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梦当真诡异!
那个人是谁?任我想了好长时间,也没能从脑部少得可怜的记忆里搜寻出答案。
我起身拉开窗前的帘幔,月光登时洒进屋内,月尚于东方,莫不是刚至亥时?我只睡了一个半时辰,略一思忖,那么也就是说烬应该还没有离开?
山不就我我只好就山了!
该问的必要问的清楚。
我勾头望了窗外发现楼下的侍人应是都退下了,大约只留了沉璧和浮光在二楼,我不想惊动她们。便借着楼下侍卫转身的间隙翻身出了窗外。
踏脚上了房顶,蹲下,我轻巧的弯腰躲在房檐上高大的脊兽后,骗过了回过身的侍卫,我起身落在湖面上,化风一般像一旁的山后掠去。
对于速度,这一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自来到这个地方,我有意在人前消失存在感,安静的呆在隐溪苑每天除了吃吃喝喝,泡泡温泉便无所事事,也乐得清闲。但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我没怎么出来过,如此就表明我对这里不熟,不熟的直接会导致的结果就是——我不认得路!
我亦是不敢瞎闯,若碰见他人,我这特殊的身份当真会说不清楚。
穿梭躲避他人其实很简单,直到我再次站在这个三岔路口时,顿悟了,不认得路还有其他更加严重的影响——我会迷路!
我扶额,要不要这么悲催。
尽管如此,我还是咬了牙,向右边拐去。
我记得我刚刚路过了厨房,既然那个是在左边,而前方的那条路通向的是各个院子,我想右边这一条应是书房、前厅什么的了吧!
再次躲过一列护卫,我从一旁的矮山后闪出。
前面灯火通明,隐隐有乐声传来。
我顿步,记得我在外听到的关于我这父亲,乆岚大人的消息,虽残破,但是却众口一词。灵界神域占星官乆岚大人,正直到偏执,尤其在骄瑟淫逸上,对于排场也绝决不会太过注重。但是前面那是什么情况啊。
不作他想,且去看看便可明晰。
我俯身躲在偏院的花圃中。
烬应是在前厅吧,乆岚既不是这人,但不代表梧桑不是,如此也不奇怪。但,新的问题摆在了我的前面,我要如何见到烬。
我抓了抓头,如果就是这样潜进去会惹事的。但是如果等到他出来,那各种情况就更难应付了,只有潜进去,然后给他引出来?
“啊呀呀,我的姑奶奶啊,你好歹是说句话啊,好不容易请动了百悉姑娘,被你这么一气,她怎还会上台啊!前面大人们还在等着呢!尤其是那个一进来便被大人敬上上座的那一位,想是比二位公子还要高贵,你这岂不是乱来吗!”那边长廊上本人迹罕至,忽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跑过,然后另一个声音便在后面追了来。
“死丫头!你自己在这呆着吧!”此话声音刚落,花圃里便被砸进了什么东西,花瓣四溅,落了我满身。
“管家大人,我且告诉你,她必须在这,我管你前面怎么办,但是她惹了我,如果你要是为她再次惹了我——哼,后果你自己想吧。”
我透过花丛的间隙像长廊那便望去,见粉色的裙摆像风一般向尽头去了,留了个似管家一般的男子踌躇片刻,也叹气走掉了。
我轻轻自地上爬起来,弯腰过去看那个被抛在这里的女子。还没待我说话,衣袂便被一把拉住了,“姑娘,你且帮帮我吧!”
我一怔,便笑了。
峰回路转,我自是有方法潜进去了!
待一切准备就绪,我穿着那舞娘的衣服便向着她指的方向走去。
那百悉也是可怜,竟因为长得太过漂亮,性子淡漠了些便惹到了那位大小姐。当得知那女人是三夫人的女儿,我名义上的姐姐,思尛时,我心下感叹,当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外表美丽内心邪恶的公主背后总会有一个可耻的皇后。
想也知道百悉指的那里定是舞者的候场区。据她所言她应是有一段独舞,这里就是关键,我向她打保票,自己定会帮她到底的,请她放心。那百悉倒是千恩万谢,若不是因为手脚被束住,当真给我跪下了。我扶了她,本想为她撤了那简单的束缚术,却被她阻止了。她冲我摇头说,“你能帮我就很好了,不必为了我再惹上思尛小姐。并且若是她再来时我没在这里好好呆着,那后果定是比没给大人献舞还要惨的。”
我脑中反复徘徊着这句,掂量好长时间觉得有机会定要给那蛮横的大小姐一的小小的教训!
从窗外看去那屋中倒是挤满了人,三三两两聚作一团正戏服,练动作,我的到来没被任何人注意到。当我推门欲进时,却被一旁的守卫拦下了。
“你是何人?”
我赶紧垂了头,恭顺行礼,道,“这位大人,小女子是百悉。”
那人似是疑惑,“百悉怎会——”
“多话!不晓得时间紧迫,百悉姑娘待着献舞呢,现下哪容你多嘴。”
还没待我想好如何回话,便被另一人拽向屋内。那护卫退向一旁,嘴里还在嘀咕。
我抿嘴轻笑,想是百悉是这里的常客啊,那护卫定是看我不像——
“百悉,可找到你了!”我看着拽我进门的那人,人不熟,但衣摆记得,这不就是追着思尛去的,后来却无功而返的内位吗!
我轻应了声。
他长得倒是不如何深刻,但那双精光乍现的眸子,却偏的显出心机颇深。他絮叨,“姑娘真是,马上就要上场了,偏生要出去,现下都来不及准备了,”他看了我,似是告诫,“下一场就该到了,瞅瞅这衣裳。”
当真是摸爬滚打了多年,一句话即点破了我的身份,又将我欲问的话回答了。周围的人也未有异议,呼的围上来为我整衣,理发。我摊了手,看着那疑似管事的男人,“那个——”
“王管事。”
“哦,对,王管事,您最好给我个面纱。”
他指了人,面纱很快便遮了我的容貌,只剩两只眼睛。
“姑娘,大恩不辞言谢,我不知百悉姑娘哪里寻的你,但是我王仁涛的话还是好说的,你有何要求尽管提,我定会尽力满足的!”他挥退一众人,挺了腰道,但那声音却是说不出的温和。
我点了头,作认错状,“管事哪里话,都道救场如救火,其他事,下了场子再说吧。”为了掩人耳目,我声音也压低了不少。
那管事似是满意的点点头,道,“都好好准备着,大人满意了,会另外打赏的!”他这句话不是专门对我说的,中气十足倒是颇具气势。
“姑娘也准备着,马上该到了!”
正说着,跑来一家丁,“管事大人,该请百悉姑娘了,大人那边点着名叫呢。”
王管事摆摆手,那家丁推门出去了。
王管事亲自在前引路,“大人颇为欣赏姑娘的歌舞——”
“管事大人,舞倒是可以的,但是歌——”
他看了我,似下了决心般,长叹口气,“唉,那我且向大人说了姑娘今个只献舞可成?”
就这么说定,他进了屋,我在外等着。
没多久,他便小跑着从侧门退了出去。对我使了个眼色,闪到一旁。
屋内乐声顿起,我深吸一口气,踩了节拍,破门而入。
她今个舞的应是《桃园夜雪》,讲了两人在桃园相遇,一见倾心,便许了海誓山盟,刻在被雪落满的桃枝上,来年春季此树为证,再续缘分。可那年雪势颇大,冻死了好多桃树,其中便有那一棵。在雪化后,便被村人运走当做了材。那对恋人久寻未果,终是未在相遇。然世事无常,当多年后的一个雪夜,男子的父亲续弦,娶了另一位小姐为妻。直到第二天那男子才发现二娘便是他魂牵梦绕,终是不得寻的桃园姑娘。
故事在这里戛然而止。
我挽了水袖,要表达的只是两人桃园初见那一段女子的内心独白。
一方古琴,弦乐勾起的是深深的回忆。我在想我竟会这舞,幸好会啊!我借转身的机会,瞟了周围坐着的那几位。烬和梧桑一左一右分坐着,乆岚陪坐在下手。
我好奇的是,主位的那人是谁。那人一身玄衣,乌发如瀑,悬了满身垂落于地,半低着头,交叠双腿,望着手中酒杯出神,视线竟分毫没被台上的我引了去。
流袖挑起,化作万千花朵绽于半空。当真似漫天雪花飘然而下。
一曲将终,我也未找到机会像烬使眼色。
乐声在高高扬起那一刻乍然停止,我俯身卧地,头微微上扬,望向前方。
主位上的那位依然在出神,在我仰头望向他的时候,他不经意抬首饮尽杯中美酒。也就是这一刻,那隐没在刘海阴影下的眼漏了出来。
我立时僵在当地。
那眸子,竟是银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