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相识在那个新年前夕，用21世纪最常用的交友方式——QQ认识的。她刚开始像个历经风雨的大人，说话的时候他最喜欢默默的听着，不过他注定不是好的听众，老是喜欢在她说得最起劲的时候来一句大煞风景的话。最常说的“我没有听清楚你刚才说啥，能再说一次吗。”往往一句话她要重复好几次他才能完全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想当时她肯定恨得牙痒痒的，就像讲一个好听的故事，老是让你重复，谁都没劲。不过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电话嘛，总有做水鱼的一天。
水鱼也是听她说的，至今他也不知道水鱼是啥意思。不知道是不是水煮鱼头。
他叫残雪，很有诗意的一个名字，不过让一个完全不懂浪漫，也没有诗意的他给糟蹋了——而已。她叫梦蝶。很般配的名字，人也很漂亮，不管什么时候，总是为别人着想。不过他总是说她小时候很顽皮，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觉得的，很多次她问他怎么老是说她小时候顽皮的时候，他只好说“直觉，男孩子的直觉是很灵的”。每当这时，梦蝶就想到那句：女孩子的第六感是很灵的。在她的意识当中，他是盗用了这句话的知识产权，免不了“不说话”。
从来没有见过大冬天有蝴蝶飞的。就算是有，残雪也没有见到过，当然他不知道梦蝶有没有见到过。在他的心中，蝴蝶是啥时候出窍的他完全没有概念，只是迷迷糊糊的记得有蝴蝶的时候可以穿着短袖和裤衩在水沟里游泳，他一直把能在水沟里挣扎的叫做游泳，以至于日后有人问他会不会游泳时，他都是抬着头俯视别人的。
残雪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所以他要是很想说话，那肯定有大事情，当然，对他来说，大事就是那种说不出，道不明的事。所以他的大事只有一件，那就是他爱的人。他不是一个懂得牺牲的人，虽然人们都不是这样说的，他的梦蝶也不是这样说的，他为此高兴了很久。因为之前的女朋友就是这样说的。他读书的时候是一个画画的，残雪一直希望自己能成为像达芬奇那样的大画家，他是没有见过达芬奇的，也没有见过他真的画作，连仿作都没有。不过倒是见过很多他画作的照片。谁都不知道他为什么想要成为一个画家，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画画是很认真的，不过一画到兴奋的时候就跑出去玩了，常听他自己说那是因为他想对大自然分享他的兴奋。说得难听点叫做激素过多，兴奋过头，画不下去了。
梦蝶是一个看起来很开朗的女孩，所以他俩一起是总会有话可说，她说他听，她说到最兴奋的时候他就泼冰水，最后就是她轻轻地说“我不和你说话”结尾。直弄得他抓狂的时候，她才会哄他。
梦蝶也是会哭的，她很多的时候都只是停留在看起来很开朗的层面上。她还是一个在校高中生，在学校都是勤俭节约的生活着，这也是中国普遍现象。吃得差，管得严，逼得急，起得早，睡得晚，累得慌等等太多了。当然，在校必须是要取悦老师的，字得写好，老师容易看，作文要点题，容易打分，卫生要搞好，领导看着舒服。当然，话是不能这样说的，字写好也是为了自己，至于作文要点题，没有办法，大家都这样写的，当然，卫生是必须的。梦蝶就是在这样一个学校读书，不过学校都是一样的，升学率才是最重要的。她其实是个很温和的女孩，尽管她自己老说自己是不温和的。她会写诗，都不错的诗，他是这么说的。
他们的相见可是充满了浪漫和诗意的，岁月的车站，忙碌的人流，他蹲在出站口的台阶上装睡，脑袋很响，老有很多蜜蜂在飞。他怕看到她，不是怕她长得难看，而是怕她到见他就溜了。在大巴上他不是这样想的，最起码是一个盛情的拥抱，不过这些都给他忘了。其实不止这次，每一次他们见面前他都是这样想的，不过大多没有发生。可能是久了不见，反而拥抱不了。
不一会，她就站在他跟前了，他楞了一会，不，是好一会。漂亮，贼溜溜的漂亮，阿弥陀佛，别溜了。其实他念叨最多的就后面那句。
是她先说话的，很久以后他都忘了当时说了什么，只是大体记得说是不是残雪之类的。
他紧张得不知道啥话，乱七八糟的随便说的，要有人问他前一句说了啥，他可能都不记得了。
他们第一次的见面是激动的，也是尴尬的。住不起宾馆，记得第一次他们窝在车站旁边的小旅馆，也是因为空间小，所以也比较温暖。没有办法，无论你站哪儿或者蹲哪儿，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就是不足一米。再加上一双贼溜溜的眼睛老是盯着梦蝶的脸看，不升点温都难。自然这双雪亮的眼睛还是长在残雪的脑袋上的，不管他承不承认，不管这双不太合适的眼睛是不是从某个归于尘土的宠物身上移植的。就目前大家都可以肯定的是，现在这双眼睛长在残雪的脑袋瓜子上。虽然他在心里曾经无数辩解过。眼睛确实是本地人，不是移民。
在那古董小旅馆是洗冷水澡的，残雪是不知道梦蝶是怎么样洗的。他很想看一下，不过鉴于对女性的尊重和奶奶常说的偷看女孩子洗澡会得红眼病，他屈服了。至于真正让他屈服的是不是怕红眼病，没有人知道，他也没有说过。其实后来他说他是不怕红眼病的，因为他没有中过，没有中过的原因自然是没有偷看女孩子洗澡过，据最后消息才知道，他在老家没有发现女孩子洗过澡，从来没有。
在小学的时候他是认为不用洗澡的，难受了就去沟里挣扎一会。当然，能够看自己爱的人洗澡他认为也是一种幸福，梦蝶是不会吃他这套的，必须得沉默，让他疯才好。
“别生气，借口，呵呵，借口”，这是残雪的遗言。
让残雪遗憾的是，第一次见面他没有送她礼物。他想第一次见面应该是有礼物的，不过确实没有，象征性的也没，忽悠人的都没有。他至今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没有准备礼物。他们吃了肯德基，不过吃了才知道原来看着画面上很好看的汉堡，那馅真难吃，吃得他俩不亦说乎，他后来常常感慨这次吃饭，说让他知道了很多东西。他常想，原来吃东西是一种心情，味道是其次的。
晚上路过蛋糕店，买了他一直不知道是啥名字的蛋糕，好几次他都想问那是冰淇淋还是蛋糕。在残雪的映像中，她是喜欢喝橙汁的，不过让他不知道的是，她是什么时候记得他喜欢草莓味的东西的。后来他把脑袋砸了好久才记得他们买东西的时候梦蝶问过他喜欢什么味道的。他想，她真是一个细心的人。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冰激凌可以搅成汤的。可能梦蝶也是第一次干这个坏事，因为作为汤的冰激凌她喝不下去了。当然，喝不下去的结果就是她见他比较苗条，不太符合男朋友的标准，得多吃点。他是比较容易感动的，那种泡沫电视剧也能让他感动得流泪，他老说这是改变不了的，实在说不过去他只能把星座搬出来压人，常惹得朋友对他竖中指。他们去爬了公园，都是饿着肚子的，以至于日后见面基本上都是饿着肚子，当然，公园的山是很高的。残雪在她身后走着，目的是要是她跌倒了他可以垫着，还可以看着她被汗水沾湿的肩背，不过他在心里已经狠狠地鄙视过自己一翻了。
很快的他们就爬到了山顶了，那里有一些建筑，有一个四层的亭子，可以把整个小城看透。亭子的柱子上写了很多字的，有骂人的，有表白的，有诉苦的，有谁爱谁希望谁看见的，有恨谁的，有操人家娘的，应有竟有。那时梦蝶就一根柱子一根柱子的看，边看边读。但凡有山有水有亭子的，大多都能够了解国情了，至少在他走过和看过的亭子都是这样的。不过他没有写过，国家建个休闲公园也不容易，你说你又没有什么要写的，就暂时留给需要的人写。残雪是怀着这样一种大无畏的精神说的，他想大不了啥时候自己有写的了可以找个新建的大亭子写，趁没有人的时候把它写满——补回来。让别人没地方写，或许外国友人一看到，又得感慨一翻，中国的古建筑真是数不甚数。这些密密麻麻的可以有上百万字，假若真的把这些编成一本《新杂的文》可能会很火。不过残雪没管这些，他心里想的是，是不是她饿了，不扶着柱子就得坐地上了。
看完了亭子他们就选择从另一条路下来。路很陡，不过梦蝶走得很快。她怕，一路上就有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当然这双眼睛是属于残雪的，不过他一直都不承认长在他脑袋上的眼睛是属于他的。梦蝶是对的，现在这个社会，坏人比好人多，他后来也是这样说的。
到山脚下已经两小时后了，在山脚买了冰淇淋，看了猴子，应该说是孤独的猴子。梦蝶第一次亲手喂残雪吃东西就是在看这孤独的猴子的时候，他也是第一次吃女孩子喂的东西，还是笑着喂的。梦蝶也带了他去看她的学校，说不上很好，不过也应该是不错的，他就只是一睹了校门的风采而已。去看她学校是有三次的，第一次在校门口吃了碗面，残雪好像又回到了学生时代一样，经常把那句“我也是过来人的好不好”挂着嘴边。梦蝶是有自己杀手锏的，那就是不说话。
第二次是晚上了，黑灯瞎火的，过了那座不知道是啥年代的大桥就是学校了，那桥是给残雪映像很深的，好几次都像傻大个一样盯着那座桥看。他心里是这样想的，这桥应该可以见证他们的爱情吧。他很想给这桥取一个名字“情桥”。不过他又怕哪天这桥塌了就完了，又或者政府给搬家了，所以这名字也仅仅是在大脑里闪过。
去看她学校是想看看能不能在宿舍睡觉，他当时是不怎么理解的，他常常和朋友讲他自己是很善解人意的一个人，不过后来他发现那都是他吹的。他理解不了很多事情，像梦蝶为什么想回学校睡觉这件事情他理解不了，至少当时是没有完全理解的。不过残雪也不是一个悲观的人，这是他经常看到的星座上面是这样说的。理所当然的，学校是不能住人的，最起码放假你想在学校住一晚不会被允许。
学校是一个敏感的地方，它培育的是祖国的花朵，是祖国未来的希望，这是十几年甚至是二十几年被熏陶出来的结论，所以说学校一般都会本着对学生的生命负责或者对家长好交代这么一种精神下。一旦放假，任何人不得在学校留宿，尽快回家，就算你不回家也当你已经回家了。假期间任何安全意外都以学校无关。所以梦蝶被委婉的拒绝了，当然，残雪是心里贼笑的。谁都想自己爱的人躺自己身边，残雪也不例外。
他们又从新的桥走了回来，那条残雪不知道名字的河是有两座桥的，至少他知道两座。新桥没有什么特别的，和城市大多数的桥一样，算不上灯火辉煌，不过还是有路灯的，旧桥没有。行人很多，不像旧桥，黑夜来临后就隐没了。不过残雪还是喜欢那座旧桥，可能骨子里还有我是中国人，我为中国古文化的辉煌而骄傲这种习俗。其实就残雪如今生活的这个国家，高度发展，想要有他这样纯洁的想法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不过他也常常感叹自己不能改变。
他们沿着新桥的右边栏杆慢慢走着，曾经都是快节奏的步伐，此时要学习蜗牛怎么样爬行，总是有点别扭，有点尴尬。不过残雪看不见她有没有脸红，他自己是很容易脸红的，工作期间很少和女同事说话，用他老家的话说这叫本分，用21世纪的话说叫木讷。不过残雪也算是一个大胆的人，自然，对象是梦蝶他才大胆得起来。他也偶尔牵牵梦蝶的手，一般情况下是被挣开的，他想梦蝶可能不习惯牵手，也就没有太过强求。
桥是有两座的，不过回旅馆的路他只知道一条，慢慢走着总有种时光倒转的错觉，街道两边有很多的商铺，吃喝玩乐俱全。那家音乐放得老大的超市他们去过一次，后来残雪又偷偷的去过。超市的人很多，残雪也是第一次和梦蝶去逛超市，以前他都是一个人，当然是第一次。他感觉很好，总觉得不再孤独了，买了一些零食，残雪一个人很少吃零食。他老觉得淡而无味，只是自那次看了孤独的猴子后他就喜欢那么一点了，要是梦蝶的喂的就更好了。做梦的时候他几次流着口水。
超市的对面就是很显眼的肯德基，在残雪的映像中，肯德基都是很显眼的。梦蝶也是这样认为。肯德基是个了不起的鸡腿，一想到肯德基，你不得不想到鸡腿，当然还有汉堡。就是馅很难吃的汉堡。当然，他俩是被那图片给悠着了。
出了超市回去就近了。梦蝶是不太喜欢老在外面瞎逛的，残雪也不是很喜欢。
沿着古老的街继续走着，他不知道还要买些什么，梦蝶一般也很少说话，街上的灯大多都是八十年代的钨丝灯光。
道路并不平整，也不是很干净，不过残雪还是喜欢上了这条街。不管是什么，能给他特殊意义的都是他难忘的，或许对别人来说一条破街怎么说都没有什么值得纪念的。不过残雪不这样想，这条残破的街是他和梦蝶爱情足迹的见证者。
很快他们就回到旅馆，梦蝶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和残雪消灭在超市买回来的零食。就是在那个时候，残雪知道梦蝶喜欢咬勺子的。看着方便面勺子那尸骨不全的样子，他俩哈哈大笑起来。在日后很长的时间里，残雪都笑梦蝶喜欢咬东西，梦蝶没有话说，只能说她只喜欢咬勺子，多次强调后残雪才收手。梦蝶喂了残雪很多，其实她自己吃的并不多。
第二天，梦蝶早早地起来，残雪不知道她为什么起来那么早，她说她昨晚就没有怎么睡着，都是迷迷糊糊的。梦蝶起来的时候残雪还在迷糊当中，依稀记得她问他钱放哪儿，然后帮他把被子盖好后就出去了。农历十月份的天气，南方的早晨还是有点冷的，梦蝶穿的不多，她走了很远去买早餐了。
她记得残雪说过，他喜欢吃皮蛋瘦肉粥，但是她平时都在学校上课，很少出来逛街，所以也不知道哪儿有皮蛋瘦肉粥卖。只得找找看，梦蝶想实在找不到就买点别的吧。
不过既然说要找找看，那这个找就是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找。甚至一直找。功夫不负有心人，走了一会，看了好几个早餐店，终于找到了。
“老细，皮蛋瘦肉粥几多钱一碗呀？”
“三块五。”老板头也不转的回答。她很忙，兼顾不了那么多，前来买早餐的人很多，买啥的都有。
梦蝶只要一碗，打包的。一般吃的都是可以打包，很多人都是边走边吃，生活所迫。不过残雪还是在打呼噜睡觉。
打好包后梦蝶再在隔壁的小商店里面给残雪买了一瓶冰红茶，她记得他说他喜欢喝冰红茶的，还是康师傅牌。她或许想买两份皮蛋瘦肉粥的，但是为了给残雪再买一瓶冰红茶，所以就算了。
“快起来洗脸刷牙吃早餐了。”梦蝶回来的时候残雪还在酣睡。残雪一看有吃的当然一咕噜爬起来了。
洗过后吃了一口才问“丫头，你怎么只买一份啊？来一起吃吧！”
“我吃过了，快点吃吧，吃完我就要回去了，再不回去我爸得怀疑我了。”
残雪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很快就把战场打扫干净了。
“咕咕咕咕”，这个不祥的叫饿声是从梦蝶肚子里发出来的，似乎还是有点饿。
“你没有吃？为什么说吃了呢？”残雪有点惊讶，她是说一不二的。她说吃了就是吃了，可是却没有吃。
“钱没有带够，我本来以为够了的。”
“那现在饿了吧！”残雪心里很内疚。早知道就一起吃了。
“你说你喜欢喝冰红茶的，而且吃皮蛋瘦肉粥没有水不行！！！”梦蝶有点生气，不知道为什么。
“我去买点吃的给你。”残雪很想哭，他被感动了，确实被感动了。他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过，他是谈过恋爱的，两次，不过都走了。一个走得莫名其妙，一个走得无影无踪。所以他感动了，日后他常常提起这件事，不免伤心不已。
“不要了，我得快点回去，回去就可以吃饭了啊，又没有多远。你还在这里玩会吧，难得来一次！”梦蝶没有让残雪去买，收拾了一下就准备走了。
他们俩就要分别了，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开心的。并不知道真正分别的难舍，就算是想象过，也仅仅是停留在应该会留念的层面。残雪一直记得梦蝶昨晚上说以后不再见面的话，他想他是不是比她伤心点，后来梦蝶才说那是生气时说的。
“我走了，你回去小心点。”残雪把梦蝶送到车站，几乎没有停留的，就有到她家的车了。
梦蝶很难过，她其实是最害怕分别的，因为快乐过后就是无尽的空洞，孤独和失落。她也想有个人关心着，其实残雪是感受得到这些的，只是他一直不善言谈，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梦蝶其实不怎么了解残雪，因为他很少提他自己。每次打电话都是听的多一些。残雪一直认为，别人的事他不便去说，自己的事又不知道怎么说。所以梦蝶不了解也是很正常的，但是不了解并不代表不想念。她不想残雪看到她难过的一面。所以是潇洒地微笑着上车的。
梦蝶走后，残雪在车站逗留了很久，他不知道为什么还不想走，或许他是想感受下看梦蝶真的走了没有。也或许他还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不过梦蝶确实是回家了，残雪也知道，能够理解。作为学生，放假了久了不回家父母都会担心的。
梦蝶更加难过，她是第一次和自己喜欢的人离别，长这么大还没有过，虽然哥哥也是在外工作的，但是那感觉是不一样的。回到家也吃不下什么东西，没有胃口。依然想残雪现在在干什么，有没有吃午饭。给他发了短信，也打了电话。看起来好了很多，不过还是难过。决定第二天去看看残雪是不是真的回去了。
残雪在车站呆了很久，心里好点了才离开的，他从来不在陌生人面前哭的，所以不那么难过了才回古董小旅馆。他买的是下午的车票，还有好几个小时才发车。所以还可以到他们曾经到过的地方走走，残雪是很爱陌生地方的，不过要有意义他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