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亦真家的电话给秋凉打了一个电话,是何飞接的。我故意压低声音问他:“请问,秋凉在吗?”
“秋凉在上班,请问你是哪位?找她有什么事吗?我可以帮你转告。”
“噢,我是她的一个朋友,她几点下班啊?我去找她。”
“她四点下班,我们现在住在山上,你.......我想你恐怕一个人很难找到这个地方,你在哪里?还是让她去接你吧!”
“不用,我在西门!放心吧,我找的到!”我知道那个住处,秋凉在电话里跟我说过:“对了,你怎么没上班?不舒服吗?”
“不,我这个礼拜都上夜班。”
“好的,我四点去看她,再见。”
“那个.......你——真的找的到没?我们的住处?”
“别担心!四点见!”
“好吧,再见。”他犹豫着挂了电话。
我开心地大叫了起来,何飞居然听不出我的声音来,我一定会给他们一个惊喜的。
亦真和他的表兄弟们带我去山上摘杨梅,杨梅树很粗壮,大大的枝桠浓浓密密地伸展开来,枝头结满了红红的、紫紫的杨梅,地上也浓浓密密地覆盖了厚厚的一层杨梅,这种铺天盖地的杨梅,真是漂亮的让人眩目啊!
男孩子们都爬在树上,只有我和虞汐在下面摘低处的杨梅,虞汐是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胖嘟嘟的,雪白的皮肤,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像洋娃娃一样,漂亮极了!大家都亲切的叫她汐汐,这些杨梅树就是她家的。
地上落了这么多杨梅,真是可惜。汐汐用很标准的普通话告诉我:“我爸爸妈妈都要忙海里,没时间来山上摘杨梅。不过,这么多杨梅落在地上,很漂亮,像杨梅地毯!也满好的!”
“杨梅地毯?”我称赞着:“恩,很恰当的比喻!”
汐汐有些害羞地笑了起来,指着杨梅树说:“你看树上还有很多很多杨梅,绿色的要再过几天才能熟,红色的是有点输了,可以吃,但是不好吃,紫色的发黑的才是最甜的!”
一个男孩从地上丢下来几颗杨梅,汐汐端着框接住了,是几颗很大很大的杨梅,汐汐开心地拿过来,递给我两个:“姐姐,快吃,这是最大最好的杨梅!”
我谢了她,跟她一起品尝这美味的杨梅。
我看到很多人,都是坐在树下吃杨梅的,他们戴着草帽,背着竹篓,或者提着篮子,坐在树下的石头上,或者坐在杨梅树上,一边说笑,一边吃着杨梅。
“杨梅不用洗的吗?”
“不用的,妈妈说杨梅洗过之后就不好吃了,不用担心的姐姐,我家杨梅每天都呆在树上,很干净的。”
“是啊是啊,你家杨梅每天呆在树上,别人家的杨梅都是漫山遍野的满地跑,弄的脏兮兮的,再爬上树头的,噢?是这个意思吧汐汐?”阿明说
我和汐汐都笑了起来。
另一个男孩马上用本地话在说阿明什么。
汐汐给我翻译说:“凌凌哥哥在说阿明哥哥:你以为杨梅跟你一样啊,每天跑在外面,深夜才回家!”
有蚊子在手臂上咬了好几个包,汐汐从口袋里拿出一小瓶花露水,在我手臂上,腿上喷了喷,她悄悄地说:“姐姐,我在上山时都喷过了,所以蚊子才不会咬我。”
我谢了她,阿明他们都从树上下来了,阿明的衣服上都是红红的一块一块的手印,他一边吃着杨梅,一边用沾满杨梅汁的手去抓自己的背:“这些蚊子都疯了吗?怎么咬着我不放呢?难道我特别的美味吗?”
“不是你美味,是这山上的蚊子整日树皮草根的吃,千年等一回的来了你,怎么着也是开了一次荤啊,能放过你吗?”汐汐称为凌凌哥哥的男孩戴着眼镜,十八九岁的年纪,面相清秀,原名叫张凌南,他的身上也被咬的到处都是包。阿明弯着腰在抓腿,凌南把沾满杨梅汁的手在他身上擦了擦,阿明抱怨着:“你倒聪明,擦我身上。”
“反正你身上都这样了,再多我一个手印也没关系啊!”
阿明笑笑,也不生气,抬头看见汐汐手中的花露水,大叫着:“汐汐,有花露水怎么不早拿出来?!来,给我喷喷!”
汐汐不肯,说只给女孩子用,阿明和凌南抓住汐汐去抢她的花露水。
我笑着看他们打作一团,却怎么也找不到亦真。
汐汐跑到我身边,告诉我阿明在用她的花露水洗澡。
“亦真呢?”
她抬头在树上找了找,说:“姐姐,亦真哥哥在那里!”
我顺着汐汐指的方向望去,在一棵很高的树上,亦真被枝叶遮了起来,他几乎爬到了顶端,他在树上朝我们挥了挥手,很轻松的踩着一个个树枝走下来,而我却看的很紧张,大概是因为我恐高吧,何况他的手还有伤。
他走近我,从竹篓里拿了一个杨梅塞在我嘴里,又拿了一个杨梅塞在汐汐嘴里,汐汐开心地说:“每一年都是亦真哥哥摘的杨梅最甜!他爬到高处,可以摘到最好的杨梅!”
“我们摘的也很好啊”!我说,把自己的篮子和亦真的一比较,才发现,我和汐汐摘的杨梅红红的,个头比亦真摘的小了一半,而亦真篓里的杨梅却是紫色的,乌黑饱满的。
阿明和凌南也张开嘴巴,等着亦真在他们嘴里也放一颗,亦真不理他们,他们一边说偏心,一边紧跟亦真,一左一右的张着嘴巴等着。亦真只好在他们嘴里放一颗杨梅,谁知他们突然抢过亦真的竹篓,得意的大叫着,一路冲下山去。
亦真笑笑,随手在我额头上一点,又在汐汐额头上一点。
我们提着满满一篮杨梅,随着人群下山去,行人们也都提着满篮子的杨梅,用草叶遮着,我们都互不相识,他们却朝我们友好的笑着。山路很陡,很滑,我们三个人手牵着手,小心的走着。汐汐回头时,我忽然看到汐汐的两眉之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红红的印痕,红艳艳的,圆圆的,在眉间,让汐汐变的像年画里的金童玉女,汐汐也惊讶地指着我说:“姐姐,你的额头上——”
我们走到溪水边,朝水中一看,原来我和汐汐是一样的,亦真一边洗手一边看着我们笑。
午餐很丰盛,小阿姨做了满满的一桌子菜,小阿姨是汐汐的母亲,和汐汐长的很像,很漂亮。小阿姨的老公从海里刚回来,他是跟瘦瘦高高的男人,因为每天出海,脸被晒的黑黑的。
我发觉浙江人和我们江苏人不同,江苏人做客时,面对丰盛的饭菜,总要说些很客套的话,大概就是您做菜辛苦和感谢之类的话,好像是自己实在是愧对这桌饭菜。而浙江人不同,坐下来不用客气,尽管吃!阿明大声的说:“洛林,娘娘做了这么多饭菜,就是为我们做的,所以不要客气,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吃光了娘娘才会高兴!”
小阿姨和姨爹都很赞同阿明的话,不停的朝我碗里夹菜——亦真告诉我,在这里,阿姨的老公是称‘姨爹’的,也就是我们江苏称的姨夫。
小汐汐做在我旁边,用龙山话教我‘姨爹’的发音,她教了我几遍‘姨爹’之后,姨爹把虾夹给她时,她居然随着我说起了:谢谢姨爹。
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也不好意思的随我们笑了起来。
阿姨一边笑一边帮我们开可乐,可乐突然从瓶中喷射出来,溅在我们身上,我和汐汐惊叫着起身,脸上和身上都是可乐。
下午,当我们提着一篮子杨梅出现在秋凉面前时,她足足傻了60秒钟,她说她做梦也没想到给何飞打电话的人居然是我。
她紧紧地抱着我说,这段时间,除了何飞,她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了,一个都没有。
她拉我去看她种的菜园,她的门前就是一大片竹林,旁边是她种的辣椒和茄子,以及葱和黄瓜,还有她最爱吃的西瓜,看来这里真是土地肥沃,她的菜园绿油油的一片肥壮,辣椒绿绿的挂满枝,茄子紫紫的坠在叶子下面,黄瓜爬上竹竿,西瓜已经有馒头大了。门前,何飞用竹子编了一圈竹篱笆,把这小房子圈了一圈。秋凉说,何飞怕夜晚有野猪或者什么小动物冲下山来,所以才编了竹篱笆。
我说住在这样的山前湖边,真是幸福啊。
我们顺着山间的小路散步,夕阳的余晖把整个世界都染成了红色,远处的枫树林更是红得胜火,路旁有很多山花和红艳艳的小野果,秋凉摘了几颗捧在手里,她问亦真:“这是不是野草莓?”
“它叫果果红,可以吃的,味道不错!”亦真说。
“真的?”秋凉吃了一颗,我也摘一颗放进嘴里,甜甜的,酸酸的,味道果然不错。
亦真摘了很多给我们,我和秋凉开心极了,一边看风景一边享受着美味。
“会不会迷路啊?”秋凉说,她从没走这么远过。
“不会!我从小就是在山里长大的。”亦真说
“你是个野孩子?”我笑
“是的,我就是一个野孩子!”他说
我们走过竹林,走过枫树林,前面出现了一大片花田,有比我们高的美人蕉,红色的,黄色的,有肥肥壮壮的月季,姹紫嫣红的颜色各异,秋凉跳了起来,从没看到过这么多的月季花聚在一起,太漂亮了!除了月季花外,还有杜鹃和栀子花,以及一些说不出名字的花藤和植物,许多蝴蝶在花丛中嬉戏。
秋凉突然惊叫了一声:“洛林,你看!”
我顺着她手指的地方望去,只见一支黑色的月季花傲然地伫立在花丛之中,那么淡定又安静,那么冷艳又高贵。
秋凉慢慢靠近它,想去触摸却又把抬起的手慢慢地放下,她惊讶的都不会言语了,我知道月季花是她的最爱。
“你那么喜欢,何不把它挖回家?每天都可以看到。”亦真说
“挖回家?不!它离开这里有可能会死掉!可我真的好喜欢它”
秋凉伸手又想去触摸那朵花——突然有人喊:“住手!”
我们吓了一跳,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孩出现在我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