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圆仰头注视着墨蓝色的天空，闪烁的星汇聚成模糊的金色光带，接连不断的波涛声和人群的嬉笑声萦绕在耳边，可不知为什么，她忽然从心底感到一种熟悉的苍凉，摸了摸眼角，俨然已经湿润。
“怎么哭了？”江杨波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她身边，此时歪着脑袋看她，眼神和袁圆一样，都带着些酒后的迷茫。
袁圆下意识的找寻董晨晨的踪影，却见她歪倒在野餐布上，睡的正香。
袁圆往边上挪了挪，离江杨波一臂的距离，把头埋到手臂里并不作声。
江杨波抓了把沙子丢她：“不是都好了吗，怎么还这样。”
袁圆被丢了一身沙子，外套上头发上都是，沙子混着黏糊糊的汗裹在身上非常难受。脱掉外套，海风吹在裸露的手臂上起了一层小疙瘩，袁圆只得双臂交叉抱着自己。
江杨波叹了口气，起身脱了自己的外套，披到袁圆身上，顺势在她身边坐下来，末了又觉得冷，捡起袁圆的外套拍了拍紧巴巴的套在身上。还好是宽大的校服，男女皆宜。
袁圆皱眉，想再离他远点，刚有动作，就被江杨波一把抓住肩膀，“干什么躲我跟躲瘟疫似的，离我近点我还能把你怎么着啊。”
“先把爪子拿开。”
“啊——啊……”江杨波尴尬的收回手，“我也是逼不得已，看你急的，就跟小爷故意占你便宜似的…”
“……”袁圆把衣服紧了紧，一股子酒味，但并不难闻。
“这就对了嘛！好兄弟相亲相爱，老躲那么远干嘛啊。”
“你闻闻自己都什么味了，再不理你远点我就被熏死了。”袁圆露出嫌弃的表情。
江杨波闻闻腋下，又闻闻衣服，瘪嘴说：“恩，是有点难闻。”又眯着眼睛看向袁圆，“不过你衣服挺香的。”
袁圆切了一声，看向别处。
江杨波忽的伸手往他的眼睛上一抹，袁圆吓了一跳，倒在沙子上，“你干嘛啊你！”
“还真哭了啊。”江杨波用拇指蹭蹭食指上的湿润痕迹。
“用得着你管！”袁圆抹了把脸，复又别开眼。
江杨波抓了把沙子，又让沙子在手里缓缓漏掉，“我想知道……”声音轻的像是要消失在风里。
但是袁圆听到了。看着他有些落寞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袁圆忽然觉得其实他也挺可怜的。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说道：“那我就告诉你呗，反正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江杨波刷的抬起头来，眼神晶亮的看着她。那眼神袁圆有些熟悉。
袁圆笑他：“怎么这么好事儿。”
“快说。”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了个人。”
“谁？”
“以前我喜欢过的一个人。”
“你那个青梅竹马，何琛？”
“哎呦，小伙挺聪明的嘛。”
江杨波显然不屑于她的夸奖，一脸的鄙夷。
话已经说道这了，月色清辉的笼罩下，袁圆忽然很像把所有事情都和盘托出讲给面前的这个人听，以前的，现在的以及此时此刻的……
“接下来的内容你不准告诉任何人，晨晨也不行。”
江杨波一愣，随即义气的拍了拍胸脯，“我的人品你可以百分百的放心。”被她这样信任的感觉真的很好。
若果是平常，袁圆一定会不以为然的冷哼，可是今天她却相信了。仿佛被他的自信感染，朦胧中觉得这个男生是可以让人倚靠的。
“我……”
“等会！”江杨波忽然打断他，回身从身后的烤肉架子上拿下几根已经凉了的鸡翅，自己拿几根，又递给她几根。
又给自己找了一个舒服的坐姿，这才对袁圆说道：“好了，可以说了。”睁大眼睛盯着袁圆，眼神里充满了求知的光芒。俨然一副收拾停当准备听故事的架势。
袁圆有些无语的拿着鸡翅，啃了一口，开始讲起了她的故事。
她说她一岁时看到那个鼻涕虫的时候很讨厌他，在这里被江杨波打断，“你一岁的事情都记得？”
“我聪明！”好吧，她承认确实有点添油加醋的成分在里头。
袁圆继续讲，后来她五岁何琛四岁的时候，何琛帮她退秋千，结果害她摔了个狗吃屎，所以她就果断把他走了个鼻青脸肿……
“才五岁你就能下得去那个狠手？那你爸妈不得把你也揍个鼻青脸肿？”
“谁说的！我爸妈可从来没打过我，就连上次……”袁圆赶紧咽了回去，那么丢人的事可不能让他给知道了。
“那他……”江杨波从嘴里拿出光溜的鸡骨头，一脸的疑惑。
袁圆怒了，“你再敢问一句，我就不说了！”她真的快讲不下去了……
“别。”江杨波投降，举起一双油乎乎的大手爪。
袁圆捡起边上的鸡骨头丢他，“这还差不多。”
袁圆继续说下去，这次江杨波只是安静的听着，并没有打断她。
回忆总是会朝着自己所期待的方向发展，那些记忆里的画面，如今想起来依然历历在目，袁圆自己都有些吃惊。说起上课时两人不期然交汇上的眼神是，袁圆终是忍不住低笑了起来。
江杨波偏着头看她，她的发丝有些凌乱，稀疏的遮住脸颊，而那笑声像是从腹腔中发出来的，有些低沉，他忽然觉得他不是只有十六岁，却像一个究竟沧桑的女人在心平气和的追忆年少时的疯狂，任谁都无法抹掉的最珍贵的记忆。
就这么静静的坐在她的身边，听她讲那个她称之为初恋的故事。他本以为自己会抓狂，可此时的画面是那么的祥和，他有些沉醉。直到恍惚中听到她的一声叹息，他才恍然惊醒。
“就那么走了？真不负责任。”江杨波说。
“切。”袁圆笑他，“他有什么要对我负责的？我俩可纯洁着呢。你以为谁都跟你是的，动不动就对女生动手动脚的？”
江杨波反驳：“我说了我那是迫不得已。”
“我又没说这个…”话匣子打开有些受不住了，“晨晨可都跟我说了，你们俩已经那个了…”
江杨波吓了一跳，“我俩哪个了！”
“你…你手都伸到女生衣服里面了……”袁圆越说声音越小。
“我…”江杨波想起自己是这么做过，想起他一用力摸，她就喊疼……江杨波脸上烫的能烤肉，说不出一句话来。幸好有夜晚的掩护，他不至于太尴尬。
袁圆偷偷瞥他一眼，小声说，“你还知道不好意思啊。”
“……”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尴尬。
“我，我，反正我没对她们，不，她，造成什么伤害。”
“切，谁知道……”
“……”
“身体上的没有，那心灵上的呢？你伤了别人的心，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说没有伤害，这就是不负责任！你知不知道你这种人叫什么？”
“叫什么？”
“不三不四！”
江杨波颓唐的垂着头，许久之后才开口说道：“我已经在改了，不会再那样了。”
忽然他抬起头看着袁圆，表情难得的郑重，“我会对你负责的！”
袁圆的心一阵猛跳，不自在的别开眼，嘟囔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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