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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周末有时间,尽量会多码些字上来,但是由于今年开学忘记注册了,所以明天得赶去武汉,估计会耽误些时候,也许根本没人期待,但是还是说明一下。

老管家在想什么,王安石此时根本无从知道。他早就随着车轮的“吱呀”声响起,怡然自适于这大千世界之中了。看吧,这近处,有绕竹的涧水、碧绿的草木,远方,是毗连的阡陌、参差的茅舍。在这里固然看不见东京那车水马龙、灯红酒绿的繁华景象,也听不到丝竹弹吹、管弦交响的靡靡乐音,可却有的是清新、幽静、淡泊、娴远。尽管这里是荒郊野外、村头桥边,却都能使人赏心悦目,留连忘返。偶尔,田园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几声清脆的牧笛音响,或是飘过几声伐柯人拙朴的樵歌,还真会觉得自己成了桃花源中之人。

对于王安石的出游,附近人们已习惯了。他们早就闻听过他的大名,也更惊奇和欣悦于他的率真朴实、不拘礼法。故此今天远望着这辆由走驴拉着的车子缓缓而来,便各自以不同的方式表示了对他的敬意——老农夫们拄锄注目、含笑颔首;村姑们提着茶壶献上一杯清香的苦茗;乡塾先生们打拱作揖,在心里拳拳几度,想讨教点文章之类的事,又怕出丑卖怪;只有孩子们最天真也最调皮,胆小的嘻嘻笑着,不远不近的跟着走,胆大的则干脆爬上车子,也坐上一程。

“真是佳境易寻,乡亲难得啊!”王安石并不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场景,但还是

从内心里发着感慨。

“老爷有事么?”牵卒在前边没听清,回头问道。

“没有什么。”王安石转过头来,见他满脸又晒得通红,便把自家的笠帽脱下来,递了过去——

“来,把这戴上。”

“不,不。”牵卒有点失措了。他不安地打量着王安石除去了竹笠的脑袋。

“戴上吧。”王安石知道他担心什么,便一欠身,从车上箱中取出一把纸伞,插在车中特意安置的横轴上,“看,还有这个。”他笑着说。

牵卒也笑了。他顺从地将竹笠接过戴上,并感激地看了老爷一眼。说内心话,他很高兴自己找到了这门好差事,每天停停走走,走走停停,充其量也就是二、三十里路,不单工钱划算,主人家还管饭,而且老爷脾气好,遇事总打着商量的口吻说话,不把自己当下人呵斥,有时兴致来了,还要指着附近的山势地形给自己讲一段古,尽管听不全懂,却也顶有趣的。只令人不解的是,为什么老爷要让这驴子套上辆江州小车,慢腾腾的,半天也走不了几里路呢?尤其是老爷为什么有时看着讲着,突然兴致便低落下来,吁着长气,半天不说一句话呢?

“距谢公墩不远了吧?”王安石自然不会想到牵卒脑子里还有这么多的弯弯道道,只顾自己观景。现在,瞧着走驴已在爬坡,便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景状,问道。

“就在那边不远处。”牵卒指了指前方。

顺着牵卒手臂方向,王安石引颈望去——

果然,前边不远处,耸立着一个似峰非峰的大土堆,上面长着几棵柏树。它们象一把把大伞,在夏日的阳光下张开虬筋般的干枝,用密集浓绿的树叶给堆顶挡出了一大片荫凉来。

这就是当年晋代名相谢安经常盘桓的地方?那饮酒奕棋,于谈笑间决胜命运悠关的淝水之战于千里之外的壮举就在这里演成?

望着土堆,又揉揉眼睛,王安石有些怀疑了。他因之性急起来,不待牵卒来扶,便自己跳下车子,三两步跨上了这土骨堆。

“嗬,不来还真不知道啊!”

当上得墩来,举目四望时,王安石突然觉得胸中豁然开朗了——艳阳之下,玉宇寥廓,天地万物皆际会于眼底。往东面看,是黛青色的钟山群峰,虽然距此有十数里之遥,但由于万里无云,晴空如洗,所以那雄壮的山体、郁郁葱葱的树木,甚至连那通往掩映在丛林中的寺庙的逶迤石阶,都历历在目,清晰如绘;往西面看,则是“澄江静如练”的大江。它象缎带一样,是那么青碧,又是那么柔和,静静地缭绕在江宁城边。江面上水气氤氲,尽管时而也有沙鸥掠起,并衬着点点白帆,但仍给人以一种浩浩莽莽,淼淼濛濛的感觉。

“白鹭映青州,青龙见朝墩。”

不知怎地,王安石的脑海里突然跳出了李白的这两句诗。此刻,眼观着蓝天上的白云,手摩着满是苍苔的石头,他不禁浮想连翩起来——谪仙人当年来此的时候,白鹭州还是一屿浮在滚滚烟波中的江心小岛吧?只是,曾几何时,星移斗转、沧海桑田,当年游人逐浪嬉水的沙岸,就变成了人烟浩闹、商贾辐辏的街市。对此,谪仙人怕没有想到吧!谪仙人没有想到,自己却看到了,只是,这以后又将是如何呢?一百年以后?一千年以后?这大千世界的变化,还真是扑朔迷离,难以逆料啊!

王安石的眼光有些茫然了。许久,他方将它们收回来,投诸在了堆前不远处的又一条河——秦淮河上。这河,古称淮水,水系天然。河东源句容大华山,南源溧水东庐山。两源相汇,直抵石头城下,又在通济门外一分为二。一支走城外,从东、南、西三面环绕江宁,是为“外秦淮”;另一支则从东水关入城,经夫子庙、镇淮桥出西水关,是为“内秦淮”。内、外秦淮在西水关合流,一并注入大江。此刻,伴随着这波光瀲滟的河水的是数不清的小桥、驳岸、河房、曲巷……在它左岸,依稀可见衰败了的王谢旧宅,右岸则是声势显赫的夫子庙、锦绣繁盛的市面。真个是画栋雕梁、珠帘绣帷,灯红酒绿、笙歌达旦,桨声灯影、亦金亦粉,说不清到底是一首诗,还是一幅画;是一出实景,还是一道幻影。

“唉——”

听着秦淮河两岸勾栏酒肆中传出的时高时低的艳声浪笑,看着堆下歌楼妓馆的墙沿屋甍上在微风中间或抖动的野草枝叶,王安石突然有些惆怅了。他因之想起了昔日那黄旗紫盖、雕栏玉砌的六代豪华;想起了唐人刘禹锡“兴废由人事,山川空地形”的感慨;想起了前些年自己推行新法的艰难;想起了近来常出现在自己梦境中的官家,尤其是他那双不时闪现出悒郁之色的细长的眼睛……

“老爷,你这是——”

看着王安石双目迷惘、神驰八荒,呆呆地停立在那里,牵卒很有些纳闷了。他饲完走驴,刚刚拿出碧霞姑娘替他备下的干粮,正欲进食,见此情景,故此把那已送到口边的胡饼又缩了回来,问了一声。

“哦——没什么。”王安石似乎听见了牵卒的话,也似乎是在回答着他,但接下来的言语却又分明是说给自己听的——

“这就是谢公墩了……只是,是人都信此说么?……或谓不信,则年代久远,史迹湮没,又从何处去考查呢?”

停了一会,见无有人应答自己,便又很有些悲怆地吁了一口长气,继续往下说道:

“临大事有静气,处急变而不惊,半壁河山,赖彼支撑,此节此风,堪令万世钦敬!只是江流石蚀,河山迥异于当初,不是丹青存心,这千古雄风今又能印于何处呢?”

听着王安石自言自语地发着感慨,牵卒不吱声了,连咀嚼胡饼时也很小心,惟恐弄出些声响来,打扰了老爷。适才那一番话,他听起来似懂非懂。他只是凭着自己跟随老爷这一段的情形,估摸着老爷怕是又要做诗了。

一阵轻风吹过土墩,丛生的草木随之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柏树之下,走驴正漫不经心地摇着尾巴,偶尔的时候,朝着地下刨几下蹄子。

置身此情此景之中,王安石果然诗兴发作了。其实,他自己又觉着好笑——为什么触景就要生情,生情就要吟诗呢?莫非非此便不足以排遣胸中的惆怅么?他进而想到,未必古人登高怀旧,都是这般情愫和做法?

不过,好笑也罢,浮想也罢,都是一倏间掠过的思绪。总之,此时此地的王安石,全副身心都沉浸在对眼前景物的感念及对过往史实的追怀之中去了。几经吟哦之后,他终于道出了这样一首——

我名公字偶相同,

我屋公墩在眼中。

公去我来墩属我,

不应墩姓尚属公。

然则吟罢,又觉得意境虽有,却不过多了一点个人的惆怅,毫无宽广的胸襟、磅礴的气势和雄浑的力度,难得令人满意,而且还有一种与古人比试斗气的嫌疑,因之摇了摇头。只是,再要作出一首好的来,却又觉得无能为力了。

“老爷!”

看着王安石口中唸唸有词,先是点点头后又摇摇首,牵卒感到很是奇怪了,因之禁不住叫出声来。

“哦哦。”回眸牵卒那迷惑不解而又很是关切的神情,王安石觉察到了什么,自己也有点好笑起来。只是,刚一笑过,便又突然问道:

“你听出来老夫刚才都唸了些什么来着么?”

“老爷是在作诗吧。”牵卒陪着笑,不太肯定地回答说。

“不错。”王安石点点头,随即又一扬眉毛——

“你以为如何?”

“这——小的却不大懂。”牵卒被向,很是窘迫,但迟疑一会后,又终于说道:“是和那个叫谢安的古人打比较吧。”看着王安石没吱声,又自觉聪明地补上一句:——

“不过,小的总觉得老爷吟的诗还是怪好听的。”

“是么?”王安石正为自己吟不成再好一点的诗感到有些懊闷,听他这一说,不觉来了兴趣——

“你喜欢听诗,那——老夫再唸一首你听听,如何?”

“那当然是小人的福气。”牵卒本是为讨王安石的欢喜,现见他这样认真,不觉于高兴之中,又诚惶诚恐起来。

好!打量着他那受宠若惊的样子,王安石微微一笑,打定了主意。但唸什么呢?他却有些踌躇了。就在颇费思虑之际,蓦地,一个念头跃上了脑际——

桂枝香!

对,就是那首《桂枝香·金陵怀古》。他想了起来,而且很自然地涌上了一股自豪的感情——它是自己足值骄傲的产儿!尽管自己并不以词名世,但这一首却以激越深沉的意蕴和雄放清丽的气韵为自己赢得了巨大的声誉。就是说它是有宋以来词之上品,亦是一点也不过分的。

主意打定,王安石便清了清喉咙,非常有感情地诵唸起来——

登临送目,正故国晚秋。天气初肃,千里澄江似练,翠峰如簇。征帆去棹残阳里,背西风,酒旗斜矗。彩舟云淡,星河鹭起,画图难足。念往昔,豪华竟逐。叹门外楼头,悲恨相续,千古凭高对比,漫叹荣辱。六朝旧事似流水,但寒烟衰草凝绿。至今商女,时时犹唱,**遗曲。

吟罢,尚沉醉在那忘情的境界里。寂然半晌,方回望牵卒,问道:“如何?”

“这——小的实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牵卒被问,憋了半天,终于搔着头,憨笑着回答道。王安石声调铿锵地唸着的时候,他一直用心地听着,紧张地捕捉着每一个可能为自己知晓的字句。但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事对自己来说确实太为难了,以至从头到尾,他一句也没弄明白。

“哦?——咳!”

听着牵卒这样说,王安石先是一楞,继之便嘿然了。他觉得自己是那么傻——这样的词唸给牵卒听,不是对牛弹琴么?而且与此同时,他更是涌起了一股感伤的情绪:似这样脍炙人口、肯定会传之后世的词章,自己只怕再也难得写出来了。

“老爷。”牵卒又轻轻地叫了声。

王安石闻声,回过神来,慢慢转过头去,有所疑问地望着他。

“那不是来找老爷的么?”牵卒手指着墩下正往这里攀行着的一个来者。

“嗯,不错。”王安石举手为檐,搭在眉额上眺望了一会,认出来者是家中的仆人。莫非家中又有什么事?他暗暗地猜忖着。

果然,是家中看门的院子。只见他到得面前,禀告道:“启上老爷,朝中李定大人来访,现正往这边寻来。老管家特使小的赶着来报信的。”

“是么?!”王安石闻言,且惊且喜了。他因之捋了捋胡须,甚是欣慰地说道:“老夫自退归林下,是友人渐少、宾客日稀,原想世态炎凉,将桃李等闲栽了,看来,也并非完全如此啊!既如此,今日就不游了,回家接客去吧。”说着,便撩起袍摆,大步向墩下走去。

“老爷当心!”

看着王安石自言自语,近似颠三倒四的样子,牵卒再一次觉得好笑了。只是当他当现老爷许是给树蔸什么绊着,趔趄了一下,又担起心来。他因之一边叫着,一边利索地套好了车子,从后面赶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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