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凝儿从地上爬起来,双靥粉嫩若霞,兴奋地喊:“语晨!”
苗语晨目光一凛,惊诧地看向叶子域。柳凝儿欢欣地拉过她的手,盈盈笑道:“好美的语晨啊!”
苗语晨刚要开口,叶子域蓦地打断她,道:“语晨!”
他摘下颈间的围巾,交到柳凝儿手中,说:“凝儿,你帮我把围巾送回去,一会儿我们在山庄见。”
小路的尽头,旭日将亮光撒了一地,仿佛愈是努力看,颜色就愈加明亮。待叶子域上前,苗语晨回头,不耐地道:“这才是你最想要看到的结果吧!”
叶子域并不看她,天气微暖,拂面的风徐着他声音悱恻:“这是大家都希望的结果,不是么?!”
苗语晨的眼波突地一漾,问:“那么你跟她……”
“我们很好,一切都重新开始。”
叶子域云淡风轻的回答,似是一块冰,猛地敷在她烈火焚燃的心上,将她所有的躁动暂时打压了下去。她转目,问:“大姑她出事了,我希望她可以回家疗养身体。”
“回家?”叶子域冷哼一声,“入狱后不久,她不是被诊断出精神分裂么?怎么,竟这么快就好了?法律有规定,因病保外的犯人如果病情好转,是要回到监狱继续服刑的!”
苗语晨盯住他,似要将他深邃的眼眸望穿:“表哥,你真的要这么绝情么?!”
胸腔略有浮动,那段记忆仿若脑海里的朱砂痣,会时不时地提醒他,当初有过怎样的痛。叶子域的声音淡淡的,眼睛里的落寂更蒙一层晦暗,道:“绝情?我再绝情也是拜她所赐!当初如果不是她,柳凝儿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可是凝儿现在好好的呀!”
苗语晨稍稍平复了心情,一字一顿地道:“我昨天离开这里,去了病院看大姑。也幸亏我去了,否则后果会是怎样我也不敢想象。”
叶子域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苗语晨继续说着:“昨天是每月一次的病情康复检查,在大姑得知她的精神状况已趋近正常,你不知道她有多高兴!也许是因为这个,后面的病人忍受不住突然发狂,朝着大姑拳打脚踢。好一会儿医生与保卫才将他们拉开。大姑头部缝了五针,大姑最在意自己的长相,可是……”
她深吸了一口气,略有些凝噎:“你知道她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叶子域背过身去,阳光太亮,将他的表情逼到昏沉。他沉声道:“别说了,我不想听。”说着转身就要离去。
“她说,只要能完好地再见你一面,她就是整个破相都没关系!”
叶子域始终没有回头,脚下的路并无多少坡度,他却仿似突地找不到正确的伐调。内心失重一般,阴阴悒悒的。见到柳凝儿的时候,他的唇角又恢复了笑容,笑着说:“吃完饭,我带你到医院再检查一下,确保真的没事了才好。”
柳凝儿的笑容纯粹而简单:“好!”
半晌,苗语晨看向柳凝儿,颇似为难地道:“凝儿,要不一会儿我陪你去医院,表哥他还有事。”
柳凝儿有些疑惑,却紧忙点头,转角处苗语晨的那句话,她是听到了的。她看向叶子域,微微一笑,道:“小斯,你尽管忙你的。凡事都不要着急哦!”
叶子域面庞的愠色尚未发作便倏地隐去,他温柔地看她,说:“如果不放心,我改日陪你去。”
“不放心我么?还是不放心表哥你自己?”
苗语晨侧过头去,想要对两人的温柔相对视而不见,却愈是这样,心里愈发像燃了茅草一般,岌岌待发。柳凝儿见状,忙道:“我没事了,不用去医院的。现在这样不挺好的么?小斯忙你的去吧,语晨陪我就行。”
叶子域依言离开。苗语晨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视线拉得好远,很久才收了回来。她看着柳凝儿,问:“凝儿,你的眼睛真的完全好了么?”
柳凝儿点点头,眸中清波微漾,道:“昨晚小斯生病,我真的好着急,也好无助。你知道吗语晨,尽管是我几乎每天都会做着的那个梦,都没令我那样恐惧。我和小斯认识时间并不长,可是,我真的好怕再也见不到他。”
她的笑容澄净而温暖,与天边的丽色如出一辙:“突然我就看见了,这几个月来,这是上苍给我的最好的礼物了。”
听着她满足而平静的话语,苗语晨心下一凛,她最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柳凝儿眼睛复明固然好,但若她也一心不愿记起过去,属于她的机会就少之又少了。
她小心翼翼地探寻着:“凝儿,关于过去,你不想知道了么?”
柳凝儿不会忘记,叶子域纵身跃入湖中时,她心里的窒息与焦躁。她的目光深远而柔和:“与小斯相比,我更愿意放弃过去。”她转眸看向苗语晨,道,“语晨,有时候忘记才是最好的选择,不是么?”
苗语晨敷衍着点了点头,微笑到连她自己也觉得苦涩。眼前的女子,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的影子啊!
看她严肃而若有所思的表情,柳凝儿笑着道:“我知道你关心我,放心吧,我真的没事。赵医生说了,兴许是我脑子里的血块散去,所以就好了。”
一个想法似是响箭般倏地定在苗语晨的思维里。柳凝儿失忆是因为车祸,如果……
如果再受到什么猛烈的撞击或刺激,她的记忆是不是就可以恢复了?!
这个推测令她略略心安,她随着柳凝儿向回走着,问:“凝儿,表哥的身份,他全都告诉你了么?你不介怀么?还有杨歌是谁,他都告诉你了么?”
柳凝儿的长发舒然飘逸在风里,有着风穿杨柳般自在。她轻声道:“他的身份就是我的小斯啊!我想,他也只希望我知道这一点吧。”
你的小斯?柳凝儿啊柳凝儿,现在的你这样乖觉,那三个月前,为什么你又那样执拗决绝地排斥那个真相呢?道旁的繁花缤纷馨然,苗语晨微微一哂,花色偶映入眸中的颜色,仿若歹毒的小蛇身上的纹,她说:“凝儿,天色还早,不如我们去划船吧!”
甫到湖边,她们便看到工人步履匆忙,手里或拿着箱子,或搬着梯子,彭晓忙碌地在一旁指挥着。苗语晨挥手叫来彭晓,问:“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彭晓睇了她一眼,低眉道:“少爷刚打电话吩咐,要在柳小姐常去的地方装上摄像头,以防万一。”
心里蓦然变得烦躁不安,苗语晨匆忙挥手示意他离开,心里却似沸腾的水漫出一般,一点一滴都灼了她所有的耐性。这里除了柳凝儿,其他的人都是叶氏的工人,是叶子域信得过的人。以防万一?她冷冷地笑了:“叶子域,你不是希望天天陪着她不想让她受到伤害么?不知道你说的那个万一与柳凝儿恢复记忆,哪个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听到柳凝儿喊她,苗语晨收了心神,走了过去。上了筏子,柳凝儿笑着睨她,道:“语晨,我怎么觉得,彭组长看你的眼神有些不一样呢?”
“彭晓么?”苗语晨淡淡地答,“从小到大,只要我去表哥家里玩,都会见到他,确实是很熟悉,不过我没感觉有什么不一样的。”
柳凝儿眼中的笑意未减,问:“语晨,你有男朋友么?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苗语晨面容姣好,一双明眸清波涌动,宜嗔宜喜。她未接话茬,语言也似变了个调一般:“凝儿,我们今晚吃鱼好不好?一来呢,对你巩固势力有帮助,二来,我们也一尝捕鱼的乐趣。这里可多鱼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