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问我我们去哪儿筹钱。保尔森从哪儿筹来钱，我就去哪儿要钱。
----查尔斯·兰格尔，美国众议院筹款委员会主席
今天是总统日①。国会以将7 800亿美元扔进一个无底洞的方式来纪念乔治·华盛顿，他拥有把一美元硬币扔过波托马克河的臂力。
----杰伊·莱诺，《今夜秀》主持人
美联储也许将因为其渎职行为而变得不被人们信任，从而证明著名投资者吉姆·罗杰斯（Jim Rogers）的观点是正确的，而中央银行几年之后也许将不复存在。然而，与此同时，美元债务这列高速列车却已然失控--失事将是必然的。轨道已固定，一切就绪。太迟了，已来不及刹车。它与经济现实的碰撞就在眼前，其后果将是巨大的破坏。
通往灾难的轨道包括两条：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财政政策是政府的预算行为，代表了刺激货币供应的因素或意愿。而货币政策是美联储采取的措施，它是随时开动、高速运转的印钞机，因而也就是增加货币供应的手段。
在我们有生之年，制造通货膨胀的意愿和手段凑在一起，给我们创造了一个持续的、严峻的通货膨胀环境，高达两位数的通货膨胀率还不时地出现。约翰逊总统、尼克松总统以及他们的国会通过课税来支撑他们的东南亚战争和“伟大社会”的开支“狂欢”。但那需要就是否继续战事或福利与选举人面对面对抗。出于对可能产生的结果的担心，选择通货膨胀就显得极为方便了。不过，对于那些在这个民族国家寻求保证权力的方式的人来说，以前仅仅是使得事情变得方便的手段，如今已经成为必要手段，别无选择。即将到期的债务无法在分期付款的基础上得到偿付。而易变的人口统计学暴露了政府的无能--其无法实现在医疗和养老方面的许诺。钱到手的速度跟不上被花出去的速度。债务已经开始以复利形式增加。这个问题能不能通过征税的方式得到解决？奥巴马总统竞选时许下的诺言，大体上还是关于重新分配。然而，他许诺的减税实际上会导致国税局开出的账单被递到原本就不缴纳任何税收的人手上，所以，任何看起来合乎情理的增税都将被诺言提及的“附赠”所抵消。税率早已处于回报逐渐减少的水平上了。想要堵上债务的缺口，就需要大规模征税，而征收新税种的举动不过是杀鸡取卵。冷战的终结创造了一个崭新的世界，这个世界拥有30亿新资本家，以及众多用于投资的新场所，它们既安全，通常情况下又比美国这个官僚政体更高效。不必要的战争又给美国垒上了数万亿的债务，抹黑了美国品牌，使得在除了美国之外的其他地方组建了很多新经济联盟。美国制造业的霸主地位不保，很多工作都被外包出去。与此同时，对债务可以无限延期偿还的期望，一天天地减弱。美国的外国银行债权人，注意到美国房地产市场出现的抵押品赎回权丧失、卖空以及破产等现象，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给不具备借款资格的借款人提供了不合格、不合理的不良贷款。
经济规律从未被打破。债，总是要还的；要是还不了，那就是拒付。这和“寄钥匙的包裹”（jingle mail）类似，房主还不起房贷，就把房子的钥匙装进信封、塞到邮箱里，也就是说把房子退还给房产公司或是银行，不再还贷。只不过在美国债务这个案例中，借款人是政府而已。我的意思不是说，所有债务都被一次性赖掉、所有美国政府的债务统统违约。发布这样的破产宣言的人等同于游戏终结者。政府中那些地位崇高的宗师相当于“自毁长城”，一举摧毁属于他们的神殿。
有些债务很快将被拒付。可享受医疗保险和养老金的年龄将发生改变--这是一个相当有效的拒付手段。（想象一下，要是一个私营保险公司单方面决定，将从65岁开始对以前的保单持有人支付年金的规定变为从67岁开始支付，会是怎样的一个情景。这样的行为肯定要让公司经营者锒铛入狱。）但对于大部分要实现的承诺而言，它们将因为用于支付的货币的关系而遭受违约，因为这种被用来偿还债务的货币在不断贬值，起初贬值速度还相当慢，越到后来速度越快。
虚伪造作是向美德“致敬”的恶行。当然，通货膨胀是偷窃，就好比一家布店，今年用总长32英寸的直码尺来测量顾客足下的丝绸，明年却用28英寸的直码尺来量；这又好比一个屠夫把手指按在秤上增加重量一样。那么谁在代人受过？是那些依赖政府承诺的人；是那些一辈子都在缴税，并认为这些钱是为自己的养老金和医疗“保险”而支付的人；是那些通过购买政府的债券把钱借给政府的人；是那些拥有个人的养老金计划的人；是那些对国库券、政府债券进行投资的国内外机构投资者；还有，是所有持有美国政府所发行美元的人。
当局认为，通过缓慢的拒付债务的增长，它们能保护政府的机构不受损伤，并维持它们的权力。它们有实现通货膨胀的手段，也有这么做的决心。我们还能期望有其他的势力中心可以抵制通货膨胀的发生吗？更靠近民众的当地政府？银行？关心客户存款和投资的长期价值的保险公司？恰恰相反，从这些机构的角度来说，它们反而欢迎通货膨胀的到来。我们讨论的还仅是联邦债务的范畴，这个全国性的政府还有其他选区，同样希望它们那无法维持的债务也通过通货膨胀被吞掉。信贷市场上的债务--家庭债务（包括消费者信贷和抵押贷款）、银行贷款、国家和地方政府的债务、商业票据等的总额为51万亿美元，超过美国国内生产总值的350%。20世纪，债务在美国国内生产总值中所占的比率平均为155%。这一比率真是直线上扬、猛攀至无法承受的水平了。挣扎于债务问题的机构会成为高通货膨胀政策的沉默支持者，即使这样破坏货币的举动会对经济、对文化都造成长期的伤害--不然的话，这些机构就无法清偿其债务了。不过，低水平的通货膨胀有存在的价值这种说法，就如同说有一些白蚁是好事一样：白蚁能使房屋透气，在夏天能给屋内带来一丝清凉的微风。
手段、意愿再加上没有阻力--这些都是让通货膨胀最终成型的原因。还有什么可以阻止财政当局和货币当局呢？它们甚至还在给这列失控的美元/债务高速列车添加燃料。
即将到来的通货紧缩
经推断，在房地产市场泡沫，即金融史上最大的杠杆化资产泡沫的破裂过程中，有数万亿美元的财富凭空消失了。紧跟着又是股市中数万亿美元的损失，就像想捞回损失，补上了老本却遭受更大损失???样，救助计划又砸进去了数万亿美元，给美国普通家庭的债务负担又加上了重重的分量。财富遭受损失的结果自然是消费能力和投资额的降低。信贷收缩的影响立即蔓延开来，导致企业关门、破产。如果通货膨胀的定义是因货币和信贷供应量的增加而产生的货币现象，那么资产价格泡沫的崩溃则具备了通货膨胀对立面的所有要素，即货币和信贷供应量减少，也就是通货紧缩。
我们很容易理解为什么通货紧缩会让经济学家卑躬屈膝、让政治家战栗发抖。当财富，即使是假想中的财富（在当前假定的高水平住房净值的基础上出现）开始消失，开支也相应地出现一连串的收缩；零售业就业率降低，抵消了销售额的下跌。家庭收入下降，反过来又继续推动开支的下滑，随着对商品和服务的需求进一步降低，失业率继续攀升。由于债务人破产，他们的债权人反过来也开始还不了钱给其债权人，最终整个金融界陷入信贷和财富毁灭的黑洞中。
不得不说，或者是应当说，经济中一个方程式有两端。通货紧缩环境下，货币的购买力提高了，消费者推迟消费、降低债务水平。作为由通货膨胀促发的不正当投资的后续发展，价格开始以奖励储蓄的方式变动，而储蓄也正是经济系统所需要的。就像一个方程式有两端一样，低价在很多方面是好事，比如对潜在的住房买家来说，他们在之前的房地产狂热中因定价过高而买不起房子，房价降低了对他们来说当然是好消息。消费产品的价格也在下跌；便宜货充斥市场。低油价每月能为普通家庭省下好几百美元呢。尽管如此，通货紧缩仍是财政当局和货币当局的大烦恼。他们更偏向于坚持由他们来判断价格应当处于什么样的水平上，而不是让反映现实供求关系的实际价格占上风。为了试图中断对此前过度行为的纠正，买卖双方在非强制性市场达成协定，然而这种努力以失败告终，而不能持续的金融决策已成定局，这种调整和变动带来的痛苦却毫无必要地延长了。执政阶层乐意使整个国家陷入绝望的债务泥潭中以反抗通货紧缩，似乎有两个原因。首先，有一个普遍的信念，即经济增长不会发生在通货紧缩持续存在的环境中。这种观点是错误的。美国经历过在长期通货紧缩的环境下出现的健康、有力的增长。另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当局把通货紧缩看做是向他们对经济的控制能力提出的一个挑战。他们深信，通货膨胀是可控的，他们用绞盘可以任意将其提起、放下。而通货紧缩却不会对他们的微观管理作出同样的反应。这种无力感驱使他们将国家的偿付能力置于“对抗”通货紧缩的风险中。当然，他们之前对信贷和货币情况的管理正是导致通货紧缩发生的原因。要想周日早上不会感到宿醉的痛苦，最好的办法是周六晚上喝酒时注意分寸，同样，健康的货币实践是预防崩溃的最佳措施。
对通货紧缩的害怕时有耳闻，这种恐惧出现在每一个经济低迷时期和衰退时期。起初，反抗的力量似乎起作用了，不管是对通货膨胀还是对通货紧缩。住房价格开始下跌之后很久，商品市场的牛市行情仍旧如火如荼，一路碾过历史高点，一次次创下金价和油价的新高。不过，最终，随着信贷市场崩溃，加上在2008年这一情况继续恶化，黄金和石油全都被廉价出售，金价到当年10月下跌了30%，从3月的每盎司1 000多美元的高位跌至每盎司700多美元，而油价到当年年末更是大跌75%，从7月的每桶147美元的高位跌至每桶34美元的低位。主张通货紧缩者借助萦绕在人们心头的对大萧条的恐惧，发现现状与日本经济的无止境衰退有着惊人的相似性，他们拉响了警报，然而这些警报只是被用来当做大规模干涉、救助和经济刺激项目的借口。没错，每一次通货膨胀都以通货紧缩作为结束，每一个泡沫最终都会破裂，所以，关于通货紧缩的争论是相当严肃的，我们需要正视这些争论，看看这一次，它们最终是否能适用。
主张通货紧缩者们发动了那场辩论，当时，信贷崩溃日益深化、加剧，而货币当局却发现，虽然他们可以开放银行系统的货币储备，也可以设计低利率来使得贷款更具有吸引力，然而借款人却有可能不管在什么价位都不愿申请贷款。如果一家企业的销售量出现了下跌，它会贷款购买更多存货，并为贷款支付利息，却任凭存货一动不动地待在货架上、尘封起来吗？要是一家制造商已经有多余的产量了，那什么样的价位会让它乐意贷款去扩充产能呢？要是一家销售企业的潜在客户都在填写破产保护申请表了，它还会贷款去增加职员、开拓新市场吗？贷款可以变得相当贵，即使利率为零，也可以贵得吓人，因为今年借的，必须要用明年更贵的钱还。当消费者发现他们今天花出去的钱到了明天可以买更多东西时，他们就会停止消费。这样的情况经常与“推一根绳子”②联系在一起。美联储可以使债务货币化，可以购买政府的债券，可以让储备对银行系统开放。但它不能强迫企业贷款。如果没人贷款，经济中也就没有刺激效果了。
通货紧缩对于很多经济学家而言都是一个让人特别感兴趣的课题，这些人当中也包括现任美联储主席本·伯南克，他曾详尽地撰文阐述过这一课题。在2002年发表的一次广为人知的演讲中，伯南克曾寻求过在通货紧缩问题上“推一根绳子”的解决办法，他说美联储和政府有足够的手段来保证通货膨胀和通货紧缩中间的间歇期会很温和、很短暂。伯南克用一个比喻来阐述印钞机的能力：
今天一盎司黄金的售价大约为300美元。那么，假设有一位现代炼金术士解开了他这个领域最古老的难题，找到一个办法可以无限量生产黄金，而且还几乎不用什么成本。此外，他的发明已经广为流传，并得到了科学验证，如今他宣布他准备几天内开始大规模生产黄金。那金价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按照情理推断，可能发生的廉价黄金的无限供应将导致金价直线下滑。的确，要是黄金市场非常有效率的话，金价会在这种发明被宣布的那一刻彻底崩溃，甚至让那位炼金术士都来不及生产并销售一点儿那种金黄色的金属。
这和货币政策有什么关系呢？美元和黄金一样，只有在供应量得到严格限制的情况下才有价值。但是美国政府有印钞机（今天也许应该换成电子设备了）。政府想要多少美元，印钞机就可以制造多少，而且几乎没有成本。只要增加流通中的美元数量，甚至只是言之凿凿地威胁说要这样做，美国政府就能减少用来衡量产品和服务的美元的价值，也就相当于提高了这些产品和服务的美元价格。因此，我们的结论是，在纸币系统中，政府一旦下定决心，总能促成开支扩大，从而引发积极的通货膨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