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踩足之灾
一路上，孟良神气十足，扛着小貂，拿着木棒，不时高歌一曲。他高兴啊。四外没人，胆子就大，张扬一把又有何妨；即可宣泄郁闷，又可排除阴暗。尽情嚷吧、喊吧、高歌吧！在这无人的旷野！无邻里谩骂，无砖石暗袭。肆无忌惮的嚷吧，喊吧！
旷野中，孟良走得很爽，像个神仙。
稍近村镇，孟良恢复如常。他敛声静心，不饰张扬。宝不外露，财不外显，遇人只说三分浅，这理他懂。即使得意忘形，也不过一时半刻，深藏骨子里的恭谦，地位卑微的压抑，早就深入性格，形成习惯，轻易不会改变。犹如高高在上的帝王小儿，即使漂泊乞讨，吮痈舐痔，依旧高傲不改，专断如前，不因破衣烂菜而消失。孟良也是如此，数代穷苦卑微已经深入性格，不会轻易改观。他取下小貂，抱藏怀中，谨慎上路。
时近中午，孟良赶到龙潭镇，大镇，有数万居民，距离青州府不远，步行只需两个时辰。人烟原本不少，又恰逢春节庙会，更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摊位林立，鳞次栉比，沿路排列足有数里之长。孟良一路行来，看得眼花缭乱。人群推来攘去，碰撞挤踩，混乱不堪。孟良鞋子被踩，衣服被挂，小貂有些害怕的在怀中扭来扭去。孟良成了人流中的洼地，推搡挤靠不断，没一个把他放在眼里，身子一斜就把他碰到一边。孟良有些无奈，乱挤一阵后，他得了经验，跟随人流缓步向前，着急也没用。
靠近边庙会边沿，人流渐少，摊位稀稀落落。孟良急着赶路，想买点熟食凑合，好边走边肯。鸡是最便宜的肉食，在一处卤煮鸡摊位前，孟良开始询价。
“大的十文，小的八文，鸡腿四文。”见孟良有些犹豫，摊主又加了一把火，“整条街就我便宜，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最后一家。就三个，卖完收摊。大的，小的？”
孟良还是有些犹豫，“他想来个鸡腿”，钱少啊。已经容不得他选择。受惊一路的小貂，在闻到肉香后，露出本性，挣脱搂抱，怀中跃出，一口叼住大鸡的脖子，整个跳到卤煮鸡上，轻吼着摇头撕咬，饿了多少年似的......
摊主啊呀一叫，急忙后退。卖过多少年鸡了，哪里见过这个，心都提到嘴边。
孟良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伸手急抓，一把捏住脖子，拖出卤鸡坛。临走，小貂还用抓子在上面划出几道沟槽。孟良心中有气，手上用力，小貂差点断气，打铁的手没轻没重。感到手重，孟良有点后悔，也顾不上了。心里只是着急，“坏了，别让全买下吧？”
小插曲逗得周围的人哈哈大笑，“没的跑，买了吧？”“小孩子，摊主别太狠。”说情的，打趣的，七嘴八舌。
看看摊主，脸色阴沉，一句话不说。孟良知道麻烦来啦。“大不了全买下，又能怎么着。”孟良把心一横，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式。
看看围拢来的人群，摊主脸色转晴，“算了，买下这只算了。”边说边包扎被咬的大鸡。
孟良二话不说，掏钱，拿鸡，走人。
看着怀里的小貂，孟良气冲顶门，要打；抬手，里面有鸡，只好作罢。“回去收拾你。”恶狠狠的说一句气话。时间耽误不少，不能误了城门。孟良匆忙赶路，不管小貂如何，他食欲顿消。
“臭乞丐，敢踩我，”啪一声，孟良脸上立即火辣辣得疼。
孟良有些晕，“飞来的巴掌啊？”急忙抬头。光顾生气，低着头冲小貂发怒，忘了看路。前方一尺，站位少女，幽香阵阵直扑鼻孔，曲线玲珑，前凸后翘，风衣披身，飘飘摇摇，绝对的美人，谁看了谁直眼。何况孟良，距离极近，不过尺许，风衣都能飘到他身上。那里见过这阵势，竟一时呆住......孟良有些纳闷，“顶级的少女，顶级的粗暴。离她还有一尺，怎么会踩了她脚？”
事实不需要理由。
“滚”一声暴喝，从姑娘身后传出。
怪不得，一尺外就会踩住脚，背后有人呀？孟良看锝明白，两三个锦帽貂裘，皮嫩面细的公子，四五个皂衣青冒的仆人，个个眼里在冒火。
孟良马上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肚子。二话不说，侧身让路。这世道，还说什么呢，他很知趣。
“咦”暴力美女轻呀了一声。
孟良赶紧迈步，加速逃离。
“站住，没道歉呢，小乞丐。”
“要坏事，”孟良搂紧了怀里的小貂，忙说“对不起，小姐。”说完疾走。
“跑得好快。”暴力美女转身。“把小猫留下。”
立即有两个小厮跑过来挡住孟良去路。人群远远的围着，没一个靠近。
孟良知道，此事不能善了。慢慢转身，看着不远处的暴力美女。“小姐，苍天在上，众目睽睽，离你远有一尺，衣服未沾，如何踩到你脚，我又非神仙。况且，大路为公，不是你家买断，为何行不的。”孟良高声嚷嚷，希望有人主持公道。
“把小猫留下，是小姐看得起你。”
“留下猫，滚。”
帮腔的要上。
“好吧”孟趁机退了一步，转身就跑。除了跑，他还能干什么？
“抢了猫，想跑。追回来。”
效力的机会来了，小厮拼命表演。
孟良左手抓鸡，右手持棍，小貂放到肩上，死命奔跑。“只要跑远，就有机会，总不能为一只“小猫”追我半天吧。”孟良合计。跳下大路，孟良向着百丈外树林狂奔。“进了树林就有机会。”他心想。
四个小厮紧随其后，快得就要抓住孟良衣衫。眼看不能逃脱，孟良缩身、抱头，就地急蹲。
“哎呦，扑通......”最近的急停不住，一个倒栽葱，从孟良头上翻过重重的砸在地上。追赶的人一愣，速度明显放慢。顾不得补上一棍，孟良撒腿又跑。
“带回小猫，大大有赏。”有人给小厮鼓劲。
追的人少了一个。离树林不过百尺，逃脱有望。孟良来了信心。
“周捕快，抓住他，抢了大小姐的小猫。”
孟良一惊，树林里走出两人。
顾不得多想，改向再跑。他可不管真假，有人就避开。“救命啊，有人抢我的鸡。”孟良边跑边喊，希望外人袖手。
就像秋收后的兔子，被人追得在地上兜圈。孟良跑不动了。
“小子敢拘捕。”“打他”“累死我了”“带回衙门”七嘴八舌。
孟良屁股上挨了一脚，坐倒在地，呼呼地喘着粗气。又是几脚，揣在腰上、肋上......内脏阵痛，肋骨要断，孟良眼睛泛红，想拼命......挣扎了挣扎，没动，他已经站不起身。小貂趴得很稳，剧烈的奔跑没把他摔下去。孟良，把它从肩上取下，放到地上，“跑吧，管不了你了。”
小貂转身，噌噌的爬回肩上，小尾巴在孟良脖子一绕，再也不动。孟良抬手摸了一把，撕下一根鸡腿，递给小貂。抓鸡的小貂一动不动。
围着的几个，看着不说话。
孟良站起一半，“嗵”的一声，又坐下。被踹中要害，起不来身。
“小姐来了”。
暴力美女眼露睥睨之色，款款婷婷来到孟良身前，“小乞丐，道个歉吧，”吐气如兰，周围几人赶紧扇动鼻翼贪婪地猛吸。
“小金貂，我的了，”好像见到久别的父母，面露无限惊喜。
“抢我小貂，没王法吗？”孟良嚷一句。
“抢你小貂？踩脚的赔偿。过来金貂。”说着蹲下，向小貂伸手欲摸。
孟良抬手就拦，要把小貂抱在怀里。
久久不动的小貂，突然躬身一跃，跳到少女肩上，冲孟良眨了眨鬼灵灵的小眼，一副不屑，晚上那种依赖、亲昵，消失无影无踪。
少女起身，放出一串银铃般欢笑。“小金貂我们回家。”小貂又显出夜晚的灵性，点点头，小尾巴勾住女孩玉颈，一副亲密无间的模样。那神态，那动作与在孟良身上别无二致。
“跳板呀！”孟良咽下一口口水，脸色发青。“畜生呀”。
一连串的笑声传出。
孟良不死心，“小喜，小喜，”连叫几声。
小喜正贴着女孩的嫩脸轻轻摩蹭。只是睥睨的看了孟良一眼，便伸出鲜红小舌头在女孩白皙的玉手上轻轻舔舐，孟良都没享受过着待遇。
孟良气得几乎晕倒。
“诬害善良，劳役十年。”官孙子说着一脚狠狠踩在孟良胸下。
两眼一黑，孟良登时晕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