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伯摇着他的杏黄“招魂幡”起身,背诵顺口溜一般地说道:“我大河教自从创教以来,有饭同食,有衣同穿,耕者有其田,医病不花钱,只求开创一片乐土,使人人平均,家家快乐!……为此,我宁愿背负万劫,死而后已。”
“项都城主‘西王母’。”句芒向一个白发蓬乱,身穿豹皮,颈挂数个虎齿的人族老妇作揖道。
西王母将手中的“独孤拐”一撑,站起身来道:“老身以圣火的名义起誓,暴君不除,绝不后退!”
“南盛城主‘磊兴’!”句芒道。
磊兴一脸自豪地说:“在下的家族几世显赫,但这都是蒙受了历代先帝的恩惠所致。如今我身为贵族,如何能容忍皇室中的一个弑兄宵小盘踞帝位?”
“义军领袖‘巴莫’!”句芒道。
一个中等身材,皮肤黝黑,双眸透着精光的男子说:“在下巴莫,多蒙百姓拥戴,推举为领袖。今天能与诸位共举大事,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当真快哉!”
听他说到“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时,蛟王、磊兴等一些从小就心高气傲的贵族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精魅王‘羽琳’!”句芒最后来到了羽琳身边。
羽琳起身,以左手按右胸前道:“我侥幸能够到此,谨代表精魅族和自己,为自由而战……”
将各路军阀都介绍了一遍后,句芒正色说:“今天,我们既然举起了讨伐暴君的义旗,那么绝不可以没有盟主,否则就会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
蛟王起身,向逐日王拱手说:“逐日王英雄盖世、气吞山河,而且手下兵多将广,实力雄厚。如果由他来担任盟主,那么还有谁不心服口服?”
众人听了蛟王这话,都起身拱手响应道:“盟主非逐日王不可!”
逐日王见此,便郑重地说:“多谢各位好意,看来是天降大任给老夫了,好吧,那就让老夫来挑起这个艰巨的重担吧。”
当日,这位新上任的盟主就率领着各路“英雄”来到沧朗河畔的圣火坛下。
上坛前,逐日王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才一步步向圣火走去。他的身后,九路诸侯紧紧相随。
逐日王对着烈焰跪下,用正式场合应用的语言举手起誓说:“天下不幸,皇纲失统。天子凶暴,虐流百姓。我等不忍,遂纠义兵。凡我同盟,必无二志。谁若背誓,不得好死!”
各路诸侯也跟着跪下,举手起誓:“谁若背誓,不得好死!”
三十二,乌合之众
次日,逐日王聚集各路诸侯在城主府大厅议事。
他这位新盟主脸色平静地说:“今天我招诸位前来,是希望能和大家商讨一下攻入‘炎恩’的方案……请畅所欲言!”
羽琳首先起身说:“以我之见,盟主和南盛城主还是先回封地,然后并力从东方的‘朔萨’攻往炎恩——这一处需要兵力强大的你们去正面作战;
蛟王、妖兽王、大河教主则驱兵西北,在‘贞阳’扼住必定会来救援东皇太一的西北军队,从后方威胁东皇太一;
而我和项都城主、临武城主、巴莫领袖则取道三危山脉,攻下‘无假关’,进可兵临炎恩,退可固守!”
逐日王沉吟着,暗想:臭丫头,你的小算盘打得不错嘛,到时候你们首先攻入帝都炎恩的话,岂不是得到了最大的便宜?
当然,想归想,逐日王口中却说:“不妥,依我看,所有兵马一起进攻‘朔萨’,一个拳头打人的力量大嘛!”
羽琳脸色惊讶地辩驳道:“难道放弃从三危山脉出奇兵的机会么?”
逐日王摇头说:“精魅王你有所不知,三危山脉易守难攻,不是一个可以轻松拿下的地方。”
南盛城主磊兴也起身说:“逐日王说得很对,‘朔萨’的城主‘大司命’是东皇太一的义弟,如果我们攻下朔萨,手里还可以多一个不错的人质呢。”
羽琳又要辩驳,韩肖早拉着她的衣角轻声道:“羽琳,不用跟他们争论了,他们不会听的。”
……
散会后,羽琳走向了自己的房间,一路无言。
寒风在萧瑟的若木平原上呼啸掠过,仿若悲叹……
但为谁悲叹?
到了房门口的时候,跟着她的韩肖突然开口:“我看他拒绝你的战略,其实只有一个理由:他是想借东皇太一的手来削弱我们!”
羽琳回头,轻轻皱眉道:“这样的话,你还是不要说了。让人听见了不好。”
不过羽琳和逐日王他们这一群乌合之众都不知道的是,苍梧山系的天籁谷中,有一个从来都超然世外的白鸟王也在关注着他们,用看笑话的心态关注着他们。
此刻,这位军事家临窗而立。飞续站在他身旁,静静地。
白鸟王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乱世,终于还是来了,也许吧,有些事是注定会发生的。”
飞续小心地试探着白鸟王的意思问:“老师,如今九路诸侯讨伐东皇太一,你以为,他们会有何结果?”
白鸟王轻蔑地笑了一声:“那群乌合之众……要么是报私仇的,要么是野心家,再要么就是投机分子。就凭他们,想对付诸王之皇?呵呵,他们太小看东皇太一了!”
飞续继续试探:“逐日王当上了盟军统领,您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白鸟王大笑道:“老狐狸一条,没什么好说的。倒时候,这家伙先捅自己盟友几刀,也说不准呢。”
飞续浅笑起来:“老师真是个厉害之人,不过,老师却一心只想过恬静的生活,对权力毫无兴趣。否则,当今天下,又有几个是您的对手?”
月光洒在这师徒两的身上,让他们的白衣更显飘逸。
而就是这个月亮,它照着怡然自得的白鸟王,也照着心事重重的羽琳。
羽琳躺在临武城的床上,是的,她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因此,她轻轻起身,向幽灵一样地移步出去,来到了城主府的花园中。
眼下正是寒冬季节,花园中百草灭迹,只有零星一两根枯枝,突兀地耸立着。
一个方脸素服的男子,手持一把在剑柄处刻着两个蛇头的蛇形长剑,忘我而舞,苍凉而悲壮。
凡是他的剑气扫过之处,青草油然而生,枯枝悄悄抽芽,野花点点开放,一派生机勃勃。
这让踏入花园的羽琳也忍不住鼓起掌来。
素服男子停下舞剑,向羽琳走来,笑道:“羽琳妹妹,你怎么还不睡啊。”
羽琳打趣地说:“句芒哥哥,你真不愧是春华公子,如此精彩的表演,我又怎么舍得错过。”
句芒在一块巨石上坐下,转过话题:“其实,你我是很像的人。
同样地,我们从小就离开了父母;同样地,我们的至亲为东皇太一所杀;同样地,我们虽不强大,但却是一路军阀……”
羽琳坐在了句芒身边,眺望着远方:“的确像。”
两人无语地静静坐着,夜风吹起了他们年轻的发丝,轻轻飞扬。
终于,羽琳幽幽地说:“只是我在担心,我们的战友关系,究竟能维持多久……”
句芒微微侧脸:“你对逐日王没有把握?”
羽琳黯然一笑,没有说话。
句芒收回脸来:“其实我知道,一切都有可能,我们这次北伐,究竟会如何收场,的确很难说。”
羽琳看向句芒,露出个温暖的微笑:“希望东皇太一这老贼还活着的时候,我们会是朋友。”
句芒又一次温柔地看向羽琳,道:“会的,一定会的。”
冬天已经接近尾声,句芒的园中除了他用法力催生出的花草外,一片萧条。
但千里之外的炎恩皇宫御花园中,无边无际的寒梅却开得极尽绚烂,绚烂得有些绝望。
湖边小亭。
安公主“东皇霜”斜斜地靠着亭柱,她的清丽,让身边的寒梅也黯然失色。
突然,她用素手折了一朵梅花,对站在一边的子默说:“盟军主力正向‘朔萨城’挺进……听说,父皇已经内定你为平叛的主帅?”
“是的,他让我领兵十万,抵挡来军。”子默点点头。
“那么说来,也许,你又要和羽琳交锋了?”东皇霜忽然想到了什么,双眸中盛满了致命的哀怨。
子默淡淡一笑:“对。而且,即使我不杀她,她也一样要杀我。毕竟,当初是我设计杀了她的义姐,我现在已经是她的大仇人了。”
东皇霜用长长的睫毛将自己的双眸遮盖起来,然后,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三十三,坚城难攻
火离四年,太岁在子。
冬,一月。
帝都宗庙前的十层玉台“璜台”的顶部平坦宽敞,天下最大的一盆圣火在祭坛上不舍昼夜地燃烧着。
此刻,帝都祭坛下人山人海,百官群集。
而祭坛上,诸王之皇“东皇太一”和戴着青铜面具的年轻人并肩站立。
紧接着,东皇太一从那位白脸上纹着黑色花纹的卜尹“祝融”手里拿过了一杆节杖,并交到了子默手里。
这是杆通体洁白的宝物,在上方装饰有三重赤色的旄牛尾。它代表皇者的身份,凡持有节杖的人,象征皇者与朝廷,可行使分封诸侯、收捕要犯、镇压叛乱等各项大权。
将节杖赐给子默后,东皇太一对着这位年轻的持节统帅作揖道:“寡人拜你为平叛统帅,进封‘执珪’,赐以‘节杖’,一切前线军务,都请将军处置。”
子默对东皇太一还了一礼,然后对着祭坛下的人群举起了他手中的节杖。
“万岁!”圣火坛下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欢呼,虽然,很多人都对子默这位缺少战功的年轻统帅抱有不满,无非是人云亦云地附和着大喊罢了。
而就在帝都飘扬着拜将大典的华丽乐章的时候,就在子默在无数人的妒忌和猜疑中得到了节杖的时候,前线的朔萨城,已经置身于千军万马的重围之中了!
朔萨城是一座黑色的城池,它就那么突兀地耸立在若木平原东方。
由里到外,它有三道平行的城墙,最外层的有十六步高,而且,每隔六十步就树立一座堡楼。
堡楼呈拱形,分上下两层,上层是兵营,下层是马棚。
相传,建立这座城池的时候,那时的皇曾下过这样一道恶毒的命令:完工当日,用铁锥效检,凡是能锥入一寸的地方,负责建造这个地方的工匠立刻斩首!
现在,浩浩荡荡的盟军出现朔萨城外。
从左到右,依次排列着这样的人马:临武城主“句芒”的二万人马,军装以银色青铜甲为主;南盛城主“磊兴”的二万人马,军装以紫色青铜甲为主;
逐日王的四万人马,军装以金色青铜甲为主;蛟王三万人马,军装以青灰色软甲为主;
妖兽王二万人马,军装以花豹皮为主;巴莫的三万人马,没有统一军装;河伯三万人马,也没有统一军装。
羽琳的二万人马,军装以青色皮甲为主;项都城主“西王母”的二万人马,军装以黑色青铜甲为主。
朔萨城之上的守军自然以赤色青铜甲为主,表示他们是效忠于皇室的军队。
城主“大司命”站在城楼之上,他是个英俊中带着股邪的白鸟族人,有着一双白鸟翅膀般的耳朵,人称“红尘第一邪俊客”,穿一身黑而绣金边的铠甲,手中旋转着个纯黑色的“墨玉骷髅”,看年纪,似乎不会超过三十岁。
但大司命的身边却有一个二十出头的人族女将对他说:“义父,敌军远来,我们当先挫挫他们的锐气!”
义父?这女子是不是把大司命叫得太老了?
不,不是的……
二十多年前,大司命和东皇太一、暗血族王“冰野”三结义的时候就二十多岁了,现在应该年近五十才对,不过,此人当真是伫容有术!
却见大司命微微颔首:“那‘薇薇尔’,你小心为上。”
名叫薇薇尔的女将给身后的随从们打了个手势,随从们立刻高喊起来:“单挑、单挑……”
随即,所有的守军都跟着高喊起来:“单挑、单挑……”
城楼下,逐日王将左手平直升起,表示接受挑战。他正站在一辆金光闪闪的战车上,四只三足的金乌鸟为他拉车。
“单挑、单挑……”盟军见到了逐日王的这个举动后,也发出了和守军同样的呼喊。
下一刻,朔萨城的大门缓缓打开,护城河的吊桥放下。
薇薇尔骑着一匹骏马,率领着一众赤甲轻骑冲出城来,她锦帽貂裘,右眼下贴着三点红光闪闪的小片。
“既然要单挑,那谁来啊?”这位年轻的女将在城楼前来回跑马。
南盛城主“磊兴”身边的一个年轻人拔剑策马冲上前来:“我是磊兴之子‘磊平’,到想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
薇薇尔冷笑着,与那磊平对战起来,她使用一杆美丽的“辟邪长枪”,杀招凶狠,处处直攻要害。
磊平很快就被打得手忙脚乱,继而,他想到了逃跑……
但就在磊平拨转马头的时候,薇薇尔将套在肩上的一个锋利的“明光环”掷出。
磊平忙将剑架在身后抵挡,但哪里知道架得偏了,明光环稍稍受阻,但还是将把他打得皮开肉绽!
他受了这一击,几乎跌下马来,忍着痛,才摇摇晃晃地跑马回到了父亲身边。
而明光环则在打中磊平后又稳稳当当地飞到薇薇尔手中。她用枪挑着明光环,杂耍般转着,叫嚣道:“就这种水平,也好意思出来单挑?”
流寇头子“巴莫”大喝一声,夹马舞起一对铁锤冲向了薇薇尔。
这时,城上有一个白鸟族将领扑打着一双只有骨骼的翅膀飞下,挡在了薇薇尔身前。
这扑打着骨翅的将领虽是男子,却格外美丽:一身孔雀般招摇的带羽战袍,一把带着紫绿色羽毛的“孔雀剑”;最古怪的,是他臂弯里还抱着一个天真无邪的****婴儿!
观战的羽琳知道,这男子就是大司命的亲生儿子,薇薇尔的义兄“少司命”,人称‘孔雀公子’。当年的演武大会,他被列入了四大英杰的名单。
他手里抱的,根本不是什么婴儿,而是一头人形召唤兽——邪灵。
他和大司命一样,是白鸟族人。
但他们为了追求功力的快速提升,不惜以活人祭天而获得邪恶的能量,从此,他们那本该的洁白双翅,就变得奇形怪状!
羽琳看着冲上前去的巴莫,心中暗想:但愿这位起义军的领袖不像磊平这种公子哥那样无能吧。
还好,巴莫并没有辜负羽琳的期望,他十分勇猛,直把少司命打得攻少守多,退到了吊桥边上。
但是,少司命也终于将手中的“邪灵”抛了起来——
邪灵对着巴莫张开四肢,一圈圈的紫色电流从它身上扩散出去……
三十四,蹩脚的佯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