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净的灶台旁,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费力地倒一杯开水。叶冰雨双手颤抖着将玻璃杯装满,想着自己马上就能喝口水顺顺肠胃,脸上不由得扬起了满足的笑容。
“啊!”叶冰雨一转身,就看见一个颀长的身影正双手环胸静静地倚在门框上,眸光深邃地盯着她,一动不动。叶冰雨被这突如其来的身影吓得个半死,双手下意识的就松开了玻璃杯。
“哐当!”静默的夜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滚烫的水珠飞溅,大部分都落在叶冰雨的身上。
叶冰雨象征性地皱了皱眉,便再无动作,只是轻声道:“那个……我只是来喝杯水,马上就走。”毕竟都深夜了,还在别人家里到处乱走的行为会造成误会,她还是解释一下好了。
夏易寒看着少女瘦弱的身影和她身上被水洇湿了的衣裳,目光若有所思,随即满不在乎地大步离开。
叶冰雨也未在意,强忍着腹中传来的绞痛躬曲着身子蹲下来细心地捡拾着地面上的玻璃碎片。
夏易寒站在花园里,任由微凉的夜风将他不羁的短发吹得杂乱无章,孤寂的背影苍凉落魄。什么时候他才能找到她?七年了,已经整整七年了。
也许她已经忘记了她曾经救过一个处在黑暗中的男孩,让他看到光明。但他却永远记得,一辈子也无法忘记,她救的不仅仅是他的生命,还有他的灵魂。这世上,除去妈妈外,也只有她一个人能让他如此惦念了吧。但是,可笑的是,他竟然不知她是何人。
“呵!”夏易寒苦笑着摇头,尽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一声不响地回到别墅内。他以为迎接他的,又会和从前一样会是一片黑暗,但令他惊讶的是,厨房里依旧灯火通明。
她竟然还在那?夏易寒本想径直回房间的,但在路过厨房时,却发现地板上躺着一个蜷缩的身影,血流遍地。
那一片妖艳的红色狠狠地蛰痛了夏易寒的神经,内心传来锥骨的疼痛。七年前,他也曾见过这幅场景,这与记忆中的景象何其相似,多少次午夜梦回,他看见浑身是血的妈妈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怜声道:“易寒……别怕……”为什么还要让他看见这样的景象?
夏易寒的指节被捏得嘎嘎作响,他压制下内心的愤怒,大步跑到夏思明的房间前,发泄般地捶打着房门,吼道:“那个人快死了!”
深夜,灯火阑珊,万物都进入了睡眠状态,唯有别墅内还灯光耀眼,一直持续到天亮。
“太太,不能给她吃那样的食物了,差点酿成大错啊,如若不是发现及时的话,早就失血过多而死了。”家庭医生喟然长叹道。
“我知道了。”赵娴茹懊恼地坐在床前,都是她将哪些食物塞给她的,她怎能因为自己不开心而去孩子那寻找慰藉?
“阿姨,对不起。”叶冰雨看着赵娴茹的面容,以为她是觉得自己太麻烦了。叶冰雨微微有些气恼自己不争气,自己怎么可以倒下呢?关键是还被玻璃刺穿了肠胃。
“阿姨没有怪你,是阿姨的错。”赵娴茹握着叶冰雨皮包骨的双手,道:“以后你不想做什么事,就跟阿姨说,别强迫自己。”
“嗯。”叶冰雨嗫嚅着,低下头不敢看赵娴茹的眼睛,她怎么看都是自己做错了。都是因为她的自作聪明以为自己够强,才会麻烦这么多人。
“你好好休息,阿姨去为你炖点汤。”
“阿姨。”叶冰雨拉住了赵娴茹的衣角,“我可不可以出去走走?”
“好,但是你得坐着。”赵娴茹也知道叶冰雨是一个不愿意待在床上的人,索性由着她去。
“好。”叶冰雨绽放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她也不再逞强了,不仅害自己,也害别人,得不偿失。
“好啦。是你自己上来,还是我抱你?”夏若旸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叶冰雨。
“我自己来就行了。”叶冰雨从床上跳下来,挣扎着坐上了轮椅。
夏若旸笑笑,无所谓地推着轮椅。
“二少爷好。”一路上,正在打理着别墅的仆人纷纷向夏若旸侧目,目光中带着恭敬。
夏若旸微笑着,目光惬意地流转在花石草木间:“怎么样?还不错吧?”
“的确不错。”叶冰雨由衷地赞叹道,能够在嘈杂的城市中还保存着大自然的清新,的确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哎,你听说了吗?这里新来了一个人呢。据说还是丑女呢。”夏若旸推着叶冰雨经过假山时,就听到假山旁传来的窃窃私语的声音。
夏若旸下意识地看向叶冰雨,想看看她什么反应。但见她面色如常,不为所动,便以为她没听见,于是也并未在意,继续推着她。
“啊,真的有那么丑吗?她现在在哪呢,我想见识一下。”
“哎呦喂,你可千万别去看呐。我告诉你,有人说她比妖怪还长得可怕呢,面目狰狞,五官扭曲,小心看了晚上做恶梦。而且,还有人传她是一个丧门星,昨天刚来,就差一点死在别墅了呢,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谁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
“我们夫人就是心善呐,看着别人可怜就想照顾一下,但她也不能全收啊,唉。”
……
越来越多不堪入耳的话语传到夏若旸耳中,他听着都心酸。但见被骂者面带微笑地抚摸着一片绿叶,一副仿佛什么都影响不到她愉悦心情的样子,他可不认为她的耳力这么差。
“咳咳。”夏若旸特地推着叶冰雨从那两个在背后嚼舌根的人旁经过,轻轻咳了一声。
那两个人立马羞愧地低下头,颤抖着叫了声“二少爷好”,脸上尽是羞赧之色,但心里却存在着侥幸心理,不断地祈祷着他们没听到。尽管那两个人低着头,双眼却不受控制地打量着传闻中的那个丑女。
叶冰雨感受着他们好奇的眼神,突然之间觉得有些可笑,她们以为她没听到吗?
“你们两个,既然是在工作时间,就好好工作,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别妄自揣测,乱说话。如此不称职的行为,你们已经没资格待在这里了,回去吧。”夏若旸虽然不为叶冰雨生气,但也不能让别人误会她。
“少爷……少爷,我们知道错了。”仆人一听这话,立马就慌了神,连忙跪在草地上,请求原谅。她们好不容易才拿到这份工作,怎么会这么轻易放弃呢?
“祸从口出……”夏若旸还想说些什么,但一个嗓音却打断了他的讲话。
“算了吧。”叶冰雨可不想别人因为她就失去了工作,而且她又没有在意。
“怎么样?我是不是跟传闻中的一样丑陋?”叶冰雨粲然一笑,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脸展露在仆人眼前。“既然好奇的话,那就看吧,反正迟早也会看的。”
“没有,没有,不一样……”仆人连忙摇头,他们哪敢还去看她啊?
“哦,不看的话,那我可就走了哦。人呐,就是这样的口是心非。满足好奇心都不要。”叶冰雨遗憾地摇摇头,嘟嚷着嘴巴,仿佛不看她是件遗憾一般。事实上,她自己也这么觉得,像她这么丑的人还往哪儿找啊?简直是“人间极品”呀。
“走吧。得饶人处且饶人。”叶冰雨缓缓转动着轮椅,将目光投向夏若旸,示意他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