道童及时地出现在了殿外,全身沾满了泥土和草浆,竟是伏身在地一路滑过来的,也真亏得他们不知何时练出来的这身功夫,如此远的距离瞬间滑来,居然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就连被玄天使用各种手段训练了这么长时间的少年们都没有发现两名小道童的靠近。

一名小道童直接头向大殿,双臂朝前,手心向下,两只手臂笔直地往前伸直,向右侧着头左脸贴地,全身也都尽量贴到地面,双脚并拢脚心向上。

道门中的五体投地,最为至尊至崇的敬拜天地之礼。

另一小道童也没起身,伏在地上指了指五体投地的小道童,然后紧挨着以同样的姿势趴得纹丝不动。

这下子众人总算松了口气,要是没人过来指导,哪怕事后通天教主宽宏大量不追究,玄天这一府的仆从们也会在截教中抬不起头来。道家敬天重地,更重人伦天理,尤重礼德,小玉跟在玄天身边去过几次碧游宫,见过平常普通向鸿钧祖师神像的晨拜,通天教主做起来都是动作标准规范,而且一丝不苟。

不分男女,众少年包括米小快、乔梦符和红拂都是毫不犹豫就学着小道童的姿势五体投地。

小玉愣了一下,呀呀这只小鹏鸟怎么办。

没等小玉想好,众人都已经在地上伏好了,呀呀却是比小玉的反应快多了,两腿一蹬,大力传来,小玉哪能比得过呀呀的神力,就被呀呀一下子挣脱。

只见小鹏鸟双翅平张,鸟头朝前,两只利爪同样是直直地后伸,竟也把个五体投地给做得象模象样。

小玉刚刚伏好,满山遍野乃至布及东海所有有截教子弟的海岛上那清越的法钟法铃声,都开始停了下来,余音袅袅,渐渐平息。

碧游宫又如发令似的,传出富有韵律节奏的木鱼声和引磬声,几乎同时跟先前法钟法铃声齐响一样,各洞府和上都传出同样节律的木鱼声和引磬声,将东海中的海涛声都压了下去,只有木鱼和引磬的声音,充斥在天地之间。

木鱼清磐,振醒尘寰。

少年们不了解,可这三界中却有无数的生灵知道,随着法钟法铃齐响之后,接踵而至的木鱼声和引磬,代表的是刚刚晋升的金仙不是普通的金仙,而是仙界中几乎达到顶级的存在,代表着仙界最高级别的大罗金仙!

整个仪势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年青时性格极是豪爽最不喜欢拖泥带水的通天教主,仅仅是做完道规中必须的步骤,就让道童和弟子们都停了下来。

“其他的繁文缛节,就都省了。”通天坐回到蒲团上,眼光转到多宝脸上。

新晋为大仙的多宝脸上一片宁静,得悟道统时那种欣喜若狂无法自禁的兴奋已经消失,对他而言,身份的晋升和法力的提升,远没有得到通天衣钵真传那样让他值得庆贺和满心欢喜。

“师尊。”多宝再次行了五体投地之礼,却不是对着殿中的鸿钧神像,而是对着通天毕恭毕敬地行完大礼,才起身对通天说,“道,存乎于心,弟子承的是师尊的衣钵,自然明白师尊的意思。还请师尊颁旨,庆贺就免了,别让师弟们和晚辈们来回奔波。”

“师兄,我们这几个师弟,你可不能不接待。”长耳急了,大师兄晋升大罗金仙,作为嫡系一脉的同门兄弟姐妹,谁不是与有荣焉,走到任何仙家洞府,提起是多宝大仙的师弟师妹,别人还敢轻慢不成。

多宝升至大罗金仙,对道门是头等大事,对截教是头等大事,对长耳等人来说,又何尝不是头等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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