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一轮明月冉冉升起,正值八月中秋,皎洁的月光照耀着柳府一片洁白,宛似笼上了一层轻纱。一阵悠扬动听的琴声在院中响起,琴声流转舒缓,清新流畅,让听者不禁心生愉悦,忘记忧愁。
弹琴的是一位中年女子,她身穿一袭白色拖地的兰花百水裙,外罩蓝色纱裙。她淡雅脱俗,气质如兰,嘴角露着浅浅的笑容,看着站在她身旁的男子。男子四十多岁,身材修长,相貌堂堂,正在深情地注视着她。
一曲奏罢,女子站起身说道:“林哥,已经不早了,你该去正房陪夫人了。”
那男子正是柳府的主人柳林,弹琴之人是她的一个小妾名叫苏薇。他笑着拉住苏薇的手,说道:“不着急,时辰尚早,我还没陪你好好地赏月呢!”
苏薇劝道:“今天是中秋佳节,乃是一家人团聚的时刻,林哥还是去陪夫人吧,否则让别人嚼舌根,说您和夫人不和就不好了,您明天再过来就是了。”
柳林皱皱眉头,刚要说话,只见正房的丫鬟小翠从院门走进来,行了个万福,说道:“员外,夫人做了您爱吃的点心,特命奴婢请您过去一同品尝。”
苏薇知道自已身份低微,即使柳林再宠爱,终究只是个妾,本来夫人就不喜柳林对自己的专宠,若中秋佳节再留柳林过夜,只怕夫人会更加迁怒于她。她柔声劝道:“林哥,请不要辜负了夫人的美意。”
柳林轻轻叹了口气,他也明白苏薇的难处,如果真的要留下来,夫人自然也无话可说,但日后说不定她会找借口刁难苏薇。想到这,柳林对小翠说道:“你先回去告诉夫人,说我稍后就到。”
小翠领命走了,柳林轻轻地抱了抱苏薇,说道:“我欠你的实在是太多了。”
苏薇莞尔一笑,说道:“你并不欠我什么,只要我们的心在一起,我就知足了。”
正房内灯火通明,夫人的四个丫鬟小翠、小文、小兰、小英正在忙着布置房间,夫人亲自一一查看。小翠不满的说道:“夫人,您不知道,刚才奴婢去请员外时,那二夫人竟然叫员外‘林哥’,依奴婢看,她这是没有把您放在心里,夫人应该找个机会教训她一次,让她明白这不是她该叫的。”
夫人李氏微微一笑说道:“就你最贫,你哪知道,二夫人年轻时,是当时最火的一名乐妓,虽然出身青楼,却是卖艺不卖身,员外就是被她声乐所迷,才一心要为她赎身,当时我和员外成亲刚五个月,心里尽管不同意,但一想,他迟早都是要纳妾的,还不如随了他的心愿,让他认为我有容人之量,日后能对我尊敬一些。却没有料到自从这个苏薇进了柳府,员外的心几乎全放在了她的身上,幸亏当时我已有孕在身,才博得员外的怜爱。”
小文接口道:“可是当夫人生下公子后不久,二夫人也有孕了,就是小姐,可是当时员外竟一心的宠着小姐,小姐虽说长得漂亮,但终究是庶出,公子才是嫡出,可是小时候公子和小姐有争执时,员外都偏向小姐,说哥哥就应该要让着妹妹,长大了还应该保护妹妹,夫人也不替公子说句话呢,当时让奴婢好生为咱们公子抱不平。”小文和小兰都是夫人的陪嫁丫鬟,对于往事自然知道的更详细些。
李氏又笑道:“没有关系,不管怎么说,我生的薄言才是嫡出,将来柳府的所有家产都是他的,那个苏薇再得宠,员外百年之后,她什么也得不到。”
四个丫鬟中最沉稳的小英轻声提醒道:“夫人,您别忘了,二夫人房中的二公子颇得员外怜爱,您也要早些做防范才好。”
李氏点点头,“不错,那个仲言虽然只有七岁,但长大了也是个麻烦,我们要好好算计算计才是。”
这时门外守门的仆人进来禀报:“夫人,员外来了。”
柳林已经很长时间不来正房了,看见李氏带着四个丫鬟迎在门口,不禁心生一丝愧疚,再看李氏已不复年轻时容貌,脸上显现了轻微的皱纹。见面三分情,他拉起李氏的手说道:“夫人,让你久等了。”
李氏心里颇有微词,但还是笑着说道:“也没有多长时间,我恰巧刚做好点心,请相公品尝。”
夫妻二人坐在桌前,四个丫鬟都退了出去,李氏拿起一块月饼递到柳林手中,说道:“中秋赏月,怎可不吃月饼,这是我今天亲自做的,不知味道怎么样,请相公品尝。”
柳林咬了一口,说道:“酥软可口,夫人的手艺还是和以前一样好。伯言怎么没来,今天一天我都没见过他。”
李氏说道:“大概在跟着柳明学做生意吧,他已经二十岁了,该帮着家里做事了,有柳明帮着他,您就可以放心了。”柳明是柳林的一个亲随,一直跟着柳林经营生意。
柳林笑道:“夫人说得是,等过几天再给他说一门亲事,就不用再为他操心了。”
李氏含笑回道:“正是。”但心里却在想:等伯言娶了亲,你大概就会专心的陪在苏薇身旁,照顾他们母子三人吧。
柳林又说道:“夫人每天操持家辛苦了。”
李氏答道:“夫妻之间说什么辛苦不辛苦,为了相公和伯言,我做什么都是没有怨言的。”
柳林无话可说,他和李氏一向相敬如宾,并无多少共同语言,和苏薇就不一样,他们之间有说不完的话。现在他和李氏面对面,却都没话可说,两人不免都有些尴尬。于是李氏说道:“时辰已不早了,相公还是早些安歇吧。”
柳林点了点头,和李氏回内房了。
苏薇送走柳林,问身旁的丫鬟秋菊:“小姐和二公子都睡了吗?”
“二公子睡了,小姐还没睡。”
“我去看看云儿。”想起那个聪慧却又不让人省心的女儿,苏薇忍不住咬了摇头。
柳云见到苏薇很是高兴,“娘,我正在练字呢,你看我写得好不好?”
苏薇看了看,字迹工整有力,不禁赞道:“不错,云儿的字越来越好了。”
柳云见母亲高兴,问道:“爹爹今晚没有陪你吗?”
“今日是中秋,按规矩你爹爹是要陪夫人的。”
“两人相爱,还要管节日吗?爹爹讲一颗心分成了两半,累不累?将来我要嫁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觉不会像娘一样给人做妾,受人欺辱。”柳云坚定地说道。
苏薇轻蹙娥眉,幽幽探口气说道:“你年纪还小,不懂得,要是真心爱一个人,是不求回报的。”
第二天,柳林是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他和李氏急急的穿好衣服,开门一看,原来是贴身的仆人柳喜,见他满脸着急,正搓着手等在那。见柳林出来,竟没顾上行礼,说道:“员外,咱们的三个店铺都被张玉东家占有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他凭什么?”柳林气愤地问道。
栁喜赶紧回道:“员外有所不知,张家人手里拿着大公子给他们打的欠条,说是大公子欠了他们一万两银子,这些店铺还有里面的布匹都已被抵账了!”
“什么?这个逆子!快把他给我找来,我要问问他到底怎么会欠张家这么多钱!”柳林万万想不到昨天一切都还好好的,怎么一夕之间伯言会欠下那么多钱。
旁边的李氏更是惊慌失色,暗自埋怨儿子竟闯下了这么大的祸。但她还是要在柳林面前替儿子说好话,“相公,说不定这中间有什么误会,您千万别着急上火。”
柳林扭头训斥道:“伯言是什么样的人,还用我说吗?成天和那群狐朋狗友鬼混,人家要没有证据能占了咱们店铺吗?”
李氏不敢再说话,她只有这一个孩子,难免有些骄纵,但没想到,他竟惹出这么大的祸事。
柳林走进正厅,李氏和柳喜也跟进来,李氏忐忑不安,不知柳林要如何处置儿子。
不一会儿,柳伯言衣冠不整的进来了,他是在睡梦中被人叫醒的,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看见柳林的面色沉重,身旁的母亲忧心忡忡,知道一定有事,赶忙躬身说道:“父亲母亲不知唤孩儿出来有何事吩咐?”
柳林一见到他就一肚子气,见他肥胖的身上罩了一件外衫,束腰带都还没系,更是长气,他强压住怒火问道:“你是怎么欠了张玉东一万两银子的,还不从实讲来!”
柳伯言听到此言大吃一惊,没想到事情败露的这么快,他赶忙跪下说道:“父亲,儿子知错了,只因儿子管不住自己的手,和他们一起赌了几把,没想到一连输了五千两银子,儿子不肯认栽,想把本钱收回来,结果赔进去的更多,前些天那张玉东来找我,愿借给儿子五千两银子,说是咱们城中新建了了个乐坊,邀儿同去,儿一时心动,就跟了去,结果就不知怎的就、就、就花没了。”
柳林站起身,抬起脚踢在柳伯言的身上,大骂道:“逆子,现在时局动荡,你知道生意有多难做吗?咱们的绸缎庄经营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积攒了这么点积蓄,竟被你糟蹋的一点不剩,你、你、你真是我的灾星!”
柳伯言跪在地上,知道父亲气的不轻,只是诚惶诚恐的哭道:“父亲,原谅儿子这一次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李氏见儿子跪在那,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但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做母亲的总要帮帮他才是,只好从旁全解道:“相公,你要保重身体,别气坏了身子,事情已然这样了,你再骂他也于事无补,不如想个办法,看看能否挽回一些损失。”
“挽回损失,一万两啊!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大户人家吗?那个张玉东早就想吞并我们的生意,是我小心谨慎才安稳度过这么多年,伯言从小跟我做生意,不是不知道张家的算盘,可他还是甘愿和张玉东混在一起,赌钱听曲,,称兄道弟,一万两银子竟然为了一个乐妓花没了,上了人家的圈套,这只能说明他的本性不纯,‘孺子不可教’罢了。”柳林长叹一声,颓然地坐了回去。
跪在地上的柳伯言却不以为然,小声嘟囔道:“这都是跟父亲您学的,苏姨不也是乐妓吗?您还为她赎身了呢,我只是听听曲子而已,钱我们以后再慢慢赚回来就是了,父亲不用生那么大的气。”
柳林听了儿子的话,气急败坏的喊道:“好,原来你是效仿我,那我今天就让你明白我为什么给苏薇赎身。”转身对柳喜说道:“你马上把二夫人、小姐、二公子叫来,我今天就把真相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