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谁,为、为什么要救我?”韩卓依感觉到这个抗着自己奔跑的身体是个健壮的男人,她实在想不到除了二哥韩俅之外还有谁能这样不顾生死的赶来救她,更何况,知晓她来寻大哥的人,少之又少。“放、放我下来……”山路很崎岖,男人奔跑的速度逐渐缓了下来。
咚的一声,男人撞开了一扇关着的门,房里有一堆丛丛燃烧的火,慢慢地把韩卓依放下来,靠在火堆边的柴草堆上,借着火光,韩卓依这才看清楚这个男人——黝黑的皮肤、粗犷的眉毛、在暗夜里映着火光的眼睛炯炯有神,棱角分明的轮廓、鼻梁很高,鬓角的发丝很长,两根拇指粗细的辫子垂至胸前,这并不像一张江南男人的脸,他很英气,虽谈不上有多英俊,但至少没有江南男人那种心郁的阴柔。
“我、我好像,不、不认识你。”韩卓依怯怯道,下意识地捂紧了胸口的衣衫,母亲曾说过,对所有男人都要有戒备之心。
男人眉间紧皱了一阵儿,立起来,跪在韩卓依面前,行礼道:“卓依小姐,您受惊了,在下阿福,是早年少爷从边关救下的孤儿。”
哦?阿福?哥哥在边关救下的孤儿?韩卓依细细想了想,好像二哥是老去边关,可从未听说过他救下过什么孤儿,不过也难怪,二哥并不是什么话都跟家里人说的人,尤其是对自己,他总拿自己当小孩儿,哼!
“你、你说你是我兄长的人,我、我凭什么才能相信你呢?”
那自称阿福的男人见状,从怀里掏出一块腰牌,呈给韩卓依。韩卓依认的,这是出入二哥道盟的必备之物,二哥成天在道盟里与一帮神神秘秘的人探讨幻术、研习化道,从不让生人靠近,唯有握这腰牌的人放能进入。听说这腰牌的中心部分渗有持有人和二哥的双人血液,入门时,只有将腰牌放进入口处的石狮子口,验血成功后方能进入,有这块腰牌的人应该是二哥的人,韩卓依想了想,眼前这男人刚救了自己的性命,又握有进出二哥道盟的腰牌,姑且信任一回。
“好吧,那、接下来我们去哪儿?”韩卓依看看四周,这应该是间破败的寺庙,殿前的烛台、香炉还设着,只是早已残破不堪,墙壁上斑驳的壁画,应该绘的是慈眉善目的南海观世音菩萨。
“哼哼,接下来,你们去的地方叫地狱!”突然,一个声若洪钟的声音盖过头顶,瞬间小庙里就蹿满了人——数百名汐狼族族人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领头的是刚才发号施令的矮个儿男人。
阿福站起来,目光炯炯地握住手中的弯刀,将韩卓依护在身后,眼见这把刀柄上缀着红绿蓝黄相间穗子的弯刀,韩卓依差点叫出声来,原来是他!就在去年!江南一年一度的秋季狩猎时,拘着马立在二哥身边的就是眼前这自称阿福的男人啊!她想起来,当时和一帮姐妹们途径马队时,好像还因为他偷看自己,被姐妹发现后取笑于她!后来好像还听二哥提起过有人为她向母亲求亲,被母亲拒绝,这、这些怎么自己都给忘了呢?
“有我阿福在,你们休想伤害卓依小姐!”阿福手中的弯刀握得更紧了,月亮状的弯刀,在火光的映照下,透出烈火般的慑人寒光。
“哟,‘阿福’?!呵,分明是个蛮子,却偏要叫这汉人的名字!看来我真要替你家祖宗好好教训下你才是!”说着,那矮个儿男人挥着手中的双冰狼牙棒呜呀呀地就直冲阿福而来,只见阿福一个侧身,躲了过去,朗声道:“卓依小姐,请您务必抱紧我!”语毕,韩卓依眼见那弯刀在阿福的手心里转起来,似弯月削刀又似金蛇狂舞,汐狼族族人们发出阵阵惊叹,一时间竟忘了为领头的矮个儿男人鼓劲呐喊。
“呜哇呀哇呀哇呀!”
“够了!阿蛮达!”庙门口簇拥的汐狼族族人们让开一条道,真正的头领,方才的高个儿男人走了进来,斥声呵斥道。矮个儿男人呜吱了一声,退到一边。
这男人似乎懂点中原礼数,行至阿福与韩卓依面前,拱手道:“在下汐狼族族长阿斯旺,方才阿蛮达行事鲁莽、多有得罪,还请二位见谅。”
“你们要将卓依小姐烧死,也算行事鲁莽?还需我们见谅?”阿福并没就此放过,忿忿道。韩卓依舔了舔唇,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怯怯地躲在阿福身后。
“实不相瞒,在下的独子蒙泰七天前死于中原人之手,我的老母亲闻讯已病倒,听闻族内巫师相告,借用中原结婚冲喜之法,老母亲或能有一线生机,这才出此下策。”听上去这个叫阿斯旺的男人似乎不像在说谎。
“冲喜?你族内又不是没有女子,为何要伤我家小姐性命?!”阿福没好气地说,手中的弯刀仍紧紧握着。
“少主死在你们中原人手里!当然要你们中原女子陪葬!”退至一边的阿蛮达嘟囔着喊了一句,这话引起了在场几乎所有汐狼族族人的共鸣,“呜哇啦哇啦哇啦……”突如其来的喊声似要把这小庙的顶掀了去。阿斯旺转过身去,慢慢伸出戴着红宝石戒指的右手,示意人群安静下来,韩卓依瞅见那红宝石戒指上分明还雕着一只狼头,狼头的眼睛是绿色的,嵌在红宝石里,嗜血如斯,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阿福察觉了,腾出一只手来握住她的手,希望她能镇定下来。
“这样,今天是蒙泰的‘头七’。你看……”阿斯旺欲言又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阿福,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阿福被这眼神盯得不自在的紧,眼前被这些汐狼族的族人团团围住,僵持下去不是办法,必须想一个脱身之策,对了,有了!“这样您看可行否?我会用幻术造一名与卓依小姐一模一样的女子出来,可否让她代替卓依小姐完成贵公子的冲喜之礼?”
“幻术?”阿斯旺和众多族人纷纷面面相觑,显然,这些生活在大山里的汐狼族人还不曾了解幻术的奥秘所在,“真能再变出一个你家小姐?”
“恩,那是当然。”说着,阿福从袖里顺出一段绣满经文的白缎,在空中舞了三下,口中念念有词,忽然,一团金粉从众人的注视中凌空而落,在小庙中心的半空逐渐幻化成人形,只一会儿功夫,一个头梳云鬓、身着彩衣、脚踏丝履的“韩卓依”婷婷而立。就连真正的躲在阿福身后的韩卓依都张大了嘴,快要喊出声来,怎么能这么像呢?!
“嘘——”趁众人惊叹的当儿,阿福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韩卓依不知道的是,这是二哥韩俅刚刚传授给阿福的幻术,也叫读人术,即是将心中至爱之人的名字心口合一、再伴以波密咒语,方能启动自己的元神,将自己的魂魄与心口所念结合天地灵气幻为人形,可这样一来,自身元神、魂魄皆有损伤,且若所幻人形遭遇刀刺、火燎,所施之人将感同身受!可为了救韩卓依,阿福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