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四洲,除去佛教统治的西牛贺洲和妖魔盘踞的北俱芦洲之外,东胜神洲乃是传统的道门地盘,几乎天上地下所有成神成仙之流,都在这最适宜练道修仙之地拥有一个以上的洞府。
南部瞻洲却是凡人聚集最为密集之地,肖天曾居住过的小村就是在南部瞻洲中。
道家向来就以驱妖除魔为已任,凡是修练邪术之流,不是以正统道家法术修练的,皆在击杀范围之内,直到通天教主在东外海凭借上万海岛建立截教,情况才有所好转。
截教创立之初,便是源于通天与元始在对待精怪一流的不同态度,太上一直装好人,不参到两师弟的争执中,却从内心还是倾向于非我族类不能传道,以至鸿钧老祖记名弟子葡萄所化的菩提最终被排挤出了道门,鸿钧一脉也一分为三,分为人、阐、截三教。
通天坚持自己的理念,所以创立的截教教义,便旗帜鲜明,一切道法自然,强调个人修行,以动修静,抛弃繁杂和众说纷纭标准不一狭隘的道德观念,推荐一切以本心待之,把受人歧视的天残地缺凡夫俗子,草木石虫受天地精华润泽而成的精怪,都一视同仁收入门下。
以传统观念和九重天玉帝的意见,包括后来在西方出现的佛教,都把这些草木虫石所化的精怪,看作是违背了五行之伦逆了天地之理的异端,哪怕没有象妖魔之流那样被划入灭杀范围,也是受尽唾弃,如同丧家之犬。
西方佛如来一贯宣称天下众生平等,一方面又号召门下信徒斩妖除魔驱鬼逐怪,积累所谓的功德。在佛家看来,要尽渡入圆满幸福彼岸的,是人界众生,其实说穿了也就是人类,须知要没有人类的信仰和供奉,不事劳作的佛教门子,恐怕早就饿得一切成空,哪还需要出家修行。
好在如来眼皮下的西牛贺洲顾忌着如来佛说的禁杀生,对化为人形的精怪都网开一面,发现后也不过是逐走而已,于是因灵气充盈而成精成怪最为繁荣的东胜神洲和南部瞻洲中,精怪之流便在被各路神仙追得屁滚尿流之际四下逃窜,许多都逃入西牛贺洲之中,而一部份便投到了截教门下以求护佑。
当然这其中也不乏在神仙们每隔几年就发动一次的北俱芦洲灭妖行动中,避难逃入西方的妖魔鬼怪。各路神仙包括佛道两家,早就明白闭门修道的局限,各门各派各洞各府的弟子,都需要在修练过程中有实践的机会,法术才能出神入化,练入化境。
这实践就免不了要打打杀杀,相互之间打杀又有违天和,也容易引起不同派别之间的争斗,对寿命被无限延长了的神仙之辈来说,这条性命比当凡人时看得更重,更加怕死,于是斩杀妖魔鬼怪便顺理成章。
通天就曾在一次九重天组织的论道大会中公开指责,不彻底剿灭北俱芦洲的妖魔,无非就是为各派年青一辈子弟们留下一个历练之地,习练法术的修练场,却把凡间人类的安危置之脑后。
在这样的环境下,哪怕是拜入截教门下,这些本体或是草木石虫,或是飞禽走兽的精怪之流,都随时面临着被变成“功德。”的威胁。
于是截教中在通天的默许之下,越发注重攻击性法术的修练,而炼制法器独步天下的通天,也把炼制攻击性法宝作为一门副业,在武装门子的同时,还拿出少许来交换修练中必须之物,或是与四邻交好,以便更好地庇护门下子弟。
肖天第一次很认真地在心里重新审视通天教主这个师傅,肖天曾经经历过的事,已经让肖天完全失去了对人的信任,心里始终有一块阴影,偷偷藏在角落里。暂时无忧无虑的肖天还没意识到,在他修仙有成,神通盖世后,这块阴影便会越涨越大影响到他的心智。留在心底的复仇欲望,和一种在受到强势欺压产生憋屈后极易出现的仇视一切的心态,都会在他仙法大成之时,动摇他的道心,稍有不慎就会落入魔道,成为天地间最大的危害。
幸运的是肖天在得知通天教主所做下的这些事后,开始重新审视通天教主这个师傅,也在审视的同时,受到了通天教主那博大宽广胸怀的影响,心中的阴霾和负面心态都在这里被洗涤一净,当然已经完全固化的性格怎么都改变不了,却也免去了肖天日后滥杀无辜的可能,不至于落入魔道,走上歧途。
清晨的山中空气无比清闲,肖天懒洋洋地伸长手臂打个了哈欠。头一天玩得太疯,晚上早早就入睡了,结果天还没亮就醒了过来。平常肖天总是睡觉睡到自然醒,醒来时床榻边除了一如往日守候着的火灵和白晶晶,多半都有三五个轮到陪他玩耍的师兄师姐或是师侄。
陪他玩耍的师兄师姐和师侄们倒不是为了拍他马屁,一方面在寿命遥遥无期的修仙岁月中,很难被波动的心神,在看到这么活泼淘气的幼童时,都免不了怜爱之心如同泉涌。另一方面却是这淘气顽皮的小祖宗,每每无意间说出一两句无头无脑的话,细细想来总能启发大家在法术修练上久久不能突破的难题方面的思考,甚至有时一句话,便给大家展开一片崭新的天地,激发出许多法术方面的奇思妙想。
这个清晨肖天却起得太早,轮流来陪他的二三代弟子都还在各自的洞府中做着早课,肖天一直都对修练放任自流,反正在两三年内,身体正是成长的最关键阶段,除了木气,其他都不能随意修练。成长中的幼童该如何修练,通天都不知道,从古至今还没有过这种先例,所以不管是通天还是肖天,都把打好基础作为这个阶段唯一可以做的事。
肖天无聊地四下张望,在广场中打扫落叶的几个低层弟子,都用渴望的眼神偷偷打量着肖天。别看肖天只是一个小孩,在这些低层弟子中,不管是肖天的身份,还是肖天身上隐隐散发的仙家气息,对他们来讲都是一个高不可攀极为尊崇的存在。
肖天跑过去拿起一把扫帚,轻轻扫着地面,久违的感觉和回忆都浮上心头,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代,戴着红领巾在老师的带领下,走上街头,在路过的大人们赞赏表扬的目光下,得意洋洋地扫着已经很干净的街面。
只是现在这清扫,却又有了一种另外的味道,地上的落叶好象在传递着无尽的忧伤,那种对短暂生命无可奈何的忧伤,那种在四季如春的山中仍然躲不掉轮回的忧伤。
肖天蹲下拣起一片落叶,永远都只有春天的金鳌岛上,是看不到金黄的枯叶的,从树上落下的树叶,已经失去了其中丰富的水份,叶脉都变得干涸,却仍然保留着翠绿。肖天将浓浓的纯木真气注入一丝到落叶中,落叶顿时仿佛鲜活起来,比在树上时还生气盎然许多。肖天却知道自己永远无法让这片落叶再回到树上,淡淡的忧伤破坏了肖天的心情,将树叶放到附近一棵大树根下,肖天轻声说道:“你已经无法再回去了,就化作泥土回报大树吧,落叶归根,本就是你的归属。”
站起身来,肖天深深吸了口气,落叶还可以归根,自己却再也没有归根的机会了。
看到旁边忐忑的小道童,肖天无声地笑了笑,小道童也紧张地跟着笑笑,脸上非常僵硬,看得出笑容很勉强,笑容下仍然是面对肖天时莫名的紧张。
过去的,自己已经无法改变了,那就改变未来吧。总有一天,我要让这天,不再高不可攀,我要让这地,不再动荡不安,我要这三界之内,都众生平等。
伸手搭在小道童肩上,小道童只有七八岁,身材却比一岁多的肖天要高上许多,小道童弯下身子,不让肖天手抬得那么吃力。
肖天左手向树林中招了一招,一块木板从树林中飞了出来,长形的木板一头稍宽一头稍窄,是肖天依照后世的滑板制成的,当然在小道童看来,这奇形怪状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肖天拉着小道童站到木板上,肖天站到小道童身后,一只脚踏在木板上,一只脚轻点地面,森林中浓厚的木气如同潮水般从脚下涌来,右足轻点之下木板腾空而起。
放开手,小道童吓得脸色发白,趴在木板上一动不动,紧紧地抱住木板。
肖天两手平伸,做了个经典的造型,只可惜面前不是美女,而是一个趴着索索发抖的小道童。
仰天长啸一声,更多更浓的青木之气从密密的林中涌来,托着木板在树顶稳稳地飞翔,小道童也大起胆子站起身来,却不敢学肖天一样伸开双手,萎萎缩缩地站在前边,脸上到是开始出现兴奋的表情。
肖天高声尖叫着,摧动脚下涌来的青木之气,木板如同长箭一般飞速急射出去,从树林上方一掠而过。拾起树叶时被微微触动的生命感悟,象是激发了体内青木之气的活力,肖天觉得从森林里传出的青木气都成了身体的一部份,可以任由自己指挥驱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