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昏过去以后,我感觉已经有好几天了。具体是多久,我记不清楚,具体我换过多少地方,我也记不清楚。如今迷迷糊糊的醒来,首先进到我眼睛里的是个破旧的天花板。或者,应该说是个破旧的房顶,破旧的就像我家那样。
这是在哪?我疑惑,停尸房可不是这样的,医院的话就更不像了……
用手撑了撑床,我想要坐起来,结果却发现身体软绵绵的,毫无力量。但是别扭的是脑袋偏偏又特别重,像是灌了铅。
索性也懒得起了,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重重的压了压脑袋下面的枕头。我想安定下来理顺一下思绪,好推断一下自己身在何处,以及接下来要怎么应付,结果却被枕头上阵阵的茉莉花的清香所吸引……
又是这个味道……
会是谁呢?我思忖着。
在D市,我的朋友很少。因为在遇到雨兮之前的那段日子里,我的生活除了疯狂的出卖劳力,以换取那点微薄的薪水外,根本就没有其他时间用来交际。而遇到雨兮之后,我虽然认识了很多人,可是与他们接触时却发现,两层薄薄的肚皮、一身身精致的衣服,把人与人之间的心分隔的好远。
更何况在那时,我的心里也只有她。
琢磨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我不禁无奈的撇了撇嘴。看看身边那些简单的陈设,我也丝毫找不出头绪。
“对了,我受的伤应该不轻吧?”
想摸摸脑袋,左臂却是一片麻木。还不容易从被子里腾出右手摸了摸,却发现头发已经被剃的空空如也……而且,脑袋上还包着厚厚的纱布……
我眼前一亮:好像被处理过了!而且蛮专业的!
直到这时,我算是彻底清醒过来了。可是接着,我发现醒来原来不是一件好事……
脑袋疼,左臂疼,左脚更疼。突然,一股巨大的恐惧袭上心头,想到自己缺胳膊少腿的样子,我惊恐的立刻蜷了蜷腿,还用右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臂,并且同时不断地适应着身体还未完全消退的酸麻。直到发现自己没有缺少什么零部件,我这才放下心来。
还好,还好,身体还是完整的……不过会是谁救的我呢?我又陷入了思索。
“大叔……你醒了吗?”门被轻轻地推开,却出乎意料的传来了一阵稚嫩的男孩声。
嗯?这是谁?我侧过头,仔细的盯着眼前的小男孩看了好一会。结果只是让我感觉很熟悉而已,但是至于在哪见过,还是没有多少印象……
“姐姐!姐姐!大叔醒了!”看见我能转头能眨眼,确定我醒来后,小男孩高兴的向门外大声喊了喊。
接着进门的是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孩子,很清纯、很漂亮的女孩子。大约二十一二岁,应该是比我稍小的年纪。她的手上和腮前还站着些洗衣粉的泡沫。见我醒来,她微笑的向我点了点头,那个笑容里有些疲惫……让我想起了某个人……
转过头,我不想再看,可是我的脑袋里突然闪过几个身影。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是几天前我在那个破旧的小巷里救下的那个女子,扭头盯着姐弟俩仔细看了看,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不会有错!
看着反应这么激烈,她微微一愣。接着继续微笑着说:“醒了?认出我了?”
很柔弱的声音,不像雨兮,不过还是挺好听的。
“嗯。”我艰难的用右手撑了撑身体,礼数性的仰坐起来。
“请问,这里是?……”
“哦,不好意思,忘记自我介绍了。”听到我的疑问,她尴尬的一笑。“你好,我叫胭脂,这里是我家。”
“嗯……前几天很抱歉,我们医院的车下乡服务,正好赶时间,而且……而且路面还有些打滑……再说,你……你也……”
“嗯……那天是我不对……我有些感冒……”我回忆着那天的情景,的确是由于我太大意。
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有些莞尔。如果我的死因是被医院的车给撞死的,那么要是在地下见到了我那些早就死去的兄弟们,估计就算是在阴间,我想他们也非得笑得死去活来不可。
“不是……不是……”看着我有些苦涩的笑,胭脂似乎会错了意,她有些慌忙的否定道:“其实不是你的错的,……是我们开的太急……而且……”
“而且……而且我们领导也在车上……他又不想惹麻烦,就告诉警察,说是你自己……好在我认出了你……”
“不过……不过你那时可不仅仅是感冒发烧……所以正好我们帮你处理了一下伤口,就算在了下乡治疗的项目上……但是住院的治疗费用就不是了……而且我就交不起了……再加上你伤的那么厉害,我也不放心所以……所以……只能……”
听着她断断续续的解释,我大体明白了她的意思:那天由于我伤口溃烂发炎,再加上伤风感冒,而正巧她们又开车赶时间,所以两方就这么阴差阳错的撞上了。结果当然是我这个人肉沙包拼不过人家额铁疙瘩,所以受伤败下阵来。而她们的领导在车上,又不想惹麻烦,就以给我提供治疗为代价,把责任全部推给了我。但是由于入院治疗的费用不在她们的下乡计划的项目里,所以子给我做好了伤口的处理后,就想赶我离开。不过好在胭脂认出了我,也许是出于怜悯,也许是为了报恩,所以将我带回了家进行修养……
“哦,那我应该可以走了吧?反正现在感觉好多了,本来应该好好感谢感谢你们,可是……”想想自己基本上可以说是一无所有,这让我很是局促。还是赶紧离开的为妙,至于报答什么的还是以后再说吧。“能不能给我留下你们的联系方式?麻烦你们的地方日后我一定偿还。”
听我这么说完,胭脂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她气呼呼的对我说:“这位先生,请问我们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吗?”“我感觉虽然我们家很破,但是总该比你在大街上流浪好一些,对吧?再说,你现在脚上的伤口根本就不允许你四处游荡。或者说,难道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地方可去?或者是你家在附近,你要回家?”
嗯,我家就在附近啊,我点了点头。可是突然想到我现在根本就不能回去,或者说根本不能这样回去,我立即摇了摇头。
看着我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的表情,胭脂突然一笑,然后低着头,脸红红的对我说:“那……那就现在我们家住下来好不好?再说,上次你救了我们姐弟俩,我还没好好的报答你呢……”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尤其是说道报答,感觉她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不会是想以身相许吧!”我惊恐的摇了摇头,干脆的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看起来胭脂可完全不像一个那么保守的女孩子,而且谁会傻到去嫁给一个乞丐呢……
“怎么?不同意?”看见我摇头,胭脂脸上又现怒容:“你怎么能对自己的身体这么不负责!”“你作为一个病人,我是医生,我有理由命令你留下来!”“留在这里至少我还能照顾你!”
看她双手掐腰,一脸的不容反驳,我有些错愕,不过仔细想了想,的确还是这样最好。的确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唉……
“嗯!那好吧。”我点了点头。
看见我点头同意,胭脂的脸红的更加厉害,手指还有些局促的撕扯着衣角。
“那,那您先多休息一会,我正好洗完那些……那些衣服……”话音还未落,胭脂就慌慌张张的躲到了门外。
看见胭脂这些奇怪的行为,我更加愕然。难道是喜欢上我了?不会吧……
侧脸看了看不远处的那个简单的塑料框的小镜子,我越发否定了这种想法:光光的脑袋摔得鼻青脸肿,头顶也被刮的光光的,而且还被厚厚的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要是想要形容的话,我感觉应该叫“怪异”或者“诈尸”比较好一些吧……
再转头看看还站在房间里,正在用小狗看骨头一般,似是崇拜、似是渴望的眼神看着我的小男孩,我突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怎么感觉就像是红孩儿绑票了唐僧呢?
努力摇了摇头,打消了这种想法,我问他说:“嘿,小家伙,你姐姐怎么了?”
“啊,你说我姐姐啊?”“当然是害羞咯。长这么大人了,怎么还不开窍呢……真是的……”“害我还崇拜了你好几天……”
看着这小东西的眼神有崇拜变为淡淡的鄙视,我突然有种想掐死他的冲动……居然敢调戏我……
扭头叹了口气,自己怎么突然有兴致和个小屁孩废话了。懒得和他废话,我赶忙扯回话题。
“害羞?”
“啊。就是啊。我都见惯不惯了。”
“啊?!见惯不惯?什么意思?”
“唉……大叔,你功夫那么厉害,怎么这么点事就不开窍呢!”小兔崽子脸上鄙视更浓。“你想想,要是你整天给一我姐喂饭、换衣服、还要照顾她上厕所什么的,你会不会害羞啊?”
“再说,你平时睡得跟个死猪还好,一旦你醒过来了,我姐看看你还不能害羞?
“啊?!”不是吧!给我换衣服!还照顾我吃喝拉撒!惊恐的掀开被子,看着那件医院常用的那种蓝白相间的康复服裤子,我脸色大囧。完了!老子的清白没了。“呜呜呜…”欲哭无泪啊……
想到这里,我怒气冲冲的指着眼前的小男孩:“你……你小子怎么不帮忙!……这么大点事你还非得难为你姐姐?……你还是不是个男子汉?”我手指有些因为气愤而颤抖,甚至连说都说不连贯。
“唉,你以为我不想啊?”“谁让你那么重,还睡得像死猪一样……”
我艹,这臭小子居然都开始不正眼看我了,居然还……还不屑的把脸别过去!我……我……
“你以为我想睡得和死猪一样?”手指颤抖的更厉害,“呸!呸!……你才跟死猪一样呢!老子那是昏过去行吧!”
“切,先不说这个,就拿刚才的事来说吧。大叔你也真够不要脸的,一醒过来连声谢谢都不说,第一句话就是要走。你说这世界上哪有你这种“吃干抹净就走人的?……”
“我什么时候吃干抹净就想走人了!我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们行吧!”
“欲盖弥彰……”
“……”“盖你妹……”