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科森学院校长办公室,索伦科自由领的领主,兼任昂科森魔武学院校长,前帝国名将——昂碧斯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昂碧斯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材高大,肌肉结实健硕,棱角锋锐的面颊透出一股刚毅的气质,他穿着裁剪合身的银色战袍,灿金色的短发梳理的一丝不苟。背后的赤红色火焰豹纹熊皮座椅和这个人结合一起,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杀伐之气。虽然闭着双眼,可右手仍保持着握剑的姿势,山岳耸峙,凌然不动,威严自生。
门板响起一阵敲门声,一个十分稚嫩的声音高声喊了一句报告。
昂碧斯睁开眼睛,目光炯炯,如火如炬,他看了一眼摆在桌子上的信件,觉得额角有点疼,轻叹了一声,说了声进来。
黑发的少年小心翼翼的推开门,昂首挺胸激励装出问心无愧的样子,双眼正是这前方走了进来,站在昂碧斯的桌子前三米的地方忽然立正,右手捶胸行了一个标准军礼,大声喊道:“校长好!昂科森学院三年级生克劳德·李前聆听您的召唤!”。
昂碧斯看着他滑稽的样子反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套军队里下级向上级汇报战况的礼节在军队里都好久没用了,真不知道这个小子是从哪本老书里扒出来的,而且这么一个小孩子行这么正式的本来就很可爱又搞笑。尤其是他捶胸的时候碰到了自己的肋骨,那几条肋骨可是伤的很重,甚至断了一根,这一捶小家伙马上剧烈咳嗽了起来。更让昂碧斯感到可气又无奈的是,这套军礼明显是小家伙为了讨好曾经身为将军的自己,故意学的,虽然动作标准,但却十分生涩。
昂碧斯一笑,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但是克劳德却不敢有丝毫怠慢,狼狈的止住了咳嗽,赶忙又摆出一脸仿佛下一刻就要英勇就义的豪壮严肃的表情,目光坚定的看着前方。
小克劳德虽然是昂碧斯送进学校的,可实际上他跟昂碧斯并不熟悉,除了开学典礼,也就是在刚来到索伦科的时候曾经远远地看见过他一眼。虽然一直是昂碧斯供应他的生活费,但其实一直跟克劳德有联系的只是他的贴身护卫,这是克劳德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面对昂碧斯。经过同学们口耳相传的,这个校长的丰功伟绩和他平日不苟言笑的军人做派,对克劳德影响极深,他下意识的觉得校长找自己绝对没什么好事,尤其是前些日子刚刚和杰瑞姆打过一架,这也是他费尽心力找到这个古老军礼的原因。
“好啦,好啦,别在那装腔作势了。”昂碧斯对克劳德招了招手,笑着说道。
克劳德仍旧不敢怠慢,心里直打鼓,谨慎的向前走了两步,心里电光急转考虑着这次校长找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思考的结果还是觉得是因为之前跟杰瑞姆的打架的原因比较大,毕竟那次自己可是把杰瑞姆秀丽的不轻。
看着克劳德谨慎的样子,昂碧斯倒也不勉强了,拿起桌上的信件晃了晃“小子,知不知道你这次惹了不小的麻烦啊?”。
克劳德瞟见了那信落款的签名——图奥德·贝恩,心里叫道果然不好,图奥德那是杰瑞姆父亲的名字,看来是自己最后的行为有点过分了,让贝恩侯爵亲自出马要为他的小儿子讨回公道了。
克劳德心中飞快地闪过无数的念头,如果是贝恩侯爵亲自出马,的确不是自己这个跟平民无异的末路贵族可以抗衡的——这些年他也听到了一些传闻,教廷已经彻底控制了半个贝克尔行省,并且威逼罗曼帝国皇室削去了何鲁丁家族的世袭侯爵头衔,可以说自己已经跟一个平民没什么两样了。如果昂碧斯没有什么意见的话,自己被贝恩家族的人带回去绝对是被绑上火刑柱烧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克劳德很想说些什么,可是好像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显得有些苍白——他根本不知道昂碧斯为什么愿意收留他,他也不可能奢求昂碧斯会为了他将整个索伦科和德克行省对立,所以他最后保持着严肃的姿势一动不动,也不敢说话。
“怎么?害怕了?”昂碧斯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小孩子,将信封放回桌面上。
虽然克劳德很聪明,思维在这些年的磨练中也足够灵敏。但是这并不代表十二三岁的年纪,就懂得分析一个大人说话的语气所蕴含的信息,如果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看到昂碧斯这样轻松的态度,就应该明白自己已经没什么事了。
听到这句话,小克劳德像是受到了什么侮辱,他紧紧地攥住了拳头,双眼居然直视着昂碧斯的眼睛,缓缓地从牙缝里憋出了两个坚定无比的字:“不怕!”。
昂碧斯愣了一下,随后深邃的眼睛狠狠地盯着克劳德那双紫金色的眼睛,双眼像是一把刀子能切入人心,他竭力的想从对方的眼神里找出一丝的怯懦或者勉强,但是他看到的是满满的纯澈的勇气。
昂碧斯的气势陡然强悍起来,传闻中昂碧斯本人的实力强大到逆天的地步,他是一个20级武士,超越了剑圣级别的存在,就算是教廷圣殿骑士团的团长也只不过是一个19级的武士。这种境界的人仅仅是直视着你,体内斗气和气场所产生的威压,都足够让一个普通的成年人崩溃掉。
但是对面只有十三岁的孩子却毫不退缩的和他对视,在那一刻仿佛灵魂深处的勇气支撑着这个小孩子的躯体,纵然满头黄豆大的汗珠,双腿发抖的几乎站立不稳,但是眼神却没有丝毫的动摇。
“哈哈,何鲁丁,果然是一个出疯子的家族啊!”昂碧斯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陡然像是一个街头喝醉了的酒鬼:“原本看到你父亲的时候,我还以为何鲁丁家的勇气已经断绝了,在你身上,我重新看到了何鲁丁的光荣!”。
虚弱的几乎要倒坐在地上克劳德听到昂碧斯的话,猛然抬起头来,内心深处一股埋葬许久的感情终于不能隐忍了:“校长,您,您认识我父亲?”。
年幼的孩子一夜之间失去双亲,心中早已留下了不能抹去的阴影,虽然坚强的克劳德从来没有提及过,但是一遇到了可能是自己父亲故知的人,那股委屈黑暗的难过就再也不能掩藏了。
昂碧斯默默的点了点头,然后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顶,克劳德抬头看到了一张魔法摄像——那个黄金色卷长发的俊美刚毅的少年,身穿着帝国禁卫军的覆盖着盾型鳞片的板甲,鲜红的披风迎风招展——那是昂碧斯十六岁的时候在帝国进军中服役的样子。而他的旁边,那是一张整个大陆的人都不太熟悉,但是克劳德却非常熟悉的面孔,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瞳孔,有些黄色的皮肤,那个人与自己的父亲是那么相似,甚至可以说,自己的父亲再年长一些也是一样的样子,只是这个人有着不同于父亲的,仿佛一块磐石一样顽强而坚韧的气质,那个人身穿着黑色的简单甲胄,肌肉像是风干的石块一样强硬,右手中握着一把奇怪的长剑,左手搭在昂碧斯的肩膀上,目光如同翱翔于天际的雄鹰,但是那感觉,让克劳德如此的亲切,仿佛隔着时光,那个人的目光关切的望着自己。
“校长,那是?”克劳德一时有些出神。
“他是你的爷爷!你没见过他,他死在了帝国十五年前发动的对地狱熔炉的远征中,死在一个炎魔君主的手下,他是个勇士!”不知何时,昂碧斯也回过头去看着摄像出神,那语气像是对克劳德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克劳德心中一跳,自己的爷爷?他的父亲那孱弱的样子深深地印在克劳德的脑海中,虽然在教权之剑兵临城下的时候,他的父亲英勇地挥剑带领军队组织起一次又一次的冲锋、防御和奇袭,奇迹的阻挡了教廷的大军三个月之久。可是他的父亲个人武技确实不敢恭维,但是他的爷爷,居然是一个可以正面抗衡地狱熔炉几乎是最高级别的存在,这是连自负的昂碧斯都不敢自夸的实力。小小的少年因为祖辈的荣耀而感到激动,是那么的自然,所以他没有听得出来昂碧斯语气中的沧桑。
“您,认识我的爷爷?”克劳德满怀期待地问道。
“是,用你爷爷的话来说,我们是忘年之交!”昂碧斯像是在回忆着那些岁月,声音有些飘渺。
克劳德想问些什么,但是看到昂碧斯认真的样子,也没敢开口,只好安耐住好奇,呆呆地站在一边。
许久,昂碧斯终于从回忆中走了出来,他看向站得笔直的少年,露出一丝微笑,那样子看上去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辈。
“听卡特告诉我,你学习很用心,而且进步很快?”昂碧斯问道。
克劳德使劲的点了点头,没什么比昂科森校长的肯定更让一个学员激动的了。
“嗯,很好,不过以后要少惹点事,你这次捅的娄子可不算小,贝恩侯爵已经动用了他所有能够动用的关系像索伦科施压了,如果不是两地距离过远,他可能就要用战争来威胁了!”昂碧斯演的语气像是在教训自己不成器的侄子,但话说了一半却又调转话头:“不过你这个小家伙居然能在十几个人的围追堵截里逃出生天,还顺手把追的落单的杰瑞姆打成那个样子,也算是不简单吗!哈哈哈哈!”。
这些话说得克劳德不由得又把头低了下去。
“这次的事情我帮你压下来了,幸亏你还懂点事,没有痛下杀手,否则就算是我也不能完全照顾得周全,贝恩家族毕竟是在奥地利公国中央和地方都有极大影响力的家族,尤其是柏罗萨家族绝嗣,奥地利群龙无主的时候,贝恩家族的势力前所未有的膨胀,你最好还是收敛一些!记住了!”
克劳德又使劲的点了点头,心中的激动都快把这件事忘了,听到校长这么说他心里一轻,抬头刚想说话,昂碧斯却挥手打断了他。
“呵呵,我知道你好奇些什么,但有些事现在我不能告诉你,你要知道,只要我有能力,就会尽力照顾你,但是别因为这样就有恃无恐!另外你何鲁丁家族子嗣的身份一定要严格保密,我知道你做的一直很好,但是我还要再提醒你一下,现在教廷的力量空前强大,法兰克王国也转而支持教廷了,你身份泄露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可不是这么轻易可以解决的!”昂碧斯最后又叮嘱道。
虽然克劳德很想问些什么,他有满腹的好奇,但是校长既然说了不能说,他也不敢多问,知道了自己的爷爷居然是一个曾经和炎魔君主对抗的勇士之后,他心中的激动一直没有平息,恭敬的行了一个军礼,克劳德带着好心情走出了校长办公室。
看着少年的背影,昂碧斯有些出神,良久,他低叹了一声:“来自于遥远东方的血脉啊,这是何鲁丁家族千百年祖先的英灵所孕育的结晶吗?老师,若您能亲眼看到这个孩子,应该会非常的欣慰吧?呵呵,何鲁丁英勇和光荣的血还没有死啊!”。
昂碧斯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不,也许,成你们的家族为“李”,是您更喜爱的吧?亲爱的老师啊,多久不见了啊!二十年了吧,您究竟是不是还活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