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爱情的游戏中,你可以让步,但绝对不能够退步。因为前者是敌进我退的策略,而后者的被动性便已经预示了在这场游戏的胜负。
示弱,通常是会有惯性的。
叶隐知心凭借自己对于叶芜道的了解,她相信,现在的叶芜道,是真的生气了。
或许这股怒气从一开始她将那个条件拿出来兑换女杀手生命时就已经勃然。
“你是想要眼不见心净还是根本就已经心如明镜?”叶芜道冷笑道。
叶隐知心倔强地不说话。
“那个女人,我必杀。”叶芜道豁然转身,朝房门走去。
转瞬之间,叶隐知心已经出现在叶芜道的身前,挡住房门。
两人站在狭小的房间内相互对视,两个在各自领域内同样身处绝顶的人在爱情这场游戏中,终究都凭持自己的骄傲不肯退让半步。
“你要对我拔剑?”叶芜道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出现在叶隐知心手中的雪魄月牙冷笑道,眼中的愤怒越胜。
叶隐知心清冷绝世的眸子骤然出现一抹哀伤,面对冰冷如磐石的叶芜道她仿佛猛然回到了多年之前的那个月夜,就是眼前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竟然亵渎了自己,他的手放在了绝对不应该放的地方,但是自己没有应该有的愤怒,或者说是这个男人让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生气,然而这个习惯于得寸进尺的男人竟然不知何时已经让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忘怀。
“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个女孩身后便是日本皇室,虽然天皇和你有秘密约定,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够容忍你杀掉他最为喜爱的小孙女,即便是这个私生女作为日本皇室一直都对外隐瞒的“污点”所在,但这并不妨碍天皇对于她的喜爱,你要知道,一个对于自己血脉的延续近乎固执的老人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的。”叶隐知心并没有因为叶芜道的愤怒而有丝毫退缩,已然站在叶芜道的面前,像是一个倔强无比的孩子。
“同样,你要知道一个被女人激怒的男人更加可怕。”如果说这个女孩作为天皇孙女的身份在寻常的确让叶芜道慎重的话,那么显然现在叶芜道已经欠奉理会这些东西的心情。
“在我的印象中你并不是一个这样不理智的男人。”叶隐知心轻轻叹息,她拿出雪魄月牙,不是要对叶芜道拔剑,如果可以拔剑,早在数年之前,她就已经这样做了,她之所以拿出雪魄月牙,只是希望寄托于这把剑,能让这个被愤怒笼罩的男人稍稍清醒。
冰寒的雪魄月牙让房间内近乎沉凝的气氛一阵清和,就如同在闷热的午后猛然注入一股清亮的空气一般。
“理智?”叶芜道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盯着叶隐知心的清冷的眸子冷笑道:“当你轻易地拿出我给你的承诺时,你觉得你清楚什么是理智?”
“你为什么非杀她不可?”叶隐知心的语气转缓,她清楚面对叶芜道这样的男人任何的强硬恐怕只会适得其反,她不敢肯定这种主动缓和会不会得到回报,但她很清楚,如果她一直和叶芜道针锋相对,那么结局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没有为什么。”叶芜道淡淡道。
叶隐知心轻轻挑眉,冷冽的愤怒一闪而过。
叶芜道将一切都看在眼中,面容上的冷笑更胜。
“你从来都是一个很看重承诺的人,既然答应了我,就不会反悔。”叶隐知心望着眼前的男人,她想不明白为什么男人总是在某些方面始终都那样固执,永远不会退缩半步的固执。
“你是在威胁我?”叶芜道眯起眼睛,语气轻缓。
叶隐知心再一次选择了沉默。
叶芜道从来都是一个骄傲到连解释都不屑于去解释的人,在他看来,如果连相信自己都做不到的话,那么这样的女人始终都没有办法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为了这种固执,叶芜道付出过代价,例如韩韵,例如夏诗筠。
但是,这一切都没有办法改变叶芜道对于爱情几乎苛求的态度。
叶芜道承认自己对于叶隐知心的时候激进了,对于这样永远都需要文火慢熬的女人,任何的激进都可能会适得其反,但他没有办法忍受这一份有瑕疵的爱情,这在他的眼中看来,与施舍无异。
“还记不记得你曾经说过什么话?你说过,你不会放任我屠杀日本普通的民众,但是如果我告诉你早在我来日本开始之前就已经计划一场震惊世界的东京大屠杀,你会不会后悔在太子党未真正成长起来就下杀手?你会不会后悔好几次能够轻易诛杀掉我的情况下没有出手?”叶芜道脸上的愤怒消失于无形,然而这对于他而言并不是愤怒的平息而是越加旺盛。
叶隐知心再不食烟火,再如神如仙,在听到这句杀气凌然的话时依旧忍不住震惊。
“你说过这一次的日本之行只会对日本的上层建筑下杀手,不会将战火燃烧到普通民众身上的!就算日本人再肮脏,但这些早就已经远离了战火的民众是无辜的,充其量只是被政治玩弄的傀儡而已,你为什么连他们都不放过?”叶隐知心震惊道。
“傀儡?无辜?有无辜的人吗?背负着沉重历史罪孽的日本民众对于亚洲他国的愧疚几乎为零,而在年轻一代之中更是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一切都归功一个失败的亚洲共荣计划而已,那是当届政府的无能,他们将对他国的入侵和犯罪当成一件失败的政治事件看待,这样根本就毫无悔改之心的民族骨子里就流淌着卑贱的血液!这些人是无辜的人吗?之所以是傀儡,那是因为他们该死!他们的愚蠢成为了政客最佳的玩弄对象。诚然,我之前之所以没有打算屠杀日本民众,那是我没有足够的把握,但是现在不同,拥有西武集团作为合作伙伴我拥有足够的信心入侵日本商业,而在政治上整个左翼都会站在太子党这一边,政治博弈,不遗余力地打击对手从来都是壮大自己的一种最直接最有效的捷径不是吗?”叶芜道淡淡道。
“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民族的政客再肮脏再卑劣都绝对不会允许别人在自己国家的首都进行一场屠杀的!因为在大的利益也没有办法弥补他们成为罪人的过错!”叶隐知心毫不犹豫地反驳道。
“阻挡在我前面的人,全部要死。”叶芜道猛地抓住了叶隐知心握剑的手腕,语气森寒。
“包括我吗?”叶隐知心凄然一笑,脸上的哀伤浓郁可见。
“你会站在我的对立面吗?”叶芜道深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问。
叶隐知心没有说话,浓郁的哀伤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清楚,叶芜道对于大和民族的憎恶几乎永远没有办法改变,然而对于这样一个根本就不知道历史罪恶和悔改的民族也让她没有办法产生丝毫的留恋,但是,她毕竟是一个日本人,即便是叶芜道这样的人不可能将对于一个民族的憎恶集中表现在某一个人的身上,但叶隐知心没有办法不去想叶芜道接近自己是否带着一种践踏大和民族的不纯目的。
这种念想,让她几乎窒息。
站在民族和叶芜道之间,叶隐知心的痛苦没有人知晓。
她可以冷眼旁观看着那些嘴脸丑陋的日本贵族们被太子党的战刀吓得坐立不安甚至可以为了清理这些蛀虫她暗中配合太子党将太子党引入国门,但是面对那些即将惨遭杀手的普通民众,她又怎么能够真正地站在身处事外的冷漠角度看待这一切?
叶芜道仿佛失去了耐心,绕过叶隐知心,打开门,离开。
叶隐知心转过身来,望着叶芜道的背影。
“给我一个背弃民族的理由!”叶隐知心对着叶芜道大喊。
叶芜道的身影顿了顿,转过身来看着叶隐知心,两人遥遥相望。
“我就是理由。”叶芜道轻声道。
“你会不会杀她?”叶隐知心最后一次追问。
叶芜道看着叶隐知心手上的雪魄月牙,并没有正面回答的他伸出手来。
雪魄月牙在空中划过一道圆润而完美的弧线,落入叶芜道手中。
叶芜道左手拿剑,右手手指缓缓划过这柄流传千年未曾沾染过一个不纯洁灵魂的剑。
可以说,雪魄月牙便是日本不出其名但却不输于村正,云丛,草雉剑这一等级神兵的武器,清冽而冰寒,如九天之上的寒泉,雪魄月牙,的确名副其实。
叶隐知心看着叶芜道把玩着水月宗从来都没有被宗主以外的人接触过的圣器,即便是接触,那也是在杀人的时候。
但就是在自己的手中,这把圣器却被另一个男人随意地把玩,不但自己找不到拒绝的理由,甚至就连从来都具有灵性的雪魄月牙都未曾反抗过这个男人的掌控。
叶隐知心相信,雪魄月牙是有灵性的,真正的神兵都是有灵性的,例如青龙背后的赤宵,南宫的黄泉,还有,轩辕。
叶芜道抚摸着手上这把被历代水月宗宗主滋润的圣兵,他不会幼稚到认为能够滋养出叶隐知心这样女人的宗门宗主会是寻常女人。
手指毫无征兆地划过最锋锐的剑锋。
见血。
一抹殷红顺着清亮的剑身留下,在毫无瑕疵的雪魄月牙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
仿佛被割破手指的不是自己,叶芜道面无表情。
一滴鲜血滑落带雪魄月牙的剑尖,最后聚集成一滴。
叶芜道收回手,将雪魄月牙甩回给叶隐知心。
叶隐知心接住雪魄月牙,叶芜道的声音也传来:“从来都沾染一个不纯洁的灵魂,雪魄月牙的圣洁今天是否被亵渎了?我的血,留在雪魄月牙上,便是烙印,谁都别想抹去。”
在剑尖的那一滴血,甩在叶隐知心素白色的袍子上,渐渐泛开殷红。
如同滴落在叶隐知心的心头,叶隐知心神色复杂,低头,看着袍子上,如同一朵血红玫瑰一般绽放的血迹,还有雪魄月牙上,那一道长长的血红。
“你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证明?”叶隐知心失神道。
“从一开始,便只有我一个人,不是吗?”叶芜道的回答让叶隐知心大惊神色,望着叶芜道孤独而决然的背影,二十余年心境从未有现在这样波澜的叶隐知心竟然发现自己没有办法正视这个背影。
这是一条注定布满荆棘的路,累了,他自己背负,苦了,他自己吞咽,受伤了,无人为他包扎,流血了,他自己伤口。这是一种怎样的孤独?
而叶隐知心竟然罪恶地发现自己还在伤口上撒盐,她不知道的是,叶芜道几乎把命葬送在伦敦,如果她知道,她就不会这样迫整个精气神已经虚弱到一个临界点的叶芜道。
“既然你要保她,我不杀便是。”叶芜道缓缓道,说完之后,便关上了门,同样,也阻断了叶隐知心的目光。
靠在墙边,叶芜道点燃一根烟,深深的疲倦如同潮水般涌来,俨然一副受伤神态的叶芜道习惯性站在无人的黑暗处慢慢疗伤。
十分钟,反复三次,你可知道这样的犹豫在影子冷锋身上是绝对不会出现的。叶隐知心啊叶隐知心,原本我以为在我们之间的这场博弈中,我占据了上风,但我没有想到,爱情终究是一把双刃剑,伤害了你的同时,我也无法躲避。
叶芜道靠在墙壁上,闭上眼睛,倦怠的气息弥漫开来。
叶隐知心不知合适出现,就在他的身边,不言不语,注视着眼前在她出现那一秒起就回复了阴冷和邪魅的男人。
这个野兽般敏锐的男人,从来不会在任何人眼前流露出疲倦,是什么样的枷锁,沉重到如此难以背负?然而命运却偏偏如此残忍地将其压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我会送上幕后的主使者,那个杀手即便是被你杀掉也于事无补,我知道你想要竖立一个威吓,但如若真的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这些威吓的作用恐怕也要大打折扣,伺机而动,直捣黄龙,这向来都是你的拿手好戏。”叶隐知心没有擦去衣袍上,雪魄月牙上的血迹,只是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