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芜道还在伦敦应付奥古斯海的时候,在日本,拓本家族内。
拓本道哉面色阴沉,盘坐在榻榻米上的他手指缓慢而有节奏地敲打桌面,半闭双眼,虽然并没有开口但房间内的气氛却极为沉闷压抑,而他的面前,跪坐着一个中年男人,身穿西装的中年男人低着头,虽然现在的时节和炎热沾不上边但他的额头却有汗水顺着脸颊发梢滴落下来。
“这件事情还有多少人知道?”拓本道哉良久才缓缓开口,语气平静。
“没有其他人知道了。”那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点不可琢磨的颤音。
“你来说说看,我那亲爱的弟弟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险来栽赃家伙?难道是因为想要挑拨离间?他以为他能够挑战那个男人的权威吗?”拓本道哉脸上原本阴沉的脸色也收敛起来,平静无波的他看不出太多的喜怒哀乐。
“主人,属下不知道。”那中年男人并不觉得对一名比自己小上十多岁的男人如此卑躬屈膝有什么不妥,由跪坐变成跪倒在地的他诚惶诚恐。
“你只是来通报给我消息而已,而且这一次出现的低级失误也并不是你身上的错,那么为什么你会那么害怕呢?是因为做贼心虚还是有什么东西隐瞒着我没有告诉我?在我还没有失去耐心之前,跟随了我七年的你,你是不是能够为我解释疑惑?”拓本道哉的声线一如既往的轻缓,缓缓站起身来的他从雪白的墙壁上摘下一把修长武士刀,拔出刀刃,利器出鞘的声音让这个男人如坐针毡。
“主人,二少爷还让属下带给您一句话。”中间男人余光瞥见了刺眼的雪亮刀锋,吓得几乎魂不附体的他连忙豁出去。
手执武士刀的拓本道哉眼中凶芒一闪而逝,转瞬间就恢复平静的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那名男人。
他拓本道哉是什么人,如果不是有着绝对的信心一般的人他又怎么可能放在身边用七年之久,然而眼前这个男人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在此之前拓本道哉绝对不会怀疑他的忠诚,但是显然,自己那个可爱的弟弟已经用了一系列的手腕让跟随自己七年之久的心腹立场开始不坚定,拓本道哉很清楚眼前的中年男人明白一旦背叛自己的后果绝对不是在拓本润日自己的弟弟那里吃香的喝辣的而是被自己用最残忍的手段折磨致死,但即便是这样,这个男人的立场还是不坚定了,现在拓本道哉对那句还没有揭开面纱的话已经不感兴趣了,他开始考虑的是如何应付这一次拓本润日势如破竹的手段。
“二少爷说,无论主人你怎么去做,结局都是显而易见的,他不指望能够凭借这一次的事情让主人你和那个男人之间出现什么问题,同样也不指望那个男人会对二少爷自己加重砝码,但即便如此,他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世界上从来不会有绝对的信任。”中年男人的语气不可谓不惶恐,跟随在拓本道哉身边七年的他自然是比很多人都清楚这位主人有着无数的手段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以前他充当的是刽子手的角色,但今天,他却是在案板上的鱼肉。
拓本道哉眯起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如果说不愤怒那是不可能的,但他却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愤怒,实质上并没有如同跪在地上男人所担心的那样拓本道哉是在考虑把他清蒸还是油炸,相反,拓本道哉现在在想的是如何利用这枚弃子发挥出最大化的利益。
这便是人和人的不同。
同样是拓本家族。
清浅纪香的房间内。
拓本润日正跪坐在坐垫之上,面前是一张小小的方几,方几上摆放着一杯茶,热气袅袅而上,带着一股子沁入心脾的茶香,整个朴素的房间内勾勒出几点山水画般的韵味。
“你父亲明年会退下来。”清浅纪香看着眼前断了一只手臂的儿子,淡淡道。
“我会上去。”拓本润日用仅存的一只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之后胸有成竹道。
“你以为就这么一点伎俩便可以让拓本道哉甘心下位?亦或者说永远都不会知足的丰臣家族又承诺给你多么大的帮助?自信心过度膨胀就是狂妄,而这两个字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要不得的。”身穿和服的清浅纪香自然知晓自己儿子这段时间以来的变化,从一开始近乎疯子般的变态在短短的一段时间内转化成了一个阴沉且极具城府的继承人,然而后遗症同样不是没有,代价便是拓本润日现在几乎与畜生无异。
“我相信除了死,拓本道哉是不会甘心下位的,至于丰臣家族,面对田中家族的咄咄人和不再那么和气好说话的皇族,丰臣家族能给我的帮助也是有限,他们本身都是觊觎拓本家族在三菱集团的影响力才会对我这个继承人格外看重,若是他们能够在这场继承人的争夺中给我很大的帮助那么他们也没有必要借我的手来达到间接影响甚至于控制拓本家族的目的了,所以我从来就没有把希望放在他们的身上,相反,对比起来我更加崇信那个男人。我从来不会怀疑他拥有能力将整个日本闹得天翻地覆。”拓本润日倾斜过茶杯将杯中的水倒在方几上,褐色的方几上一股水流扩散开来,很快温度并不低的茶水滴落到了拓本润日的腿上,而他仿佛毫无察觉。
见到眼前这一幕,清浅纪香微微皱眉。
“母亲大人,你和父亲之外的男人做过爱吗?”拓本润日忽然抬起头,如同野兽般地盯着眼前的清浅纪香,论容貌,清浅纪香绝对不是拓本润日见过的女人中最漂亮的,但她身上的气质,还有她作为他的母亲这种特殊的人伦身份让他每一次在面对清浅纪香的时候都会有一种近乎变态的快感,这种畸形的感觉来源便是,眼前这个女人是他的母亲!
多么神圣的字眼。
依旧从容不迫的清浅纪香望向拓本润日的眼神中没有半点情绪波动,仿佛看着一条狗一样卑贱,她冷笑道:“我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一个东西!不过也好,若是你的性子太平庸了,我还真的觉得亏欠你将你带来了这个肮脏的世界,现在的你本身比最肮脏的垃圾还要龌龊,我不必抱有一点亏欠之心了。”
面对清浅纪香毫不留情面的辱骂,拓本润日却仿佛像是在享受一般,微微眯起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等到清浅纪香说完之后才赞叹道:“母亲大人,你就连生气的样子都比我上的那些只会媚笑的女人强太多太多了,真是让人感动啊!仿佛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母亲大人你肉体迷人的芳香呢,我真是蠢蠢欲动。”
清浅纪香再强大终究是一个女人,听到这样变态到令人发指的话她终于忍不住霍然起身,冰冷地盯着自己的儿子,眼前的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从自己的身体里面降临到这个世界,但是现在,这个年轻男人却让她感觉到无比的恶心。
“既然今天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你走吧。另外,我说过,等你坐上了你父亲位置的时候,你想要得到的都会得到。”清浅纪香的语气冷静无比,既然能够亲手教导并且造就这样一个儿子,她就有十足的信心驾驭他。、“是的,母亲大人。”拓本润日优雅起身,虽然只有一只手臂但却丝毫没有残疾人应有的颓丧,甚至于他身上的阴郁气息让他原本就残缺的身体变得狰狞和可怖。
“另外告诉你一件事情,母亲大人,我想关于这件事情你一直也都在想吧,我为什么会忽然对拓本道哉做出这样的事情呢?明明知道那个男人不可能看不出其中的门道还要花费这样大的代价去做呢?我来告诉你吧,因为那个男人的城府太深了,在他将我和拓本道哉都死死地分别抓在他的两只手里时就已经考虑好了,拓本家族终究只能有一个掌权人,那么这个掌权人是谁?只要他愿意,那么这个位置就是谁的。他是怎么考虑的?一个永远都不可能走在前台的残废永远都比一个四肢健全能够走在前台被公众所熟知的正常人要好控制的多,不是吗?最后最后,母亲大人,您昨天晚上换下来的可真是香啊!”拓本润日猖狂到近乎神经质的笑声随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清浅纪香独自坐在房间中,眉头深蹙。
夜凉如水,在这个安静而略显凉意的春夜,绝大多数人都熟睡在梦想之中,而注定还有一些人是没有办法睡着的,因为在银色月华铺满大地的地方,有血色在弥漫。
一支人数并不多的部队正在丛林中急速向前推进,今夜的视线很好,月亮朦胧的光芒如同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即便在树林之中不借助夜视仪这样的设备这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也能够健步如飞。
看的出来,这是一支素质绝对强悍的非常规部队。
并不算繁茂的树林中好像密布陷阱,这支大多数时候都在树枝与树枝之间游荡的不对如果不是必要的话绝对不会触碰到地面,然而就是这一种近乎猿人的行进方式让他们在危险密布的树林中最大程度地保全了有生力量。
很快,这支部队的其中一人举起手示意停下,在黑暗中几乎没有任何声响,所有的人都同时停下,树林中,一阵风吹来,除去虫鸣声还有远远传来的隐约溪水声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声响。
之前举起手的那人拨开眼前的树叶,前方不远,树林已经到了尽头,而树林尽头之外二十米开外,便是一个不大的村落,占地面积并不大的村落却挤着大大小小近百户人家,而此时,那些古老的建筑大多已经熄灯了,还有少数几座依旧亮着灯光。
村落很安静,偶尔能够听到几声犬吠,这样宁静的小村几乎和寻常我们所能够见到的乡间小村没有多大出入。
“宗主,前方就是我们的目的地,这个部落里面有一百二十三户人家,这些人家都是天照神社秘密部队中的家属成员,而这些人被天照神社统一集中照顾一来是为了让部队中的死士彻底安心,二来也就是最大的目的还是为了拥有源源不断的生力军。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这个部队中全都是女人,老人和孩子,几乎没有反抗的能力,但是并不排除天照神社在暗中保护的可能性。”一个黑色的矮小身影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在举手那人的背后,用纯正的日语低声道。
而此时,月光透过了树叶照射在被称之为宗主的首领脸庞上,赫然是一个女人,望月鸾羽!
望月鸾羽的脸色此时有些苍白,之前几场占据劣势的大战下来让她的身体负荷不轻,然而今天晚上这一次复仇行动几乎是她鼓起余劲硬冲上来的。
她身边的,就是望月家族最为精华所在,望月剑刃部队,从她父亲望月守云开始就精心培养的一支部队,最大的目的并不是出战征伐,而是保存家族血脉,这样一直被赋予在家族最危机时刻保存火种的部队战斗力之强悍可想而知,也正是因为这一支部队的存在让之前望月家族为首的忍着部落虽然损失惨重但却不至于覆灭,最精华的部分还是被保留了下来。
“无论如何,今晚一定要复仇!”望月鸾羽眼中冷芒一闪而逝,并没有在原地过多停留的她做出一个手势,而周围的部队见到手势之后则心领神会地消失在小树林的黑夜中,不多一会,无数条敏捷的影子迅速从小树林中闪出来,在月光下一闪而逝便隐入了黑暗,他们拥有同一个目的地,那就是前方的小村!
几声犬吠声适时传来,望月鸾羽跃下了树梢头,小心地躲开了地上几处陷阱的她带领身边的人迅速冲向那个小村。
月华皎洁无暇,银白色的轻纱如梦似幻,一缕血色浸开了轻纱的一角,渐渐晕开,原本清冷的夜晚空气中也出现一丝既不协调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