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据说,一到夜晚,这儿就能看见无家可归的鬼火和魂灵,还在空中飘荡,并且继续相互搏斗着。
火离五年,太岁在寅。
春,五月。诸王之皇东皇太一并蛟王冰怡战精魅王羽琳并临武城主句芒于晨芙,大败,兵退帝都“炎恩”。
大获全胜了,但羽琳等人并没有任何喜悦;因为一个消息传来,羽琳的弟弟星纪,已经被东皇太一处死了。
当消息传来的时候,玉芝哭得死去活来,羽琳也悲痛欲绝。
城主府大厅一下子变成了灵堂,梁上挂满了白绢,玄武岩的地面上放置了九个香炉,还明晃晃地点了一屋子的白蜡烛。
数以百计的巫觋拿着招魂幡边唱边跳,为星纪招魂。
他们在唱《大招》的歌曲:“魂乎无东!汤谷寂寥只。魂乎无南!南有炎火千里,蝮蛇蜒只。
魂乎无南!蜮伤躬只。魂乎无西!西方流沙,漭洋洋只。
魂乎无北!北有寒山,趠龙赩只……
青春受谢,白日昭只。春气奋发,万物遽只。冥凌浃行,魂无逃只。魂魄归来!无远遥只。魂乎归来!无东无西,无南无北只。”
再说另一方面。
帝都炎恩也陷入了痛苦和沉重之中。作为失败的一方,朝廷更是没有理由获得快乐。
值得一提的是,有一个年轻有为的帅才并没有参加晨芙原之战。
他就是子默,他整天枯坐在自己的府里,心神不宁。
“我感到,自从项都之战输掉以后,陛下就不怎么宠信我了。
那些血虎军的饭桶,不会打仗被俘虏就算了,但听说,他们被释放回来以后,居然通过朝廷里反对我的老妇男们,狠狠地参了我一本,把失败的责任推到了我头上,还说我跟羽琳有什么狗屁私交。”这位昔日威风八面的少帅,如今,却唉声叹气地对自己的亲卫队长这样说。
然后他又突然握紧了双拳,低下头道:“是的,我是羽琳抱有敬意,但她是我的敌人,这一点,我还是分得清楚的,我怎么可能故意把仗输给她呢!”
“少帅……”亲卫队长想开口安慰,但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子默痛苦地摇了摇头:“而且听说,陛下从晨芙原回来以后,就准备把安公主嫁给少皓,哎。”
“不行,我要进宫去找霜儿问个清楚!”子默把自己的黑色披风一甩,大步往府外走去。
亲卫队长赶紧拦着子默说:“少帅,这件事能不能从长计议啊?”
“不能!我不能坐看自己心爱的女人嫁给别人,不能!因为我是子默!”我们的少帅桀骜地大喊着。
就像是过去那样。子默在御花园的湖边小亭中和东皇霜见面了。
安公主依旧清丽,但她眼睛红红的,显然刚刚哭过,不过这梨花带雨的美丽,却更是惹人怜爱。
“整个帝都都在风传,你父皇要把你嫁给少皓,是真地吗?”子默急切地问道。
“是真的,少皓的父母,都已经给我下了聘礼了!”东皇霜幽幽地叹了口气。
子默忽然一把拉住了东皇霜的手:“走,你跟我走,离开皇宫,离开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我是不会跟你走的,如果你逼我,我就死给你看!”东皇霜忽然又清泪横流了,她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了子默,手攀曲栏,要往小湖中跳下去。
子默吓得慌忙抱住了她那柔软而纤细的腰肢:“你干什么?你不愿意跟我走吗?是不是,你也觉得嫁给少皓,这个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很好呢?”
东皇霜把头埋入了子默胸膛中,抽泣着说:“什么梦中情人,我根本就不认识少皓,对他一点概念都没有,怎么谈得上喜欢?”
然后,她又缓缓地抬起了头说下去:“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一走了之的话,你的父母,你的家人怎么办?而且,我必须是个好女儿,我不会背叛父亲和哥哥,与人私奔这种事,我东皇霜不会做的。”
一百一十三,不胜利,毋宁死!
“我父母也算是为陛下服务了一辈子,难道……陛下会因为我而不念旧情,诛杀他们?”子默皱了皱眉头。
东皇霜幽幽地叹息着说:“你太不了解我父皇了。”
然而就在子默和东皇霜搂搂抱抱、拉拉扯扯的时候,一个声音传来:“天子驾到!”
子默吓得赶紧松了手;东皇霜也赶紧抹干眼泪,拂花分柳地从小路走了。
见了东皇太一,子默青铜面具后的目光一暗,但却依然恭恭敬敬地单膝跪下了。
“你怎么会在御花园里?”东皇太一皱了皱眉头。
“额……因为,因为我来见我的一个朋友,他是赤铁勇者中的一个校尉,今天轮到他当值东宫,所以……”子默开始胡扯。
东皇太一冷冷地笑了起来:“反正寡人正要宣你进宫呢,现在羽琳和句芒就要攻入玄密森林了,妖兽族内部也随时都可能再起反抗……好吧,寡人就再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吧。”
子默听了疑虑重重:“陛下要我去守玄密森林?”
东皇太一点点头。
子默直白地问道:“那么陛下,您准备给我多少人马,多少补给呢?”
东皇太一瞪了子默一眼,反问说:“你要多少人马,多少补给呢?现在逐日王在我们的东北,施加了强大的压力,朝廷已经捉襟见肘了。”
子默知道自己这一次去前线,什么人马和补给都无法带,心里一下子凉了半截,他低下了头说:“臣明白了,臣去就是。”
东皇太一上上下下地大量了子默一番,说道:“记住,你是寡人深爱的年轻人。
寡人在你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所以,寡人才会一次又一次地提拔你,但是,满朝的文武都有怨言了。
当初你攻打项都的形势多么有利——逐日王刚退走,羽琳得病,寡人又把最精锐的血虎军给了你。可是,可是你却在项都之战中输得一塌糊涂!
寡人即使有心在朝廷里袒护你,左右两位将军也都帮你说好话,然而输了就是输了,对吗?”
子默用力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呼喊:其实我知道,最关键的不在于满朝文武,而在于您,您太多疑了,所以,您对我的爱已经变了!
“去吧,去吧,玄密都护‘子赫’已经在妖兽王宫等你了。我们千万不能丢了玄密森林,否则,就会陷入和羽琳、句芒以及逐日王两线作战的窘境!”
东皇太一说着微微地闭上了眼睛,然后又猛然睁开,狠狠地盯住了子默,“记住,不胜利,毋宁死!”
晴空霹雳!
子默的身体一震,绝望地看着东皇太一,仿佛在说:陛下,我是你一手提拔的人,我敬你爱你,但是……但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军人的天职是战斗,不是牺牲!”
背对着云气蒸腾的帝都,在落日的余晖中,子默南下了,随同他南下的只有一队亲卫,没有任何补给。
百无聊赖地,子默拍着他的坐骑白鹫,吟唱起了充满苦情的《思美人》:“思美人兮,揽涕而儜眙。媒绝路阻兮,言不可结而诒。
蹇蹇之烦冤兮,陷滞而不发。申旦以舒中情兮,志沉菀而莫达。
原寄言於浮云兮,遇丰隆而不将。因归鸟而致辞兮,羌迅高而难当……
固寡人形之不服兮,然容与而狐疑。广遂前画兮,未改此度也。
命则处幽吾将罢兮,原及白日之未暮也。独茕茕而南行兮,思彭咸之故也。”
在子默南下以后,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东皇霜和少皓的婚礼,也迟迟都没有举行,这多少,给了少帅一点安慰,一点希望。
而另一方面,攻打玄密森林的方案,的确被搁到了羽琳和句芒的计划安排中。
只是,在这一仗开始之前,意外就发生了。
祝融就曾经预言,羽琳和句芒联军的一个主帅,会在半年之内死去,而且是死在另一个主帅的手里。
那么这,究竟是一桩怎样离奇的事情呢?
一切由一个用红布蒙面的人引出,就在子默南下的那个傍晚,这位神秘来客走进了句芒义父烛龙的帐中……
他向那个有着铁丝般的胡须的男人抱拳说:“见过烛龙将军。”
烛龙打量着来客问道:“你是什么人?”
来客笑着把裹面的红布扯下:“我是逐日王的军师羲和。”
烛龙大惊失色:“那你来见我干什么?”
羲和叹了口气。
烛龙更奇怪了。
羲和:“您对你家少主与羽琳的结盟有怨气吗?”
烛龙无奈地摇摇头:“怎么会没怨气?好好的,少主凭什么要来帮那个女人对付她的老情人一家?害我们平白无故地浪费了这么多财力物力。如果换成是我,必然等她和东皇太一两败俱伤的时候,才出来坐收渔利!”
羲和点头说:“不过,逐日王很想送给您一笔钱,一笔足够你招募五万大军的钱。”
烛龙难以置信地问:“我没听错吧?为什么要送我钱?”
羲和悠然地说下去:“我希望你能帮我做一件事,一件对你家少主和对逐日王都有利的事!”
烛龙笑了:“那你先说来听听。”
羲和压低声音,在烛龙耳边说了一番。
烛龙听到一半的时候就惊疑地问道:“你确定她愿意帮我们?你确定?”
羲和点点头:“她早就和逐日王有联络了,放心吧,她会帮助你们的。”
别了羲和,烛龙大步走入主帅大帐。
“义父!”句芒迎上来。
烛龙拍了拍句芒的肩膀:“芒儿啊,义父想劝你一句。”
句芒不耐烦道:“要劝什么?”
烛龙苦口婆心地说:“你不觉得,你在这项都附近呆得太久了么?”
句芒沉思片刻,道:“义父说得也对。现在东皇太一已经退回帝都了,我们的确该回去了。”
烛龙大笑:“你还知道回去!你到底把那个女人当成你的什么人了啊?”
句芒正色道:“既然我喊她羽琳妹妹,当然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
烛龙将头别向一边:“哈哈,好一个亲妹妹!那她有没有把你当成亲哥哥呢?”
句芒剑眉轻皱:“义父为什么要这样说?”
烛龙气定神闲地在大帐中来回踱步:“就是亲哥哥又怎样了?为了争权夺利,亲兄妹间相互杀害的还少吗?更何况,你和她连义兄妹都算不上,你们曾经在圣火前发誓结拜过?”
句芒退了一步说:“至少,她说过:东皇太一没死以前,她会和我是朋友的!”
一百一十四,盟友倒戈夜
烛龙拍着大腿道:“我的芒儿啊,你怎么这么傻呀,她是个军阀呀,兵不厌诈,军阀说的话能相信吗?”
句芒摇头:“义父,你不要再说了。”
烛龙指着句芒咆哮起来:“防人之心不可无啊!现在,她要是乘你不备偷袭你,然后又乘你刚死,临武城群龙无首的时候攻过来,那么,她轻轻松松地就夺取了你的一切!”
句芒怔住,激灵灵地打了个寒噤,如梦初醒般看向烛龙。
正在这时,一个银甲军掀开帐门:“报!宁公主遣使送来千年陈酿!”
句芒恢复了平静:“让他进来。”
使者入内,端上个光泽诱人的玉瓶。
烛龙替句芒接过玉瓶,道:“重赏来使!”
使者感谢一番,走了。
烛龙把玩着玉瓶:“让义父去测测这酒里有毒没毒。”
说着,他走出主帅大帐,心道:芒儿,你不要怪义父派人假扮使者送毒酒给你。义父也是为你好,只要我们杀了那个见鬼的女人,她的军队和领地就归我们了!
一个银甲军牵来条狗。
烛龙用酒喂狗,片刻后,那狗口吐白沫,挣扎死去。
看着烛龙怀抱死狗走入大帐,句芒的脸上,一下子全无血色,他的手,夜抖得十分厉害。
烛龙乘机扔掉死狗,楼过了句芒的肩膀:“芒儿啊,你是义父亲手养大的,义父又怎么会骗你呢?羽琳那女人心狠手辣,为了夺取权利,连自己的养父和老情人都要痛下杀手,更何况别人?”
句芒缓缓地瘫跪在地,抱住烛龙,哽咽道:“义父,我明白了,我什么都听您了!”
烛龙握紧了拳头道:“恩,义父这就去联络一下玉芝小姐,她会帮我们的。”
句芒惊呼:“玉芝小姐?她不是羽琳的弟妹吗?她的丈夫才刚死,怎么她就?”
烛龙淡淡一笑:“我都说了,为了争权夺利,亲兄妹间相互杀害的还少吗?更何况,她只是羽琳的弟妹,而且她丈夫,也就是羽琳的弟弟已经死了。”
太阳疲惫地退下了上去后,黑色将一切都淹没了。
一支不打火把的大军,悄悄地从句芒大营出发。
他们来到了项都城的东门,这个时候,门楼上已经有一道白色的身影,在静静地等待着他们。
在这道白色身影的指示下,护城河的吊桥被放倒,城门被缓缓地拉起来。
顿时,喊杀声四起,银甲军排山倒海地从东门涌进来……
却说项都城主府中,羽琳听到外面的青铜撞击声震耳欲聋,连忙披衣起床,掀开窗帘一看,城中早已经是火光处处。
她奔出房间,拍了拍怀中的金眼兽,叫道:“嘟嘟,变身吧!”
于是,一头狰狞的巨兽出现在了一片阴森的黄雾中。
羽琳翻上兽背,周围立刻有一群黑甲军过来护驾。
句芒也已带着一众银甲军杀到,双方在城主府前厮打起来。
羽琳用凤之权杖指向句芒,义正言辞地说:“句芒哥哥,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在东皇太一这老贼还活着的时候,我们会是朋友的!”
句芒也用蛇形的“双头蛇剑”指向羽琳:“那你为什么送我毒酒?”
羽琳奇怪地反问:“什么毒酒?”
句芒冷笑:“妖女,你少要狡辩!”
“不准骂我的公主!”韩肖怒喝一声,驱暗血豹上前,血色长刀直取句芒。
当!——双头蛇剑和血色长刀撞在一起!
玄鸟立刻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像一张地狱罗网般笼罩过来,不等主人下令,就掉头往银甲军中飞去。
韩肖边砍敌军边追,黑甲军也紧紧跟上。
句芒将蛇剑指向韩肖吟咒道:“岁寒冻兮,百草凋;死灵遍兮,生灵残。玄鸟来兮,唤春归;清孽障兮——春藤缚!”
数株小苗无声地在韩肖身周发芽、抽叶,眨眼间茁壮成长为一张张绿油油的藤网……有的缠到了暗血豹和韩肖身上,有的则缠到了韩肖身后的黑甲军身上。
乘韩肖被缚之际,烛龙猛喊一声:“兽化!”,身上液体流转,变作了一条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蛇,通体赤红的怪物!
人身蛇尾兽双手轻拨,就将身前的黑甲军连人带马地推倒,然后身体一拧,蛇尾抽向韩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