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魂看着身后的接天瀑布,轰轰水声不断,暮魂迟疑的点点头,还是要潜逃吗?
深深看了父亲一眼,他以为父亲对自己的信任可以让他做到孝义两全,没想到,父亲原本英明的人为什么就是不愿相信自己,难道父亲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了,还是,世间在悄然转变?
“父亲,你就当从来没有遇见过娘,也不知有萧这么一个人活在世上吧……”
“魂儿!”
昔炎脸一沉,还未他反应过来几人要做什么,就听得“咚咚”几声,三人跳入了汹涌的丹水深潭中。
看落红飘舞如雪,痴情人的血液洒在这片荒野留下的几世眷念,依旧不肯离去,谁会在意千百年前她的誓言,那一句用鲜血换来的永世宁静的颂语。
涂夜倒在那一片曼沙殊华中,静静洗去过往的尘埃,往事在这片惊心动魄的花海下更加清晰。
冥寒说得对,过往再沉痛,毕竟过去了几千年,他不愿醒来,是他懦弱,不敢面对……
冥寒,想到冥寒,涂夜心中又是一痛,那个和曼沙殊华如此相似的女子,她会做什么,真的会像殊华一样为了一生挚爱孤守忘川吗?
他不敢想下去,口中喃喃的声音随着落花飘入无尽的忘川水中,惊起丝丝波澜……
一道白光如闪电划过南方天际,一阵轰响,黑云急剧向南方聚拢。顷刻间,南方暗如黑夜,似有波涛汹涌,雷声滚滚而下,偶尔一道雪亮的闪电刺破苍穹。
涂夜猛的站了起来。
一道流光而过,涂夜消失在花野,惊起一片飞红。
四周寒气涌动,暮魂只是紧紧抱着冥寒,感到冥寒比寒水还冰冷的身子,暮魂只觉得心在被慢慢的撕开,多少年,已经没有这种真真切切的感受过这种心痛,如今突然袭来,又是那么的真实,紧握着冥寒寒冷如冰的手,不敢松开,那一刻,真的明白什么叫做失去的恐惧。
“冥寒,还记得那曲相思引吗?梦似花飞人似月,点点凄迷到帘栊。梦中离落,销魂似流云。雪冷江清衰草迷,月明谁与掉孤魂。暮烟万顷,断肠如湿红。”
“你说里面有我的名字,我现在明白了,暮烟万顷,唯有此魂难消……冥寒,相思引情牵两处,如果一端没了牵绊,另一端还有活下去的理由吗?……冥寒,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总让我猜不透?魂颂是什么?为什么会反噬你,冥寒,我还有好多事情不明白,为什么,你……”
少虞浑身痛得厉害,被冰冷刺骨的水流过,更是痛得他阵阵眩晕,听到暮魂喃喃的低语,也不由心中难过,他何时见过暮魂如此,就算那一次九死一生,虽说惆怅,却也依旧浅笑依然。
难道真如他说,若今生遇到一生挚爱,为她生为她死都愿意吗?
世上真有这样的无怨无悔吗?少虞的心在悸动,他已经亲眼所见,在冥寒倒下的那一刻,那种悸动,让他不知所措,所以他选择了离开。
少虞深深吸了口气,悄然握住暮魂的手,少虞明显的感觉到暮魂冰凉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心痛。
“暮魂,冥寒不会有事,你别这样。平时风雨不惊的你去哪里了?”
“若不是我失信于她,她怎么会来凤凰谷?少虞,你说昔暮魂是不是一个不祥之人,身边的人都会受到他的连累……”
少虞听得皱眉,微怒道:“大哥,不可自我诋毁,你若这样,我都瞧不起你。”
暮魂愣了愣,忽听得脚下一阵轰隆水响,吃了一惊,道:“少虞,丹水河有这么深吗?”
少虞听得暮魂一问也皱眉道:“这潭水幽冷刺骨,不像一般的河水,冥寒要我们进入这丹水河一定有她的用意。”
“嗯,水中有异物。”暮魂突然惊道。
“是九头蛇!”
“九头蛇?”暮魂奇道:“你我都有伤在身,若是九头蛇恐怕很难对付。”
正两人说话间,潭底暗潮汹涌,险些将两人冲开。
“小心!”
暮魂惊呼一声,身子也不由自主被大力向后推去。
只见在一片漆黑的海上,缓缓亮起了十八点幽绿光芒,透着冷冷凶意,忽闪忽闪,似乎也在惊疑。那巨大的黑影已经合黑暗融为一体,纵使有十八点幽光,也分不清彼此。
轰隆一声水响,九头蛇巨目中突然绿芒暴起,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狂吼,硕大的蛇尾一扫,刹那间在幽深的水底也掀起一排排巨浪,铺天盖地而来,水声如雷,那蛇尾带着无边气劲横冲直撞。
“轰隆”!
暮魂只顾得怀中的冥寒,一时之间竟忘了有所动作,立时被卷入巨浪之中,转眼间,在这沛不可当的巨力之下,将怀中的冥寒生生击散。
暮魂一声惊呼,便觉有人拉住了自己。
“走!”
一阵疾风,在水中横行,暮魂不由自主的被带离巨浪之外。
“看好冥寒!”
少虞不由分说,将另一只手中的冥寒交道了暮魂手中,暮魂又惊又喜,长长的吐了口气。
滔声震天,轰隆作响处,一股大力又如山一般冲了过来,一道白光闪过,在那幽深的水底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犹如黑夜中的闪电,直劈那道黑影,水花****,震起巨大的砂石飞窜,在水下声势无匹的扩散开来。
“吼……”
巨蛇一声狂吼,猛然间又觉得一股沛不可当的巨力从身下横扫而过,耀眼白光迎着翻起的巨浪,生生把那巨浪顿住,轰隆,那只巨大的蛇尾竟就在此时横扫而过。忽然之间,白光涣散,前方黑暗突然凝固如山,当头压来。
暮魂心中一惊,少虞重伤在身,又岂是九头蛇的对手?
涣散的心收拢,暮魂还是晚了一步,手中的玉箫只阻挡黑影片刻,便听得“轰”一声巨响,暮魂身不由自己倒飞了出去,险些将冥寒脱手。“砰”的一声,似有人撞到了硬物。
“孽畜,还不退下!”
一声断喝,一道刺眼的白光在幽深的潭水中,豁然而开,两人皆不由眯起了眼。
听得轰隆一声水响,九头蛇不甘的低吼两声,果然向远处退去。
“冥寒……”暮魂听得一声惊呼,怀中便一空。
一见来人,暮魂立时怔在那里,是他?
“你们怎么能让冥寒驾驭三次魂颂?没有三生石,她会死,你们就这样无知?”
面对涂夜的呵斥,暮魂和少虞都是一惊。
“两位公子,大人有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你们还是等一等吧!”一粉衣女子含笑拦在竹屋前。
“让开!”少虞冷冷道,就要冲进去。
“幻儿,烦请你禀告冥王一声,昔暮魂和龙少虞求见。”暮魂见到这个侍女就浮现出许多往事,见冥寒的心突然就没那么急切了。
“这位公子认识幻儿吗?幻儿还从未见过这位公子。”幻儿一笑,道:“大人说过,冥寒姑娘需要休息,所以特意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公子还是耐心等待吧,不然会适得其反的。”
暮魂还待说什么,忽听得荒凉的琴声,随着细风飘入了耳中,脚步已不容得他,向那琴声走去。
“你要去哪?”少虞一把拉住他,微微皱了皱眉。
暮魂一笑,笑得有些勉强,“去会会冥王吧!”
“也好!”少虞迟疑的点头。
河水悠悠,那一片血红,依旧开得如此动人心弦,飞红如血,琴声便在这片片飞红中哭泣,忽琴音陡转悲愤,暮魂和少虞停住了脚步。
“我心兮匪石,青血兮流芳。
幽魂兮为水,白骨兮归山。
魂消影蚀兮恨可雪,誓归黄泉兮此愁绝。
“涂夜挥弦长吟,那些沉积多年的往事,流逝在指尖的音符,似那东去的流水,在波涛巨浪中经历着万马奔腾,惊涛骇浪之后,才归于原有的平静,然而,那平静之后的伤痛,更如巨浪,冲击着曾经受伤的心。
看着他白袖在那琴弦上急速掠过,那琴音之中的悲愤与哀痛欲感强烈,血,在指尖慢慢浸入琴弦,涂夜依旧不顾,望着那片血海,眼中无泪,却是数不尽的悲凉……
“噌”
琴弦尽数折断,涂夜犹如惊鸿,飞身掠过,眼前人影一晃,少虞已经迎上了涂夜的突然一击。
暮魂却不为所动,痴痴看着这片花海,心中已是破碎不堪,那个在四灵之阵中幻境,在见到涂夜的时候,是那般刺痛他的心,冥寒,真的会像那个幻觉一样离自己远去吗?
耳边响起凌厉的风声,“哧”一声轻响,没有闪躲,暮魂只是闭上了眼。
剑,薄而像翼的一把剑,刺进了暮魂的心口,血,染红衣襟。
“我要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冥寒那么为你,而你,还让她受伤!”
涂夜似乎已经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薄得透明的剑在他手中嗡嗡作响,感受到主人不平的心境,也在颤抖不停。
血,顺着少虞的手腕流了下来,染红了他雪白的袖口,少虞悄然握紧了手中的冰魄无形,眼神,骤然变冷。
“你杀他试试!”
“伤害冥寒的人都没有活着的必要!”随着涂夜的怒喝,剑又刺进了几分。
暮魂心蓦的一痛,犹如那个幻境,面对涂夜的责问,他无言以对。
“少虞,冥王说得对,我确实该死,连累了太多无辜,早就该死了……”暮魂叹息,那种疲惫的叹息,仿佛潜伏在心里的倦怠,如今吐出来,更加无力。
“那不是你的错!”少虞冷冷呵斥。
“皆是因我而起,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究其根源,我是罪魁祸首!”
“你就喜欢把罪名揽在自己身上!”少虞微微皱眉,血,在不停的渗,落在花里,再也分不清颜色。
“少虞,如果冥寒有什么闪失,难道我还不该死吗?”暮魂突然睁开眼,盯着涂夜道:“冥寒为什么偏偏要选我,你可以用整个冥界来保她平安,而我连一句承诺也实现不了。”
剑,在轻轻颤抖,眼里的忧伤,更加浓稠。
良久,涂夜无力垂下了手中的剑,甚至比暮魂更加倦怠:“我有什么资格责怪你,冥寒既然认定你,今生今世都不会变,更何况,若不是……”
涂夜突然目光一凛,冷然道:“你若再让冥寒受伤,我绝不会放过你,你最好记住,冥寒是你输不起的赌注,你每一步都需慎行!”
白雪般飘离红艳的花海,涂夜的身影也显得如此的孤冷,沉寂,看着漫无边际的曼沙殊华,这里,不止一个伤心人吧……
输不起的赌注?暮魂按住心口的伤,血从指间溢了出来,少虞也无意的捂住了手臂。
“暮魂,你信他的话?”少虞皱眉。
“能不信吗?冥寒险些丧命,我已经输了一次,要怎么走才可以让她安身?”暮魂叹息。
少虞一阵默然,冥寒,一个让他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那股熟悉的味道,总觉得在哪里闻过。
“冥寒又给大人添麻烦了。”冥寒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歉意。
涂夜忙过来扶住了冥寒,“冥寒,你怎么那么不爱惜自己,明知道魂颂只可用一次,你怎么一日便用三次,难道他就值得你这样义无反顾?”
涂夜尽量压制心中的火气,语气中仍然掩饰不住责备。
“大人也不必怪他们,我的身世不想让谁知道,否则冥寒恐怕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冥寒撑起无力的身子,又补了一句:“就算暮魂,我也不想让他知晓。”
“就算如此,他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你涉险?”涂夜怒道。
“大人,冥寒要做的事谁能阻止?”冥寒冷冷道。
“冥寒,我不想再看到有谁的身影委顿在那里,答应我,好好活着,就算不为了你,为了殊华,你活着,不要这样义无反顾,她会伤心的,我也会……”涂夜见冥寒生气,语气也软了几分,几乎带着央求,那些往事一次就足以让他后悔一生,怎么愿意再让它重演。
“嗯”,冥寒淡淡的嗯了一声,微微阖上眼,“许久没有听到大人的琴音了……”
涂夜手抖了抖,那些被琴弦弄破的伤口,不听使唤的流出了血,“我很想杀了他!”
“怎么又心软了?”冥寒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淡淡问道。
“你知道原因!”
远处,连绵青山不绝,峰峦起伏,白云环绕山腰,山巅没入云海,恍若仙境。近处山林密布,流水淙淙,草木繁多,似有啾啾鸟鸣,在林中繁语。
沿路走来,依旧是一片片密林,抬头望了一眼密林深处,又望望远方连绵的青山,婵缦黯然低下了头:“暮魂,到底在哪里啊?”
循着水声,婵缦寻找了一处溪流,饮了两口溪水,蹲在溪边望着向东的逝水,怔怔出神。
“都说昨日的事,就如东水,流进了海,就会被沧海淹没,难道,暮魂真的就把我忘了吗?哥哥害了你,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你会怪我吗,暮魂?其实,他知道,你不会怪我的,你总是那么好……”
“哥,你这是要要去哪里啊?”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婵缦的思路。
“影儿,你看见小羽了吗?他不是和我们一起出来的吗?”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一身白衣如雪,从林里清逸的走出来的男子,脸上带着暖暖的笑意,让婵缦心神一阵恍惚。
“暮魂?”
婵缦冲口而出,刚跑了两步,才猛然停住:他不是暮魂!
白衣男子听到声音,看到婵缦也不由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