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洛嫔所不知道的是,此刻,在蛇氏主岛的巨蛇洞外,有一个少女迎着风,张开了她的双臂。裙裾在她身边飞扬,使她仿若女神。
少女深情地看向大海,的确,她需要看一些辽阔的东西,这些天,一切的气氛都太压抑了,压得她都快窒息了。
“赌吧,这个世上,没有谁能打百分之百有把握的战争,所以,就当是赌一次吧……”她也正这样地喃喃自语。
是的,羽琳也在赌,虽然,蛟王赌的是“呼都特是真心投降”,而她赌的是“蛟王会上当”。
不过,羽琳在说完和蛟王同样的话以后,还加上了一句远比蛟王的话残酷得多得多的结束语:“筹码是,我的生命。”
次日,蛟王把自己的作战计划跟子默谈了一番。
“太冒险,至少我这样认为。”子默听后立刻反驳道,“我们刚刚漂亮地胜了一场,除掉了敌人的王。现在,我们已经占据了明显的优势,接下去,我们要做的是稳打稳扎,明白吧?”
但蛟王已经听不进子默的劝了,他所想的就是:用最少的兵力去消灭敌人,把真正的实力留下来,以备他日的“特殊用处”。
“不,战士们都等着早点打完仗好回家和亲人团聚呢,我们没必要把战斗拖得旷日持久吧?”蛟王罕有地顶撞了子默,这位天下之皇派来的将领。
“既然你一意孤行,那我无话可说。”子默负气地扭身就走,没办法,他虽然是东皇太一派来的特使,但毕竟,能指挥蛟族作战是蛟王而不是他。
十天过去……
却说西北七岛中最靠近蛇氏的是“尾岛”,它,也是蛟王布兵最多的岛屿。
尽管此刻,蛟王的大部队已经开往了西北七岛中最西面的心岛,但尾岛之外,他依然留下了一队威武的战舰严加防范。
现在,这队战舰正在海面巡逻,它们都挂着梯形的青色巨帆,远远望去,仿佛一片会移动的树林。
这队战舰的旗舰上有一个手持红色锁链的年轻将领,他披散着一头黑发,鱼鳍般的耳上戴两个巨大的牛角耳环。
旗舰边,还有十几艘和旗舰十分相似的大翼战舰,以及为数不少的小翼战舰。
就在东方的鱼肚白渐渐变红的时候,这个锁链将军的瞳眸发出了嗜血的光彩。
因为,一群背上站满了妖兽族人的鲸鱼在海天相接的地方出现,正缓缓地向这边靠近!!
领军的少年长着尖尖的耳朵,正骑着海豚,亲自冲锋,他不是别人,而正是星纪。
锁链将军用低沉的声音喊道:“擂鼓!”他身后的将士们立刻大擂起战鼓,发出了进攻的信号。
火晶被投石机抛上天空,转而又像流星雨一般地对着兽军狂扫而下。
而妖兽族军队的鲸鱼背上,显然无法装载投石机。
不过,妖兽族军队竟毫无畏惧地左冲右突,向着锁链将军的舰队疾扑!
蛟族军队见敌人越来越近,已到了投石机的不方便攻击的范围之内,于是开始放箭,制造出密集而持久的铜雨。
却见星纪用铁钩拨开重重矢石,向锁链将军的旗舰全速挺进。一些骑着海豚的海盗也纷纷跟上,毫不犹豫。
昔日的海盗头子接连挑飞四个手持青铜叉的鲨骑兵,转眼,他已到了目标战舰的下方。
一个动作流畅的凌空翻跃,星纪穿过了旗舰外侧整齐排列着的一层船浆,抢上船去。
“噗,噗,噗,噗……”当一上船,他就用一连串迅速的攻击扎死数个正在发箭,或者正在用投石机发射火晶的蛟族战士。
锁链将军哪容得星纪在旗舰上撒野?手中的红色锁链立刻如飞蛇一般向后者的铁钩缠来。
星纪未曾防备,立刻被这锁链缠住。
锁链将军连退数步,用力一扯,将星纪扯在半空。
星纪伸足在桅杆上一点,在半空侧翻数周,将纠缠在身上的锁链反向松解,随即,又聪明地落到了一群蛟族战士丛中。
锁链将军一再地向着星纪挥出锁链,但后者却偏偏在蛟族战士中左躲右闪,害得锁链将军失手打死了许多个自己的小兵。
锁链将军火了,也冲到蛟族战士丛中,捏着锁链末端很短的一段,近距离抽向了星纪的天灵盖。
没想到星纪一猫腰,从锁链将军腋下穿过——
星纪身后本来还正有三个蛟族战士挥出柳叶刀向他砍来呢,这下子,他们惯性不止,刀子全部砍在了锁链将军身上。
“饭桶,白养你们了!”锁链将军痛得捂住了胸口抱怨道,还好,砍他的只是三个小兵,所以,这三刀只是勉强地砍开了他的珊瑚战甲,让他微微地伤了点皮肉。
但星纪却乘机转身将铁钩抵在了锁链将军的脖子上,笑道:“你武功这么好,如果单挑的话,我即使兽化了也最多和你打上个平手。但是,你没想到吧,现在,我居然不兽化就生擒了你。”
二十八,水天同撼
锁链将军翻着白眼,无可奈何地哼了一声。
周围的小兵见主将被擒,都乖乖地举手投降。
尾岛遭受偷袭不久,同样驻有重兵的箕岛上立刻有几十艘的战舰行动起来。
带着这些战舰行动的,却是个年轻的蛟族女子。她留着蘑菇头,扎着金红色的抹额(额带),手中挂着串晶莹剔透的“鲛泪珠串”。
是蛟王的妹妹,飞续的心上人,海女!
可海女舰队才刚刚开出不久,就发现自己已经被上百艘突冒战舰给包围了。
这里海域空阔,方便精魅族的突冒战舰用舰首的铜角大显身手。
看,它们先对着敌舰的船头冲去,但在最后一刻转向,从旁边驶过,撞击敌舰侧翼的船桨,使敌舰船桨损毁,不能行动。
当然,突冒战舰也会迎头撞击。在这种时候,它们通常在撞击的前一刻使船尾翘出水面,使船头下沉,于是,船头的撞角就能撞到敌舰龙骨,一击致命!
……撞击过后,无数道索钩从突冒战舰上飞起,划过天空,狠狠地扎在了蛟族的战舰上。
精魅族战士顺着索钩攀爬登船,与敌人近距离厮杀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蛟族战士也只好放弃了投石机和弓箭,转而拔出身侧那薄薄的柳叶刀,奋勇迎敌。
一时间,鲜血飞溅,天水同撼!
旗舰上,那个为首的女子将手中的鲛泪珠串对着一群精魅族战士甩去。
珠串脱手后自动解体,化作一颗颗美丽而杀人不眨眼的凶器四散进攻。
那群精魅族战士在来不及惊讶的情况下,已被击毙了八九个!
攻击过后,这些晶莹的珠子竟凭借着残留其上的法力自动地飞回来,又凝成一串,挂在了为首女子的玉手上。
见到这女子如此厉害,几个精魅族人狼狈地游到了统帅着这支突击海军的韩肖那,语无伦次说:“有个女将……好厉害啊!”
就在韩肖疑惑的时候,一道丽影从海中直冲而出,带起无数水花在她身侧飞舞。
“蛟郡主!”韩肖不禁呆了一呆,“是你?”
海女莞尔一笑,随即在韩肖的突冒战舰上落下:“韩肖长史,别来无恙?”
“我现在已是朝廷要犯,这算不算有恙?”韩肖淡淡地说。
“既然你是要犯,那我就不客气了!——三年之前的演武大会,我输给了你,所以这一次,我一定要赢回来!”海女说罢将将鲛泪珠串对着韩肖甩来。
“铠化!”韩肖举起左手叫道——在血色装备加身的同时,他的左手中,也多了那面威武朴实的,血色之盾!
鲛泪珠串被血色之盾撞回,再次凝成一串,挂在了海女手上。
“青虬(音求)!”海女召唤起她的坐骑。
她手中的鲛泪珠串上立刻升起一道青烟,只听得一声龙吟,一条无角小青龙从海中飞起!
海女轻盈地一纵,跃上龙背。虬龙张牙舞爪地向韩肖扑来。
韩肖抽出血色长刀去挡……
哪知虬龙探出一只脚爪在刀背后一压;另一只脚爪,早把韩肖扑倒在地。
海女在虬龙背上娇笑道:“你如果肯弃暗投明,帮助我们平定精魅族的话,说不定,天下之皇会赦免你的罪行也不一定呢!”
“做梦!”韩肖突然一脚向那虬龙的柔软腹部踹去,虬龙吃痛,爪下稍稍地松了一些。
韩肖乘机一个翻身,抢上龙背。
海女与韩肖大战了三十多个回合,终于不支,胸前中刀,血肉崩裂。
幸好后面有一艘小翼战舰开来,上面的蛟族战士将刚从青虬背上跌落的海女接住。
“我还能战斗!”海女挣扎着推开了接住她的蛟族战士,再次翻身飞上青虬,向韩肖杀去!
海女再一次与韩肖大战了起来。
蛟族战士将箭矢对准韩肖,精魅族的战士将箭矢对准海女,但大家都犹豫着不敢放箭,因为害怕会射到自己的将领。
又是近十个回合过去,只见枭的身子一转,“啪、啪”两声,封上了海女的穴道。
周围的蛟族战士无不失声大喊:“郡主!!”
“如果想要你们的郡主活命,就给我放下武器。”韩肖抽出血色长刀,架在了海女脖颈上,现在他“王牌”在手,说起话来理直气壮。
海女是蛟王的妹妹,众人岂敢造次?只得乖乖缴械。
韩肖押着海女,指挥精魅军开船与星纪会和。
在锁链将军开来的,但已经被星纪所抢占下来的战舰上,海女看着锁链将军,感慨万千地说:“冯迟,你也被俘了?”
锁链将军“冯迟”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不起……我……”
话分两头,再说心岛之外。
此刻,早已日上三竿,过了辰时。
率领舰队守候在此的蛟王自言自语地说:“难道,那个死侏儒在……骗我?”
洛嫔在一边悠闲着,根本没去理蛟王。
子默用则用嘲笑的口吻说:“我可提醒过你啊,但你根本就不听,傻傻地把大部队带到了这里。”
“报!精魅族偷袭了尾岛和箕岛!”一个鲨骑兵慌张而来,在蛟王的旗舰前勒住了鲨鱼。
“叮咚。”蛟王手中的三叉戟落地。
“撤!”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左顾右盼地咆哮道:“那个呼都特呢?他人呢?”
蛟王的幕僚们都缩着头,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终于,一个谋士小声地说道:“他,他刚才就离开旗舰了……但我们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妈的,撤兵!”蛟王抓狂地大叫道。
可蛟王舰队刚开动不远,就遇到了和海女同样的情况——半路拦截!
双方交战不久,韩肖和星纪押着海女和冯迟来了。
蛟王见了自己妹妹,却并不下令停战。
韩肖冷笑,把刀在海女脖子上轻轻一抹,顿时,一丝凄艳的红色顺着那锈迹斑斑的长刀缓缓滴落……
“呀!”海女惨叫一声,“哥,你不管我了吗?”
蛟王用三叉戟挑飞两个攻上前来的精魅族战士,终于看向了妹妹。
洛嫔用水蓝色“美人扇”将一个精魅族战士扇入海中,然后纵身而起,飞落在蛟王身边,小声地提醒道:
“你不是说,你还有你的大业,因而不想把自己的兵力浪费在这种蛮荒之地吗?现在,我们已经损失惨重!不过这样,我们也算尽过力了,东皇太一那边,也可以交代了。”
二十九,海女
你不是说,你还有你的大业,因而不想把自己的兵力浪费在这种蛮荒之地吗?
洛嫔的话一针见血,蛟王恍然大悟,于是开始关心起妹妹:“海女,你没事吧?”
海女忍着剧痛,哭道:“哥,我没事的……”然后头一歪,昏死过去。
蛟王微微颔首,将目光移向枭说:“好吧,我这就退兵,但你得把我妹妹跟冯迟好好地送回来!”
“蛟王,你怎么可以就这样退兵呢?”刚把剑从一个精魅族祭司身上抽出来的,并被对方的鲜血溅了一身的子默听到了蛟王的命令后大吃一惊,远远地冲着蛟王吼道,“你不能退兵!”
蛟王再一次对子默这位天下之皇的使者流露出了厌烦的表情,两手一摊说:“将军,我的军队已经战败了,士气低落得一塌糊涂,你还让他们怎么把仗打下去?”
子默气急,恨恨地道:“我会把你的所作所为都告知给天下之皇的,你等着。”
手持逆刃刀战斗的伯毅瞟了子默一眼:“你也是个蛟族人啊!你是被天下之皇给洗脑了,还是怎么了?为什么一点都不能体恤一下自己的族人呢?”
子默语塞,不再说话了。
战争已经结束,但南海上飘满了各种残碎的战舰和尸体。
羽琳站在海滩上,看着暗红色的海浪撞击礁岩,发出控诉般的声响。
然后,她把头扭向了身边的一个独臂侏儒,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敬意和感激,下一刻,她的右脚后踏一步,单膝跪在了呼都特面前:“谢谢您的牺牲,谢谢,如果不是您,只怕,我们和蛟王的战斗还会更加惨烈。”
呼都特扶起羽琳,继而举目远眺,长长地出了口气说:“你不必谢我,作为一个精魅族的长老,在全族面临灾难的时候,我理应挺身而出。”
“哦,对了,我想,我该去看看蛟王的妹妹了。”羽琳似乎想到了什么。
呼都特苦笑着说:“你对那个俘虏可真够好啊,族中的长老们都已经有怨言了,我们又必要像对待贵客那样地对待俘虏吗?”
羽琳浅浅一笑,说:“我们应该把目光放得长远一些,不是吗?我们必须让世人知道,我们精魅族是正义的,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就连对待俘虏,也都是正义的。”
她这样地说着,就离开了呼都特,来到了海女养伤的洞穴。
羽琳来到了此地不久后,海女睁开她那带着英气的双眸。
不过,展现在这位顽强女将眼前的一切都朦朦胧胧的。
慢慢地,她发现眼前有数个人影逐渐重合起来,汇聚成了一个。
那是一个贤淑文静的仕女,正腼腆而亲切地笑着。
“宁公主……”海女喃喃自语,她跟哥哥去帝都朝觐的时候就见过羽琳。
羽琳正轻轻地吹着一碗汤药,然后激动地看向在一边煎药的析木说:“析木,她醒了!”
海女抓住羽琳的手臂,突然,泪珠滚落,哽咽着说:“谢谢,谢谢你这么照顾我。”
羽琳不好意思地说:“说起来,你的伤还是我的人所砍的,你有什么好谢我?”
忽然,她的眼光落在了海女的腰带上,那里,挂着块只残留下右半部分的玉佩。
“是飞续的玉佩!”羽琳叫出了声来。
海女眨着浓密的睫毛,好奇地问:“你认识白鸟王的弟子,‘飞续’?”
羽琳笑着点点:“当然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